许是觉着我可怜,那日之后,少爷看我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颠簸两日,路程才走一半。
行至崎岖的山道上,马儿突然长鸣一声停了下来,我猝不及防撞进少爷的怀里。
马车外,十多个扛着大刀的大汉将我们团团围住。
搜刮走所有钱财后,为首的刀疤脸一脸坏笑地看向我。
「小娘子长得不错,跟了大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其他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这次出门带的四个护院此刻已被控制住,看着舔着唇走来的刀疤脸,我吓得浑身僵硬,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钱财你们都拿走,不许碰她!」少爷将我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他身量极高,墨色长衫随风摆动。
「哟呵,这个小白脸还想英雄救美呢。」嗤笑声传来,刀疤脸将泛着银光的大刀扛在肩上,一步步逼近。
我深呼吸一口气,拉着少爷跳进了身后的山涧里。
3
河流湍急,我费尽全身力气才将少爷从水里拉了上来。
他呛了水,猛烈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看了我一眼立马别过身去。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衫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场面有些尴尬。
「先、先找个地方把衣服烘干。」少爷说话结结巴巴,耳垂红透了。
我找了个山洞,生好火后将衣衫烘干,又唤了好几声,少爷才犹豫着走进来。
见我已穿戴整齐,他方才松了口气。
这荒郊野岭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趁他烘衣服的空隙,我出去寻了些吃食。
在乡间长大,我识得不少野菜野果,还跟邻家伯伯学会了叉鱼。
我满载而归时,少爷正坐在洞口等我。他散着头发,敞着外衫露出雪白的中衣,像画本子里走出的翩翩公子,让人挪不开眼。
「这鱼是你叉的?」他盯着我手中的大肥鱼,眼中流露惊讶之色。
我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他实情:「我方才探过,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少爷,我们要自己走出去。」
他眉头蹙了蹙,长睫如同蝴蝶的翅膀轻轻抖了抖。
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若是走去永州,他一定会错过乡试时间,错过这次便要再等上三年。
我引着他翻山越岭,沿着河流上游往永州方向走去。
整整三日,我们风餐露宿,形容狼狈,却仍没有找到加快脚程的法子。
眼看快要到开考时间,少爷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别轻言放弃。」我出声安慰,「便是最终没赶上,至少我们是尽力了。」
他怔了怔,而后又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大概是上天也愿意帮忙,在距离永州十里地的地方,我们遇见一个赶着牛车要去永州送货的老伯。
一听我们要赶着去参加乡试,老伯手中的鞭子挥舞得更来劲了,少爷最终赶上了。
4
考完试少爷去了一趟衙门,回来时眼眶泛着红。
原来,跟着我们一起来的四个护院,全被砍死了。
我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群山匪没有蒙面,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
回到沈府已是半月后,却得知阿爹已去世的消息。
「好孩子,别之同我讲了,若不是你,他恐怕也没命回来。」夫人拉着我的手拍了又拍,「安心回家吧,等你阿爹事情处理完再来。」
离开时,少爷追出来往我手里塞了一张银票。
不待我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只留下一句「我等你回来」。
我到家时,阿爹的棺椁已经入土。
阿兄一身缟素,扶着已经晕死过去的阿娘蹲坐在灵前。
「妹妹,如今阿爹已去,你回来吧。」阿兄嗓音沙哑,眼眶泛着红,「纵使无人娶你,阿兄也能养你一辈子。」
我看着阿兄瘦弱的肩膀,摇了摇头。
我与阿兄是双生子,他比我早出生半炷香的时间,身子骨却一直不如我。别说下地干活,便是走快了些也会喘上几喘,去当脚夫半日就被人赶了回来。
好在他勤奋好学,而今已是村里第二个秀才,他的学业不能断。
我在家待了几日娘便哭了几日。
临走前,她煮了家里所有的鸡蛋给我带上。
「你爹没了,你带着补补身体。」说这话时,她又抹了一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