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便记得娘的话,鸡蛋是顶好的东西,要留着给爹补身子。我与阿兄年纪小要长高也该吃鸡蛋,她是家里唯一不需要吃鸡蛋的人。
可阿娘不知,她眼里顶好的食材,沈府便是下人也吃得起。
我鼻头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阿娘伸手替我抹掉眼泪,阿兄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妹妹,我和阿娘在家等你回来。」
5
沈府门口立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夜色昏暗,灯笼一照,在涂着朱漆的大门上拉出好长一道影子来。
「你回来了?」少爷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
我终是有些疲惫,只挤出一个「嗯」字算作回答。
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屋。
我依旧在少爷跟前做事,但他对我似乎有些变化。
有次我趴在桌边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多了件衣衫。少爷坐在我对面,歪着脑袋盯着我,眼里似有笑意。
「睡醒了?」
我自觉失礼,起身就要走,被他叫住。
「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我与阿兄的名字是村里秀才取的,我叫宋惊鹊,他叫宋清风。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少爷说完,提笔写下几个字,说这便是我的名字。
我不识字也可以看出他的字写得极好,比镇上卖对联的书生写得更好看。
他忽然笑了笑:「我叫沈别之,你叫宋惊鹊,合在一起正好全了别枝惊鹊的意境。」
我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他不知道,我最初的名字叫作宋惊鸟。
阿娘大着肚子上山干农活,在草垛里生下阿兄,到生我时疼得几近昏厥,哭喊声惊了飞鸟,我因此得名。
后来爹娘总觉得这个名字不顺口,找上村里最有学识的秀才,花了两枚铜钱让他改了名字。
少爷教我写字,给我念诗,还塞好吃的给我,他说我太瘦了。
他待我不同,旁人也瞧出来了。
少夫人身边的丫鬟红柳将我拦下,她骂我狐媚子,手段下作,勾引她家姑爷,没再骂我黑了。
来沈府将近一年,我变白了,也被养胖了些,与最初那个乡下丫头不同了。
她骂得难听极了,我正要反击,身后响起少夫人的声音:「红柳,不得无礼。」
才刚入秋,少夫人却已揽着厚厚的披风,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将我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叫上红柳离开了。
我怔了一会儿,捡起地上她掉落的香囊追了上去,没承想看到惊人的一幕。
6
沈府后院的小门旁,少夫人与一年轻男子拉着手。
隔着一段距离,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我,这便是少夫人心上那位。
他没有少爷好看。
想到少爷为了少夫人不纳妾不蓄婢,她却与人私相授受,我没来由心疼起少爷来。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少夫人的余光扫了过来。
四目相对,我心下一惊。可她只是撇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怕被她报复,我忧心了好几日,挣扎着要不要告诉少爷,最终没有开口。
后面碰见好几次,少夫人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我才放下心来。
又发月例了,刚好邻家大哥来城里,我便托他捎回去。
闲聊了几句,眼角的余光扫到门口面色发沉的少爷。
只一眼他便走了进去。
当天晚上,他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说:「宋惊鹊,你喜欢我吗?」
我心底咯噔了一下。
我喜不喜欢他?
大抵是喜欢的。
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虽性子冷了些,但待我是极好的。
遇到山匪那日,他还第一时间护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