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警务局的人,父亲审问李晓:</p>
「说吧,谁指使你这么干的?」</p>
李晓咬着牙说:「没人指使。」</p>
父亲挥了挥手,家丁们便拖着李晓往外院走。</p>
紧接着,打板子的声音便混着李晓的哀嚎在院里响起。</p>
我自幼被养在傅园,没有朋友,只有跟我同龄的李晓愿意陪我玩。</p>
我哭着哀求父亲别打他,父亲冷漠地推开了我。</p>
我冲进院里,试图用幼小的身躯护住李晓,但被陈秋花强行抱进了屋。</p>
一个不满七岁的男孩,就这样被活活打断了气。</p>
两条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p>
只因为他们出身卑微,他们的命便贱如草芥。</p>
这股怨愤压在我心口,足以让一个孩子喘不过气来,也足以让一个孩子瞬间长大。</p>
泳池被填平了。</p>
庄园里移植了许多盛开的鲜花。</p>
百亩傅园,比母亲在世时,更漂亮了。</p>
李晓被当众打死之后,再没有佣人敢提起母亲的事。</p>
母亲就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干干净净。</p>
一晃又是六年。</p>
我学会了隐藏仇恨,也学会了在傅家的生存之道。</p>
十二岁某一天,我独自猫在花圃里,摆弄母亲生前最爱的白菊。</p>
忽而听见陈秋花与父亲的对话。</p>
「三少爷,奴婢都跟了你十年了,你究竟什么时候给奴一个名分啊?」</p>
十年了?</p>
原来早在母亲过世前,就有人觊觎傅家三少奶奶的位置了。</p>
父亲在陈秋花的肥屁股上掐了一把:「今晚就给,好不好?」</p>
这一幕辣得我双眼直疼。</p>
看来,人面兽心是傅家男人的家传绝学。</p>
不久后,我果真有了新妈妈。</p>
陈秋花一朝翻身,成了主人,得意之色溢于言表。</p>
就连对我说话的态度,都不复往日那般温柔耐心。</p>
她迫不及待地霸占了母亲的珠宝首饰,还偷穿母亲的衣服,将粗壮的身躯往修身旗袍里硬塞。</p>
旗袍被撑裂了,于是她愤怒地将满柜子旗袍撕得粉碎。</p>
我刚好看见,恨不能将她也撕得粉碎。</p>
但在被她发觉的前一秒,我立马收敛了恨意,像小时候那样,搂住陈秋花的粗腰。</p>
「陈姨的肚子上好多肉肉,软乎乎的真舒服,不像我那个早死的母亲,柳条似的,风一吹都颤。」</p>
陈秋花一听,猛地推开我,套上她宽大的衣服,气哼哼地走了。</p>
晚饭时,我特意往陈秋花碗里夹油腻腻的红烧肉。</p>
「姨娘,这个好吃。」</p>
陈秋花咽了咽口水:「我不吃。」</p>
父亲睨了她一眼:「没胃口?」</p>
我朗声笑道:「姨娘今天把母亲的旗袍撑破了,屁股都露了出来,姨娘肯定是因为这个才不吃肉的,哈哈!」</p>
父亲剜了我一眼:「女儿家家怎么这样口无遮拦?」</p>
祖父忙给我撑腰:「半大孩子心直口快,跟她计较什么。」</p>
我调皮地吐吐舌头。</p>
但我那话一出,众人都不自觉地瞟向陈秋花……和她腰上的赘肉。</p>
陈秋花本就不够白皙的脸蛋变得更黑了,但碍于傅振国的面子不敢对我发作。</p>
我瞧着她那憋屈样子,胃口大开,还不忘娇笑着讨好祖父。</p>
「爷爷,吃菜。」</p>
傅振国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酒。</p>
送他回房休息的时候,他忽然拉住我的手。</p>
呆望着我的脸,嘴里轻喃:「烟云……」</p>
我身子一僵。</p>
烟云,这些年已然成了傅园的禁词。</p>
若非傅振国忽然提起,恐怕人们都快忘了,这是我母亲的闺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