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她的后脑,送达到身体里的柔情,烫得宋知语打了个颤,腿间泥泞一片。
吴骏吻着她,手推上她的细柳腰,在她耳边说,“你也就这里,最老实。”
这场雪到夜半时停了,北风呼呼刮着,四下里发散一阵寒气。
宋知语醒了酒,借一盏晃荡的床头吊灯,去看他的脸。
他那一双,总是含着三分不耐烦的眼睛一闭上,竟有几分乖模样出来。
像她读研时唱诗班的班长,人高瘦而文雅,脸上总是春风和煦的笑。
但毕竟不年轻了,眼尾已有了几根细纹,昭示着他的岁数。
她在心里骂自己糊涂,没头没尾的,怎么又和他搅在一起。
可骂完了,也严阵问一句自己,是否能拒绝得了他?
当年离开北京,下了多久的决心,历了怎样一番描述不尽的挣扎,这就忘干净了吗?
宋知语摇头,转过身,背过身去睡了。
吴骏在上海待了三个月。
他不忙的时候,偶尔来接宋知语下班,一起去吃饭。
律师这一行,忙起来没个准儿,有时吃到一半,宋知语电话不断。
吴骏也不催她,就在旁边听她接业务电话,眼中的温柔比之从前更甚。
宋知语连看都不敢看。
听完了,他也会笑着问上一句,“现在能独立执业了吗?宋律师。”
她说,“你也太看起不人了。如果到现在还不能的话,那这些年我都在干什么?”
“能就好。”
没过两天,他们律所就签了几个大集团的法务,都点名让宋知语负责。
她也因此破格提成了合伙人。
宋知语担心,主动跟他们主任提,“这么多业务,我一个人怕忙不赢。”
主任笑笑,“哪能真叫你一个人呢!小姑娘这点胆子。”
晚上她回吴骏下榻的酒店。
他有饭局,九点多了还没回来,宋知语先洗了澡。
她没带睡衣,穿着他的丝质浴袍,长长的,垂到了小腿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
宋知语端了杯香槟,站在落地窗前,一言不发的,看底下的黄浦江。
后面有人抱上来,他把头埋到她的颈间,涌进一股青梅酒香。
吴骏不说话,绵密的吻流连在她的耳畔,宋知语也不动。
套间里静极了,偏偏是这样的安静,油然的滋生出心神荡漾的柔情,散作人间万盏灯。
他们最终缠绵到临窗的软榻上。
吴骏的手拂落她的发丝,“等我很久了?”
宋知语抬起一只腿,好叫他方便些,却不回答,只管伸长脖子去吻他。
他禁不起她这样的主动,心绪起伏的厉害,一道颤声也低哑的不行。
后来伏在她颈窝里时,哪怕不作声,吴骏的气息仍喘动着。
宋知语忽然问,“建工集团那些业务,都是你去托的关系?”
他浑不在意的,心心念念在别的事上,“几个朋友,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
宋知语侧了一下头,“你这一嘴提的,把我提成合伙人了。”
吴骏说,“怎么了,我事先没跟你商量,不高兴?”
她摇了摇头,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她只是矫情。
因为还爱着,所以矫情的也认真,一边倒的批判她自己。
一面理智的觉得该拒绝,维持她一向独到的清傲。
另一面又认为,仍旧做出从前那副样子,会让吴骏多想,这姑娘还是这么的爱我。
宋知语多想不再爱他。
她宁愿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场生意,结尾时银货两讫。
“怎么会不高兴?”
宋知语咬咬牙,学着他没所谓的样子说,“我如今还肯理你,不就为了这些吗?”
吴骏不怒反笑,什么话都没说。却是一脸了然的模样。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宋知语快要睡着时,听见他说,“明天陪我去杭州吧。”
她点头,“好。”
吴骏手里拿了个紫檀匣子,他要去西湖边见一位长辈。
是他爸从前的老上级,刚退下来,如今在这里疗养的。
虽然退了,但还是很说的上话,极有威望。
在车上,宋知语托着腮问他,“你未婚妻不一起来?毕竟是她的爷爷啊。”
她平淡的口气,就像在问天气怎么样,是不是要下雨了。
吴骏愣了下,“你知道她是谁?”
她点头,“知道。钟小姐出国了,就换成她了,不是更厉害嘛。”
他握一下她的手,“这些事我们不谈了,和你没有关系。”
宋知语没去挣,“还是有点关系的,我不和已婚男人来往,你也要自觉一点。”
过了很久,车速已经缓了下来,吴骏才说,“好,我结婚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记住你的话。”
宋知语没跟着,她一个人闲逛大半天,搭公交去了趟灵隐寺。
寺内飞檐雕瓦,大雄宝殿的月台前,矗立八角九层的石塔,烟火鼎盛。
她在持香叩拜的人群中,一步步迈上台阶,身边飞扬着散碎的烟灰。
宋知语被吹迷了眼,她揉了揉,渐渐的看不清楚了。
后来她索性撂了手,就这么渺茫着视线,朝佛殿内侧走去。
反正人不就都是这样吗?
从虚无里来,在虚无里住,往虚无里去。
望着檐角上飘动的经幡,她仰了很久的头,忽然很羡慕这些小物件。
要是来世,也能做诵经声里的一块莲幡,那便好了。
香火城中,由得人挂起,由得风吹走。
观音殿里没有一块正经的蒲团。
宋知语仍跪下来,双手合十,朝菩萨许了个愿。
他生永不落红尘。(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