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那林缪斯 本章:第38章

    见莫唯被揪着耳朵连连告饶,我忍俊不禁地跟了上去。

    “对了,清绝道长,我还没问,你为何愿意帮助那林,他为何又如此信任您呢?你们,在我离世后,还有过交集,是吗?”

    上了山道,我走到清绝道长身侧,忍不住问他。

    他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久远的往事,瞥了走在前边的莫唯一眼:“当年你离世后,也不是只有圣君想要替你召魂,算是凑巧吧,我们师徒二人,在你家旧宅和来为你设立牌位的他遇上了。”

    我看向莫唯,恍然明白,他说的“闯祸”大抵是什么祸。

    “拜他所赐,那时的古格再不受魔教钳制,已经改朝换代,我敬他虽已堕魔,仍行善举,怜他痴情,不忍见他无尽煎熬,便给他指了条路,教他如何重聚你的魂魄。我本没想到他能成功……没想到,也算是老天垂怜你们这对少年殒命的小鸳鸯吧。”

    我停下脚步,朝他深深鞠躬:“多谢道长。”

    “不必。”清绝长叹了一口气,“说来你和他的相遇,应算是宿命。”

    “道长,这话怎么说?”我知道清绝对那林的了解,远比我想象得要深,忍不住追问。

    他摇头叹息:“你的母亲,和他的母亲……一先一后,都曾是占婆教的圣女,都是可怜至极的女子啊。”

    “圣女,不是受人供奉吗?哪里可怜?”

    他摇摇头:“名为圣女,实为‘庙妓’,被占婆教选中当圣女的女孩,十来岁便被送入庙中,成为神妃,其实就是供教中僧侣淫乐,与他们双修……许多圣女被生生凌虐而死,还有的不堪其辱,自杀的有之,逃跑的有之,你的母亲,就是逃出来的极少数。那林的母亲,是其中的异数,她不但搏得到了占婆教主的青睐,成了他的神妃,更在与他双修期间,获得了强大的灵力,趁占婆教主不备,杀死了他,并带着他的半幅尸身,叛逃到了古格,由此成立了荼生教。小圣君,就是她在身为占婆教圣女时,怀上的孩子。”

    我心头战栗,一时说不出话,我虽恨极了那女魔头,却没想到她有着这样一段不堪的过往。难怪,她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子。

    在她看来,那林和明洛,都不过是她受辱的证明。

    所以她可以这样,毫不留情的毁掉他们,当作自己登仙的垫脚石。

    她恨他们,正如恨着自己的过往吧。

    “这么多年,她还活着,难道是已经成仙了吗?能使用金刚镢这种法器伤到那林,她应该不是妖魔之类的吧?”

    “她如今离飞升成神只差一步……能做到这一点,想必她原本就是天生灵脉,是有仙缘的,我猜,她处心积虑寻找那林,应该是想要那颗吞赦天尊体内的舍利,想借那舍利突破最后的关隘。”

    我的背后直冒冷汗:“如果,那个舍利,被她夺走,那林会怎样?”

    清绝似看穿了我的想法,拍了拍我的肩:“别胡思乱想,小圣君早料到会有这一日,想必做好了准备来应对她。”

    我摸了摸背包里的树偶,心里惴惴不安。

    到天黑,我们才走到半山腰,夜里风雪凛冽,无法行进,只好选了处背风坡扎营。拿自热锅煮了面,我们四人围坐成一圈取暖。

    “染哥,你要去的那地方,你记不记得具体位置?”莫唯问。

    我点点头:“只要找到山顶上那座宫殿,我就知道怎么去那个山洞。”

    和那林去采火焰石那次,印象实在太深了,想忘都忘不掉。

    “可问题就是,这山太大了,山顶的面积也很广阔,除非坐直升机找,否则要找到那座宫殿,也不是件易事。”小七摆弄着手里的指南针,“不知是不是这座山的磁场有问题,咱们上山后,连指南针都不灵了。”

    “哎,直升机我——”

    不对,我突然想起来,我不再是秦家人,自然再没有直升机可用了。我翻出背包里的盆栽那林,唤了他几声,但没有反应。

    ——又失联了。

    “怎么跟没信号的手机似的……”我戳了一下树偶的小脑袋,清绝拍拍我的手背,“最好别让他分神,若他置身危险中,恐对他不利。”

    “哦!”我一惊,连忙将树偶塞回背包里,不敢乱摆弄了。

    “对了,师父,你说古格建国时,原本信奉爻教,那王殿的位置,是不是或许能用我教的奇门八卦之法找到?”

    “倒是可以一试。”清绝睨着他,“你啊,自被贬下凡后,游戏人间这么些年,又是当什么摄影师,又是当什么灵异up主的,为师都懒得说你什么,眼下就让为师看看,你以前学到的东西有没有荒废罢。”

    莫唯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我扬起眉梢:“你行吗?”

    他蹭地一下窜起来,出了帐篷。

    “哎,谁让你这时候出去了,外面风大!”我忙跟了出去,不由睁大了眼。莫唯立在几步之遥的风雪里,一手掐诀,足下雪地中,竟有数道金色光束,以他为中心延展开来,形成了一个圆盘状的图案。

    这是……

    我怔怔望着他的背影,这小子,还真是神仙下凡啊!

    那之前在我家旧宅……我靠,他是装的?

    这一个二个,都不显山不露水的,我身边就没个普通人!

    我走到他身后,见他回眸一笑,双眼被手指间泛出的金光照得熠熠生辉:“染哥,你看,月亮在我们的西南方,月为阴,便是坤卦,以月亮为参照能确定乾卦的方位,乾卦代表的是天,天统领万物,这宫殿若是按照爻教风水所建,应该就是在乾卦对应的西北方向。”

    我看着地面的奇门八卦阵,有点理解他了的意思:“行啊,你小子够可以的,有两下子,”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头上的一根毛翘了起来,脸又泛起了红晕,挠着后脑勺,“还好没忘全……”

    “莫唯,你当年闯的那祸,与我能转世重生有关吧?虽然不知道你具体做了什么,但,谢谢你。”

    他怔了怔,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退后了一步,与他相顾一笑。

    破晓时分,那座被树木纠缠的古老宫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尽头,于晨雾间若隐若现,恍若海市蜃楼。

    再次看见这座宫殿,我的心不由急跳起来。那林会在这里吗?我忍耐着想立刻冲进去找一找的冲动,环顾四周,寻找他曾引领我走过的路线,突然,我目光一凝,同时听见身旁的莫唯叫了一声。

    “那是……高山兀鹫?”

    是白哈尔?我朝盘旋在不远处的悬崖上方的白影狂奔而去,瞧见峭壁斜下去的一条细窄山道,正是那林带我走过的那条。

    “染哥,你小心些,别滑下去了!”莫唯追过来,气喘吁吁地攥住我的手。因为高原反应加上剧烈运动,我感到天旋地转,跪在了雪地里。

    “找到了,就在这里,就在下面。”

    那林,把你埋在这儿,是不是,就能为你留条生路?

    “此处好重的魔气啊,看来还真找对了。”甫一进入山洞,我就听身后的清绝道长低叹了一声。扑朔朔的振翅声袭来,白哈尔掠过我肩头,落在山洞内一处。认出那里就是上次我气得要撒尿标记的位置,我抱着背包几步走近——火焰石上,还残留着上次那林凿出的裂痕。

    恍若隔世。

    我半跪下来,抚摸着那裂痕,取出了背包里的登山镐。

    那林,就是这里,对吗?

    见我开始挖土,莫唯和小七也上来帮忙。凿开岩层,往下挖了几米,便露出了虬结盘曲的树根,一团被树根包裹的、砰砰搏动的东西,也随之露出了出来。我怔怔盯着那东西,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是……心脏啊?”莫唯喃喃道,“我草,这些树根,难道是血管?”

    ——山心地热处,火焰石下,也埋着那林的心。

    我心头震颤。

    心脏,手臂……那林,你是将自己大卸八块了吗?

    “别耽误时间,小圣君这么做,定是有他的用意。”

    清绝低声提醒,我忙翻出背包里的树偶,与那林的心脏放在一起,深深埋入土中。合上空荡荡的背包,我的心也似空了个大洞,像往外漏风的热气球,往下坠落,落不着实处。

    忽然,外面传来轰隆一声,地动山摇,整个山洞都震晃起来。

    “糟了,是不是雪崩?”我们冲到洞口,此时日轮已升至头顶,令我得以一下看见,悬崖下广阔无垠的林海中,竟有一处塌陷了下去,出现了一个漏斗般的天坑,这动静如此巨大,以至整座山都在摇撼。

    第一百零五

    群山回唱

    “是那林,一定是那林!我要下去!”

    “染哥,下面肯定很危险,你不能去!”

    莫唯攥住我的手,我将他一把甩开:“我已经和他错过了一世,今生无论如何,也要同生共死。如果他不在了,我绝不独活。”

    “好,”清绝叹了口气,“数百年前,贫道未能救你,未能拦住小圣君入魔,容他如此良善的人身堕无间,一直是贫道的遗憾,如今若能帮你们一把,贫道这遗憾,也算是有望弥补了。莫唯——”

    “在!”

    “此次铲除妄图登仙的妖孽,是你唯一重回神境的机会。你是我门下唯一飞升的弟子,要是再弄砸了,就滚出去,再别来见为师!”

    “是!”莫唯挺直了腰背,三下五除二把自己上衣扒了,登时热量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我见他裸露出来的蜜色身躯上,竟沿着健硕的肌肉纹理沁出了丝丝赤金色的纹路,宛如火焰在表皮灼灼流动,不禁瞠目结舌。他羞涩地瞅了我一眼,“这是九天离火,和我贴近些,暖和。”

    “他妈的痴线!”清绝竟然忍不住爆了粗口,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看向我,又恢复了平日那副仙风道骨波澜不惊的神态。

    “贫道和小七就留在这山洞中,替小圣君护着他的心,莫唯是贫道门下力量最强的弟子,有他护着你,够了。”

    我震惊地点点头。

    “上来吧,染哥,我背你下去。”说着,莫唯半跪下来,将背转向我。

    我一愣:“背我,下去?”

    他点点头:“我背你,飞下去,会比用登山绳下去快,也安全些。”

    当趴在莫唯背上,被他背着滑翔向林海的一刻,我才知道原来里写的神仙能御剑飞行是真的——虽然他用的不是剑,是一把我们刚在商场买的碳钎维三界伸缩登山杖。

    而清绝说他游戏人间,荒废修炼许多年,也不是假的,几度我都以为他要坠机,好在最后还是平稳落了地……只是他的头扎进了地里。

    我心有余悸,双腿发软,险些跪下,但还是强作镇定,把他的头从土里拔了出来:“阿唯,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像他这种飞升过又被贬下凡的半仙会不会脑震荡,只见他双眼翻白了好一会,又揉着头站了起来,扭扭脖子,发出咔咔两声,又咧开嘴角,冲我露出了那标志性的没心没肺的笑:“嘿嘿,爽。”

    “……”

    我擦了把汗,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西面不远处,正是那个塌陷出来的天坑,周围一圈方圆几里的树都倒塌了,横七竖八的一片。

    待走近了,我才发现,倒在这天坑周围的,不止有树……还有人。

    准确的说,是尸体。这些人都是被树藤绞杀,四分五裂,偶有一些面目完整的,可以辨出是东南亚人的长相——显然,他们都是那女魔养的泰国巫师,粗略一数,有三十人之多。

    那林只有孤身一人。

    我心头发紧,朝天坑内望去,底下树根盘虬,黑暗幽深,竟一眼看不到底。突然,底下轰隆一声,足下又袭来猛烈震动,莫唯一把抱住我:“小心!”,足下便是一空,我们随碎裂的地面直坠而下!

    半空,腰身脚踝一紧,无数树藤将我温柔缠绕。那林!我心头一震,黑暗中,骤然响起一阵摄人心魄的大笑,似迎面逼来。

    “离他远点!”一股热浪自脸颊掠过,炙亮的光辉照亮眼前。

    树藤结成一个笼子,将我笼罩其中,我睁大双眼,透过树藤紧密交织的缝隙,越过挡在前方的莫唯望去,不远处,漂浮着一抹白发的女子身影,她的周身竟然布满了金色的鳞片,背后有一圈壁画上的神明才有的法轮,宛如日冕,散发着七彩光芒,一如当年的那林。

    “是法相,看来她在泰国供奉龙王娜迦,果然受到了庇佑,要是得到了圣君体内的舍利,她一定会飞升。”

    听见莫唯的低语,一想到这是靠夺取那林的仙缘与无数人的性命修来的法相,我就恨得咬牙切齿,不明白那异国的神佛怎会如此瞎眼。

    她被我瞪着,也朝我看来,像审视着一只小小蝼蚁,轻蔑又怨恨。

    “都是因为你……我的乖儿子,先是要杀我,如今,竟要与我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我朝她下方望去,被无数树藤包裹着的,是一团巨大的球形血红肉块,缓缓蠕动着,有一部分,似已碳化,变成了灰烬般的黑色。

    尽管连人形也没有,可我知道,这就是那林。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眼泪滚落下去,我半跪下来,攥住将我笼罩的树藤,冲他喊:“那林!”

    “别叫了,他已是强弩之末……那些被他吞掉的怨灵,都已被我的门徒超度,帮不了他了,如今,只剩下了这源身可与我拼死一搏。”她轻笑着,“那林,你这源身本由你生父的舍利形成,是他欠我的,我如今,要拿回来。乖,还给母尊,母尊可饶你的心上人不死。”

    肉块剧烈地蠕动起来,地动山摇,仿佛整片大地都在愤怒的开裂。

    “我不会……再信你一回了。”那林的声音,自地底深处传来。

    “你根本不配有他这样的儿子!”我朝她大吼,“你可知,那林当年虽然被你逼着修炼,可心里藏着的愿望是什么!他希望能在飞升成神后,替你赎罪!即便从没有得到过你的爱,他却深爱着你,可你呢,身为人母,却把对这个世界的憎恶,都施加在了他的身上!”

    她神色一怔,俯视着下方,竟似有一瞬的动容,可不过刹那,又冰冷起来:“你懂什么,亲情……最是无用,当年,若不是我的父母为了弟弟能娶妻将我献出,我怎会成为占婆教的庙妓?我在教中生下的第一个儿子,为了一个供果,便毫不犹豫地弃我而去……父母算什么,亲子又算什么?不过都是,剜心断肠的剔骨刀罢了!”

    说罢,她扬起一手,祭起一把金刚铃,摇了一摇,朝头顶看去,似乎在等待什么,我朝上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是在,等明洛吗?

    “洛儿!”她厉喝一声,“你不想占据他的身躯,与你这心上人在一起么?你若敢违抗我,休说还你一个肉身,我定叫你灰飞烟灭!”

    “他不会来了!他不会再受你操纵了!”我朝她嘶吼。

    “好,又是一个弃我而去的好儿子……和你的兄长握手言和了是吗?”她冷笑一声,手中的金刚铃发出炽亮的白光,突然暴涨变长,变成了一个造型很像是金刚杵的法器,朝我迎面刺来!

    一团红色的血肉顷刻涌到我的面前,竟凝成了一只巨手,将金刚杵一把攥住——那是那林的另一只手。肉被灼焦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看见那巨手接触金刚杵的表面,都在迅速变黑碳化,就好像被阳光烧到的吸血鬼,无数的灰烬扑到我脸上,我心头一颤:“那林!”

    我抓住树藤,想要钻出这保护我的笼子,却听见下方轰鸣,无数树藤猛然向上蔓延生长,将我和莫唯一瞬便高高托举到了天坑上空。

    下方被树藤包裹的血红肉球蠕动着,像子宫里尚未成形的胚胎,居中开裂,一瞬吞没了那女魔的身影,也在同时被金刚杵猝然贯穿!

    “要舍利是吗?母尊,你自己,剖开我的血肉来取!”

    血球痉挛着、收缩着,就好像在嘶哑咀嚼,表面到处被金刚杵的顶端戳得绽出血口,喷薄出浓稠的鲜血,透出金色的光芒,千疮百孔。

    这不像是一场单纯的厮杀…更像是那林再用自己的血肉偿她的生恩。

    我的双眼一片模糊,心痛到几欲窒息,只想下去陪他一起。

    “莫唯!九天离火!”

    听见那林的声音,我一惊,看向身旁的莫唯,摇摇头:“不要!

    莫唯看了我一眼,皱起眉,神色犹豫:“小圣不杀了她,她便会去杀了染染!”

    莫唯一怔,不再看我,一手掐诀在胸前,身上无数金赤光焰竟瞬间凝聚成了一只金色的凤凰,长啸一声,朝天坑内俯冲而去!

    “不!”我大吼起来,心脏撕裂。

    “轰”,整个天坑,熊熊燃烧起来,血红的肉球被烈焰顷刻吞没,无数向上托举的树藤也在刹那间被寸寸烧断,底下则沦为了一片火海。

    树笼向下一坠,又悬在空中,是被莫唯抓住。

    “等等……那女魔还没死!”

    我垂眸望去,只见底下火海之中,浮出一抹白发的身影,自火海中缓缓升起,身下那团原本血红色的肉球破碎不堪,焦黑难辨。

    我的心头被一阵莫大的绝望压住,见她低着头,正看着自己的手心——那是一把灰烬,风一扬,便什么也没有了。

    “不可能,怎会什么都没有……”她厉喝一声,抬头看来,一双蓝眸锁住了我,眼底射出疯狂的光芒,“定是你们藏起来了……”

    突然之间,底下漆黑的残骸中猝然窜出一条硕长的黑影,将她猛然缠住,那黑影身躯两侧竟密布着无数双人手,宛如蜈蚣一般,一面撕扯抓挠她的身躯,一面将她往残骸深处拖去,那女魔竟挣扎不脱,身上的金鳞都片片脱落下来,奋力扭动着,发出阵阵惨叫。

    “这是什么……”

    “你不认得吾了吗?吾的好神妃,好妻子……多亏了你,帮我挣脱了那林多年对吾的禁锢,哈哈哈哈……”

    是…那林的父亲,那个占婆教主?

    我惊愕地睁大眼,听见“轰隆”一声,头顶响起滚滚雷鸣,抬眸便发现,一团球状雷电正在上方凝聚成型。

    “不好了,是天劫,定是小圣君做了什么引来的,这是个他设下的陷阱!”莫唯的声音响起,下一瞬,我便被他拽着落到了旁边的一座山上,几乎与此同时,一道炽亮的霹雳,当空击向了天坑之中。

    这下,整片林海,都轰轰烈烈的燃烧了起来。

    我呆呆的望着底下的火海,不知过了多久,脸上忽然袭来点点湿意。

    下雨了。

    远远的,传来龙吟一般的低鸣。

    我循声望去,对面的雪山上,云雾缭绕,一道白色的长影若隐若现,宛如蛟龙。山风迎面吹来,携着大火焚烧草叶后的气息,被雨水稀释了许多。明洛,你是在降雨灭火,救你的哥哥吗?

    无数灰烬迎面飘来,白的,灰的,漫天都是,我抬眸看去,忽然有一抹殷艳的红色,轻轻落在我眼角,宛如一个温柔的亲吻。

    “染染,等我。”那林熟悉的声音,自风中传来。

    我抓住那片花瓣,冲出屋去,穿过街道,奔进林海中。

    “吞赦那林,我爱你——”

    我朝着雪山的方向大喊,余音在凛冽山风中萦绕不绝,群山回唱。

    我等你,这辈子,到白头,都等你。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第105章

    终章

    春和景明

    “Abmer先生,这次国际画展,你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您画上的这位缪斯,四年前曾与您一起出席过YICCA画展,请问他今天在场吗?”

    “据我所知,你们是恋人,在YICCA上公布过婚讯,你们结婚了吗?”

    “感谢各位的热情,但很抱歉,我不想接受任何采访。”

    我朝艺术馆门前的无数的摄像头与话筒鞠了一躬,钻入车内。

    “去哪?”程绾明知故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行李不都通知你帮我收拾好了?”

    “才办完画展,不歇一天,走得这么急,又是往苏南跑?”

    我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红玉髓戒指,轻声催促:“开快点。”

    春日的穆图镇格外热闹,我开的那间民宿自也生意极好,负责前台的莫唯忙得不可开交,待我站到了吧台前,他才发现了我。

    “染哥,你来了!”

    “你忙你的,我上楼去了。”我朝他笑笑,取了钥匙上楼,来到北面朝阴的那间房。整间民宿被我盘下来后,上上下下都装修一新,唯独这间我和那林住过的房,我没舍得动。一觉睡到大天亮,我换上登山的全副行头,背上帐篷和装备,下了楼。

    “又上山去呀?先吃了饭再动身?”见我下楼,莫唯合上游客登记册,“刚买了羊腿,可新鲜了,我正愁一个人吃不完呢。”

    “你那个上次接驱鬼生意认识的民谣歌手男朋友呢?”我看了看柜台后,“上回来,不还见他在这儿驻唱?长得挺好看的……”

    “提了分手,不合适。”他挠挠头,看我一眼又垂下眼皮,像只受伤的小犬,“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不是凡人,寿命很长,和凡人谈恋爱,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是个重情的人,我不想害他将来伤心。”

    “别想那么多以后,当下最重要。”我拍拍他的肩,刚想开解两句,就听见背后传来风铃的当啷声,一回眸,便撞见了一双浅色的凤眸。

    凤眸的主人与我对视一眼,眼圈便红了,扭头便走,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莫唯“哎”了一声,风一样从我身边刮过,追了出去。

    看着那漂亮男人扬手给了莫唯一耳光,我一阵脸疼,又见莫唯与他拉拉扯扯的追了几步,将人搂进了怀里,不禁失笑出声。

    春日阳光正好,山风也不那么凛冽,正适宜登山,刚过正午,我便爬上了苏弥楼的半山腰。山腰是条分界线,再往上,便大雾弥漫,寻常人极易迷失方向,没人能抵达山巅,但自然,除我在外。

    刚搭好帐篷坐下来喝口水,手机就响了。

    一开来电,打的是视频通话,是我爸——亲爸。

    我按了接听,屏幕上顿时跃出一只硕大的龙虾。

    “你瞧瞧,你阿爹钓到了什么?什么时候再过来,阿爹给你做盐焗龙虾吃!”镜头掠过扑上浅滩的海浪,照出波光粼粼的海面,又映出我爹灿烂的、满是皱纹的笑脸——自我接到他后,这几年,他开始如常人一般衰老,但身子骨倒是康健了不少,黑眼圈也不见了。

    住到了海边,他精神状态也变得极佳,成日都是乐呵呵的。

    “月底,等我忙完这阵就去。”

    “你是不是又去苏南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接我儿媳妇过来?”

    “再等等,快了。”

    “养个伤这么久,害你跑来跑去的,这么辛苦。”阿爹叹了口气,还想在说什么,突然那头有人在叫:“泰叔,你快过来!看我抓到了什么!”

    “是水母!”

    “有毒的,快放下!”

    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一片,其中能辨出玛索和塞邦的声音。

    “嗨,这帮调皮鬼,我得过去了啊,月底赶紧过来,孩子们都想你了!”

    小憩了片刻,我带上干粮和水,轻装简行。上山巅是抄得只有我知道的近路,已算是轻车熟路,黄昏时,便到了那座古老的宫殿。

    四周的云雾顷刻散开,温柔的夕阳洒在我身上。

    风中,隐约袭来熟悉的芬芳。

    一片殷红的花瓣,落在我唇畔。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哞,我回眸看去,不远处,一抹高大的身影自散开的雾气中渐渐变得清晰,他的身后,荼蘼盛开。

    我朝他疾奔过去,几步便被他迎上来,被抱得双脚离地,转了个圈。

    “你恢复好了?”

    “嗯,只剩一只手,一颗心,长得太慢了些,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们回家吧?明天,就去给你办户口,然后马上领证。”

    “好。”他吻住我的唇,抱着我,朝山下走去。

    一阵风吹来,携来馥郁芬芳,万千花瓣,点点落了我们满身。

    以后——没错,我们有朝朝暮暮,长相厮守的以后。

    头不断撞到帐篷顶上,我大汗淋漓,攀紧了他的身躯。

    “慢点,那林,帐篷要塌了,你别整出雪崩来……”

    他不答话,只含住我的唇,一味埋头苦干——想是这四年他身躯未长全,没法行事,渴得快要疯了,今夜一定要尽兴。

    至破晓时分,我叫得嗓子都哑了,他才堪堪放过我。

    下山的一路,风和日丽,春意盎然,许许多多的小动物从山林里蹦出来,跟随着我们,从半山腰跟到山脚,又跟到林海深处。

    我靠在一颗树下,取出速写本,将这一幕记在纸上,也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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