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程长根正哼着小曲，喝着白酒，就着桂花嫂送来的素食下酒。

    一旁的长根婶摇着头，一边纳鞋底，一边叹道：我说啊，素娥虽然离婚回来了，可她以后怎么办啊总不能守着老宅过一辈子吧

    你少管！程长根鼻子里哼了一声，当初就是程老爹管太多，素娥那丫头犟得很，才嫁给了那家白眼狼。现在闺女回来了，你就别再操心了。再说了，素娥手艺好着呢，饿不死！

    程长根跟程老爹的关系一向铁得很。饥荒那阵，要不是程老爹接私活，偷偷给他家送吃的，他一家子早就饿死了。做人啊，不能没良心！

    好好好，我不说了，谁让素娥她爹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呢。长根婶知道自家男人的脾气，连忙哄着说好话。她正想再嘀咕几句，突然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鞋垫，朝门口喊道：来了！谁啊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长根媳妇，是我，桂花。

    长根婶一开门，一看是桂花嫂，顿时笑了：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她笑着把人迎进门。

    程桂花进门后，直截了当说明来意。长根婶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她们这些上年纪的女人，没办法像年轻人背井离乡去挣钱，只能守着老家伺候田地。可农活也就春秋两季忙点，其他时间基本闲着。

    如今能不出家门就赚点钱，哪有不愿意的道理更何况，程素娥答应每天给三毛钱，一个月就是小十块，跟城里临时工一个价！

    三个女人一合计，决定暂时由长根婶、泥瓦匠媳妇和桂花嫂三人先帮忙。等以后定购素食的人多了，再找村里其他人帮忙。

    商量完毕，风风火火的长根婶连鞋底都不纳了，她急匆匆地去找泥瓦匠媳妇，商量索性从半夜就开始跟着程素娥干活。虽然她们平时在家也做饭，但这次不一样，要卖钱，又关系到工资，可不能马虎。

    程长根看着媳妇恢复了往日的利索能干，忍不住笑了。他咬了一口素火腿，又抿了一口酒，嘴里哼哼道：我看哪，素娥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说着，他举起酒杯，对着空气敬了一下，眼里透着几分怀念和感慨：素娥她爹，你放心吧。闺女回来了，没给你丢人！

    顿了顿，他冷哼一声，高声说：至于沈建国——哼，总有一天，老天会收拾他的。你就等着瞧吧！说完，他又对空气敬了敬酒，一仰脖，干了个底朝天。

    深夜，程素娥家烛火通明，忙得热火朝天。

    桂花嫂、长根婶和泥瓦匠媳妇围在灶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程素娥的手，看她慢慢地教她们做素鸡素鸭的手势。虽然刚开始都手忙脚乱，但毕竟都是厨房里的老手，很快就熟练起来，越干越快，动作也越来越麻利。

    火光映在她们脸上，程家老宅的厨房里，一片欣喜和干劲。

    而与此同时，沈建国家却是另一番光景。

    屋里一片狼藉，碗碟碎了一地，椅子东倒西歪。

    苏玉玲喘着粗气，颤抖着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脸上火辣辣地疼。刚才，被怒火中烧的沈建国狠狠地甩了好几个耳光。她头发凌乱不堪，衣服破了好几处，脸上还带着几道抓痕，整个人狼狈至极。

    苏玉玲从没遭受过这样的待遇，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捧着、宠着，哪受过这种委屈想到沈建国把所有责任全推到她身上，苏玉玲气得咬牙切齿，眼里满是怨毒和恨意。

    而对面的沈建国，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他脸上也被苏玉玲抓出几道血痕，衣服皱巴巴的，衣领更是被扯得歪歪扭扭，露出一个破口子。

    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当初包下工程时的意气风发

    耳边是苏玉玲刺耳的尖叫、怒骂，他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像只烦人的苍蝇在不停盘旋。

    他忍无可忍，抄起家里的钱，摔门而去。

    外头的风凉得刺骨，一下子吹得他清醒了些。医院里还有几十个吊点滴的工人等着他付医药费，接下来几天工程肯定要耽误，他还得想办法跟老板交代......越想，心里越烦。

    他胡乱地摸了一把脸，竟然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泪。

    沈建国怔住了。除了那年爹妈去世，他已经多久没哭过了

    他还记得，人生最彷徨的时候，是他爹干活时从高处摔下，他娘听到消息当场晕倒。两个老人双双进了医院，医药费如同压顶的巨石。他没办法，只能一家一家去磕头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