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衡开车将她带离公墓,虽然车开得不平稳,但还在速度不慢,她以为能顺利离开的,谁知半路上出现一辆军绿色的吉普,直接撞了过来。
突然受到撞击的她陷入短暂昏迷,等有些意识的时候,听到的又是枪声。
她缓缓动了动身体,想看看坐在驾驶位上的林衡情况怎么样。
可等她费力看过去的时候,前面居然没人。
林衡呢?
陈枝害怕地想要爬起来,脚却被压住了,她费了好大力气都没能拔出来,就在急得浑身冒汗时,车门从外面打开,一群自称是项文林手下的人将她救下。
吉普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听说是专门冲着杀他们来的,幸亏项文林手下的人及时赶到,不然她恐怕也难逃一死。
奇怪的是,林衡不知所踪。
陈枝就被这么稀里糊涂地带回了项家。
她头上撞破了,脚也很疼,这三天都在房间里休息,哪儿也没去。
项家对她照顾得很周到,餐餐精心准备,不管她提什么要求,基本都能满足,只是接连几次打电话的要求都被拒绝,这让她觉得很不安。
项南珍这几天都会来看她,两人没那么多共同语言,待在同一个空间的时候,免不了有些尴尬。
陈枝今日主动开了口:“我想出去走走。”
她的脚伤好多了,便不愿意一直闷在房间里。
项南珍倒没露出什么为难的神色,反而很贴心地问需不需要推轮椅来,陈枝拒绝了她的好意,表示脚慢些走路不会有事。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直对的就是项家的后花园。
这花园是纯中式的,春日将至,气温回暖,花也在逐步开放。
陈枝一边走着一边四下打量项家的构造。
“南珍姐,二叔他没事吧?”
这是陈枝第一次询问项文林的情况,快她半步的项南珍过了几秒钟才回答:“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有很明显的僵硬。
项文林中的这一枪,和她多多少少也有点关系,在项南珍心里始终是个疙瘩。
陈枝道:“小叔叔他或许不是故意的,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项南珍一听,怒气上来,便也没有先前的温柔:“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你还叫他小叔叔,我们项家可没有他这号人。”
她说完,察觉到自己情绪外露得太明显,补充了一句:“枝枝,若不是我爸,你可能也早被林衡害死了,你想想,怎么会这么巧冒出一群人来杀你,他还刚好失踪,我看那些人和他就是一伙的,你可千万要擦亮眼睛,别被他一时的花言巧语欺骗。”
陈枝停在人工池塘边,吹着上午八九点钟和煦的风,像是听进去了:“我知道啦了。”
项南珍站在她身侧,两人身高不差多少,若是仔细看看的话,能发现眉眼脸型有几分相像。
项文林结婚生子比较早,而比他大一岁的项云林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和女人没太多的牵扯。
在他出事之前,将妻女藏得很好,就连家里都一直都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这会儿把陈枝接回来,说是认祖归宗,其实就是在户口本上添上陈枝的名字而已,可是她在项家这么多天了,也没听人提过这件事。
至于项南珍和她说的,听听就好,当中几分真几分假她心里自然有数。
吹了会儿风,项南珍手机响了几声,她看到消息,脸上多了些许笑意,没心思再陪着陈枝乱逛,见她没有回房间的意思,便叫来两个保姆陪她。
陈枝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忠厚老实的保姆,走了没多远便觉得小腿伤处有些隐隐作痛,不打算再继续往前,于是原路返回。
快走到电梯旁的时候,听见前面客厅传来阵阵说话声,她歪着身子看了看,花盆和屏风将人挡得严严实实,但这声音她听来有些熟悉,不过距离有些远,空间又大,传入耳中便有些难以分辨。
她刚抬脚准备往客厅走,就被身后的保姆拉住:“小姐唔畀过去。”
保姆说的粤语陈枝能听懂一点儿,反正就是不让她过去。
陈枝倒也没犟,看了眼客厅后,收回视线,乘坐电梯上了二楼,回了房间。
项家周围很幽静,进了房间后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她没有手机,书桌上放着几套高考试卷,她原先是想直接在意大利继续学业的,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人到了国内,项家手机没办法给,要试卷来做一做总不过分。
陈枝在书桌前坐下,低头看了会,便觉得头晕目眩,她抬手摸了摸额上的纱布,剧烈撞击带来的不适感还有残留,她还是得去床上躺一躺才行。
楼下,陈宗元和项南珍聊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等他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烦,项南珍这才将人带着往楼上走。
陈宗元今日来,打着探望项文林的旗号,阿海一只手里提着水果,一只手里拿着鲜花。
他们从电梯上去,虽然有花香混杂其中,但陈宗元还是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奶甜味道,眸色暗了暗,等待着电梯上行。
电梯停在四楼,走入项文林房间,便闻到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项文林还在睡,听见有人进来也没醒,还是项南珍弯腰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慢悠悠睁开双眼。
阿海将东西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余光瞥见偌大房间角落里站的存在感极强的保镖们。
看来林衡的一枪,把项云林给吓坏了,到了睡觉都得在身边放几个保镖才能安心的地步,挺可笑的。
那边陈宗元与项文林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他观察了一下项文林的状态,还不错,暂时死不了。
其实这一趟不是非来不可,陈宗元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他看向茶几上的另一束鲜花,花上有名片,落款是个花体英文名字,他心里大致有了数。
转而问项文林:“项叔知不知道,枝枝去哪儿了?”
项文林一副惊讶又伤心的样子:“他不是被林衡带走了吗?”
陈宗元笑笑:“我也就是来问问。”
项文林虽然有伤在身,但到底伤的不是脑子,对于陈宗元的刻意询问,引起了几分警惕。
陈宗元没待太久,大约坐了一刻钟就走了。
项南珍送他的时候约他过两天去澳门的一个新开的商场玩,陈宗元这回倒是没直接拒绝,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答应让项南珍心中雀跃,连下人端上来的燕窝没炖足时间都没生气。
晚上,她正敷着面膜,项文林突然叫她到楼上去,说是有话要讲。
项南珍洗了把脸,刚在项文林身边坐下,便见他神色严肃地道:“我让你套的话,怎么样了?”
项南珍看着自己的美甲上一颗钻,不怎么在意地回:“不是说慢慢套话,不能太明显吗?她才醒了三天,我能问出什么来。”
项文林呼吸粗重:“明天再去问,一定要想办法问出来,我们时间不多了,南珍,你也不想下半辈子在出租屋里度过余生吧?”
项南珍猛地抬头,讷讷道:“爸,你怎么会这么说,我们家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项文林不欲多说:“总之尽快,用我教你的办法,开门见山。”
项南珍意识到严重性,点了点头,这一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睡着,她这一觉睡得沉,所以压根没有听见外面发出的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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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见面
0081
见面
二楼,陈枝房内。
她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些冷,伸手摸了摸被子,可这被子的触感不太对,不像是被子,更像是一个人。
人?
几秒钟后,她睁开双眼,有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房间很黑,她伸手又摸了摸,才确定身边真的躺了一个人。
她惊出了冷汗,下意识就想尖叫,不曾想还没张嘴,声音就全被一只大手堵了回去。
“是我。”陈宗元第一次干这种爬窗的勾当,有些生疏,这才刚爬上床,可不想这么快引起围观。
陈枝愣愣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先松开,自己喘不上气。
“你怎么会在这?”
陈宗元平躺在她身侧,道:“找你。”
陈枝翻了个身,面朝他,适应了黑暗之后,也能看清他的模样了。
陈宗元双手交叠放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侧眸,见她不说话,于是问:“被欺负了?”
陈枝往床沿挪了挪,声音低低的,有失望失落,更多的是疏远:“与你无关。”
她方才脑子不清醒,看见陈宗元的时候居然还开心了一瞬,现在想想他做的那些事,说是可恨也不为过。
陈宗元撑起上半身:“陈枝枝,小白眼狼吧你,如果不是我,林衡现在还像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找你呢。”
听他提到林衡,陈枝总算转过身,语气有些急切:“小叔叔他在哪儿?没事吧?”
“他好着呢,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陈宗元这会儿才看见她头上裹着一圈纱布,声音顿时沉冷:“伤了脑袋,可别成小傻子。”
虽是玩笑话,但到底含着几分不快。
陈枝拍开他的手,才十八岁的年纪,很多时候藏不住话,她赌气道:“万幸没被你开枪打死,这伤已经算是轻的了。”
陈宗元稍微一想,便明白她那天为什么用那种既心痛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了。
合着以为那一枪是冲着她开的?
如果今天就这么被误会了,那真是比窦娥还冤。
“乖乖。”陈宗元手捧住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二人在黑暗中对视,陈宗元忽然叹了口气,和她解释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枝听了他的话愣住不语,陈宗元侧身,撑着头道:“你要知道,如果我真想杀你,你就不可能安安稳稳地躺在这。”
陈枝是个很果决的人,她信了陈宗元,所以不再继续纠缠那件已经知道答案的事,先前看见他的心慌,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平复。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最后还是选了目前最关心的:“你为什么会来这儿?怎么找到我的?”
陈宗元长话短说:“怎么找到你的暂且不论,今天时间不够,有些事等有空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仔细听着。”
陈枝点点头,目光专注地盯着他,即便黑夜模糊了二人的面容,但那双黑夜中闪着光的眼睛,还是让陈宗元心口兀的一软。
“过去的事林衡说你都知道,我就不多废话了,你爸爸项云林当年是项家的准继承人,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现在就是项家的家主。项家几十年来一直是背靠政府以赌场发家,风险与收益并存,保不准哪天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赌场开不下去。项云林又是个比较有远见的人,在意识到项家的一切很可能是昙花一现后,他明面上继续维持赌场运作,暗地里则不停地在进行资金转移,或是投资,或是用别的手段,这样即便将来遇到突发情况,也不至于倾家荡产无力回天。”
陈宗元见她听得认真,便没有停下,继续道:“他没有把所有资金都存放在一个账号内,一些小额的都已经被项文林查了出来,只剩最后一笔数额最大的资金去向不明。
这笔钱可能有十几亿之多,原本项文林没那么急,毕竟澳门赌场运作良好,这笔钱暂时没追回来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但这两年,澳门经济受到影响,赌场开始连连亏损亏损,他又在外面搞一些有的没的投资,窟窿越来越大,如果不能拿出一笔钱来填上,那么一直让他们项家维持生计的赌场生意可能在一夜之间全然崩盘,所以他千方百计地找到你,想从你嘴里套出这笔钱的下落。”
陈宗元把一些生意上的细节全都隐去,用陈枝能够听懂的话一点点慢慢地告诉她一些事实。
陈枝听着皱了眉:“可是我真不知道这笔钱的去向。”
她爸爸出事的时候她还那么小,但凡谨慎一点的人都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一个小孩子。
陈宗元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就得走了,于是加快语速:“现在不管你知不知道,是项文林他认定这笔钱在你手里,这头被逼到穷途末路的疯狗见人就扑上去咬一口,他丧心病狂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