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你与我儿子年岁相仿,觉得你面善,心里头觉得……很亲近。”她嗓音嘶哑难听,可说的话却令我生出一丝亲切感,令我不由想起了养爹。
我好奇问:“您儿子呢,不在这宫里吗?”
“他早已不在了。”她摇摇头,眼神黯然,似乎不欲多聊:“若你不介意,可以认我做干娘吗?”
我一怔,看她神色期待,实在不忍拒绝,“嗯”了一声。
“太好了。”她激动地伸手握住我的手。
感觉她掌心极为粗糙,我垂眸瞧去,见她手背上满是一个个扭曲的肉疙瘩,的确似是被火灼过造成的。
“您这是遭遇过什么?”我忍不住问,她却将手缩回了袖内。
“泰雪!”正当此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高唤,“泰雪,王上要召见你,命你随行去王家雪场为众美人作画,快收拾画具。”
想起昨夜,我心里一阵不安。我进宫不是为了给教皇和圣君画像吗,怎么还要去画王上的妃嫔?
手被捏了捏:“王上性情善变,喜怒无常,你可要当心些。”
“谢谢干娘提醒。”我感激道。
可王命难违,去不去,自是由不得我。
“还有那圣君…昨夜我见他从你房中出来,神色不悦,虽然干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但你切记,也千万要对圣君敬而远之。他曾被教皇囚在塔中三年,听闻早就疯了,如今看起来虽然温和淡漠,但绝不是什么心智正常的,以后为他作画时,务必谨慎。”
囚在塔中三年?
我怔住,听见那边高声催促:“还磨蹭什么?”
远远望见宫城侧门外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我将头压低,却还是忍不住好奇观望,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银甲的骑兵行在队伍两侧,手里皆牵着壮硕的獒犬,护卫着队伍中间的马车。这马车构造颇为奇特,车身下不是车轮,而是木板制成的撬,这显然是为了方便在高山雪地行进。不知下这么大的雪,王上带众妃嫔出来是做什么,那王家雪场又是什么地方。
我心想着,忽然听见一阵大笑,有男子的,亦夹杂女子的。
循声望去,那在队伍最前,身着毛领华服坐在一架底座颇高的撬车上的几个人影,正是王上与他的几位姬妾。
像是感应到我的目光似的,他朝我看来。
我垂下眼皮,攥紧了身上画箱的带子。
“赐坐,赐衣。”远远的,我听见他的声音,懒懒的,却透着一种势在必得的意味,仿佛我是一只正在被他追逐的猎物。
坐上暖和的轿辇,身上又被侍从披上了厚实的狐裘,可我的身上手脚却都不住冒着冷汗。掀开轿帘,队伍正顺着山坡向下行进,那巍峨壮观的山顶宫城在逐渐远去。
忽然,一抹白影掠过我的视线。
那是一只白色的大鸟,看起来,像鹰。
继而,我又看见了,鹰的后方,一座高塔矗立,顶层的一扇黑暗的窗户中,有一抹白衣人影。一转眼,落叶飘过,扰了视线,再眨眼看去,那人影已然不见了。那是……圣君吗?
暖轿里搁了脚炉,热烘烘的,我昨夜一宿未睡,胡思乱想着,不知何时坠入了梦乡,被人猛拍了一下,才惊醒过来。
“还不下轿?没画下王上与美人赛雪的姿容,你可担待不起!”
我连忙下辇,双脚一落地,就踩进及膝深的雪里,险些跪下。
不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欢呼。那欢呼声处,往前,赫然是一道长长的山坡,坡度颇为陡峭,王上正站在那雪坡上方,脚下绑着一对马车下那种撬板,身侧一左一右站着两位美姬。
王上莫不是要从这儿滑下去?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可王上分明看起来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气胡来真的没关系吗?这些侍从臣子竟也不拦着他?
正如此想着,王上竟回眸朝我看来,笑了起来,他张开双臂,斗篷在风雪中上下翻飞,像一只要凌空起飞的鸟儿,可他身躯单薄,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被吹走一般。
“画我!”
我一愣,不敢违命,立时取出画具,在侍从我取来的小桌前跪在下来,刚拿起画笔,便听见女子们的尖叫,抬眼见他大笑着将身旁两位美姬一推,双脚一蹬,自那雪坡上滑了下去。
一笔勾完他的身影,看起来并不飘逸,倒像一只折翅的鸟儿。
“王上!”
看着他摔进雪里,我拿着画笔的手亦一抖,站了起来,却见他一把推开去扶他的侍卫,自己站起身来,朝我看了一眼,我虽看不清他神色,却觉得,他好似很不希望我看见他摔倒。
“王上,有白鹿,是祥瑞!”此时,忽然有女子惊叫一声,果然,旁边的树林间,有几只雪白身影一闪而过。
“拿箭来,本王要猎鹿!”
因王上执意猎鹿,队伍翻过了几座山头,入夜风雪更大,队伍在只好就近在附近的山谷里扎了营。闻得营帐外欢声笑语阵阵,我整理好画具,将帘帐掀开一条缝。
篝火周围载歌载舞,王上斜倚在软毡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美姬们身着轻纱,露着肚皮,扭摆腰臀,跳着我从未见过的异域舞蹈,我心觉新奇,忍不住也将这一幕画了下来。
“画师呢?本王要瞧瞧今日的画。”
忽然,醉醺醺的声音飘进耳里,我一抬眸,正巧与火光后那双迷离的醉眼撞上,心里咯噔一跳。
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可王命自然推脱不得,我只好将今日的画恭恭敬敬的呈到他面前。
“王上赎罪……臣,没画出您万分之一的英姿。”
“谁说画的不好,我瞧着好极了。”他拿起他赛雪的那张,卷了起来,又看了看下面那张我方才画的,竟鼓了几下掌,“好一个荒淫无度,只知玩乐的王,母尊看了,定十分欣慰。去,把这张裱起来,日后便挂在正殿中。”
“王上醉了。”旁边的侍卫弯下腰,“臣扶你进去歇息?”
“本王未醉!”他一脚将侍卫蹬开,只看着我,“阿雪画得甚好,本王很满意,赐酒!”
一杯酒被呈到眼下,红澄澄的,腥气直冲鼻腔,多半是今日王上刚猎得白鹿制成的鹿血酒。我不善喝酒,可自然不敢拒绝,只好摘下面具,便闻得周围美姬倒吸凉气,低低议论。
“好骇人的疤……”
“可惜了,本来长得还挺俊俏……”
”方才谁在说话?拖去雪地里,把衣服扒光!“
“是她!”
“不是我,王上饶命!”侍卫们抓起一名美姬,撕扯起她的衣服来,我大惊,膝行向前,攥住了王上的衣摆。
“王上何必如此?臣这脸本就吓人,何必为臣迁怒他人!”
他满含戾气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便柔软下来,挥挥手道:“罢了,放了她吧,容她自己走回宫里去。”
这冰天雪地,放人走回去,不消片刻,便会被冻死。
我攥住十指,不敢再多言,想起干娘的话来。
这新王喜怒无常,果然也不假。
一杯酒被呈到眼前,红澄澄的,腥气直冲鼻腔,多半是今日他猎来的白鹿的鹿血制成的酒,一闻便知酒性极烈。我不善饮酒,却也不敢惹怒王上,接过来,一饮而尽。
甫一入喉,面庞便灼烧起来,头重脚轻,一回到帐中,我倒头便昏睡过去。朦胧间,身子好像被抬了起来,冷风袭来,须臾,又暖和起来,落到了柔软的垫子上。我想睁眼,可眼皮却沉重极了,脸上袭来微微痒意与混着酒气的灼热气流。
第87章
雪崩
甫一入喉,面庞便灼烧起来,头重脚轻,一回到帐中,我倒头便昏睡过去。朦胧间,身子好像被抬了起来,冷风袭来,须臾,又暖和起来,落到了柔软的垫子上。我想睁眼,可眼皮却沉重极了,脸上袭来微微痒意与混着酒气的灼热气流。
“弥伽……你喝醉的模样真好看……”眼角落下滚烫的软物,“你装作不识得我,可是忘了我?忘了也好,这便是我的报应。”
湿意染上我的面庞,渗进唇间,一片咸涩。
我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弥伽是何人?说话的又是何人?为何这名字这样熟悉?
忽然,唇被软物覆住,似有一簇火苗自舌尖蔓延开来,点燃了我本就热燥的身子,我情不自禁地拗起腰身,仰头喘息,感到胸口一烫,袭来一阵被咬的刺痛,我猛然惊醒过来,王上竟覆在我身上,衣衫不整,而我的裤子都被褪了下来。
“王,王上!”
我羞惧难当,一脚踹在他腹上,王上猝不及防跌坐在地,顾不上其他,我提起裤子就往营帐外爬,又被勒住了腰身。
“别怕,别跑,我已错过了你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他吻着我的脖颈,压着我,撕扯我的裤子来。
“王上,你认错人了……”我吓得哭起来,却被他捂住了嘴。
“我一开始是因为恨他才接近你,可后来,却是对你动了真心的。费尽周折,才先九哥一步寻到了你……我会好好弥补你的,弥伽,你便是男子,我亦要立你做我的王后。”
“呜!”
裤子被扒到膝间,我奋力挣扎,扭动腰身,可喝多了酒,浑身使不上力气,又被托高了腰臀。
“弥伽,做我的人,我会对你好的……”
突然一声尖啸由远及近,整个营帐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伴随着扑朔朔的声响,一团白影猝然撞了进来。
腰身的手一松,我挣脱身上压制,扭身瞧去,竟见一只红翎白羽的大鸟张开双翅拦在我身前,正是前日我见过的那只。
我提起裤子,连滚到爬地逃出营帐。
外面风雪呼啸,比之前猛烈不少,险些将我直接吹走,士兵们四处忙着加固营帐,不知是谁惊呼:“那山坡来的是何人?”
我循那士兵所指的望去,只见一名穿着斗篷的人影骑马俯冲下来,后边还跟着两三条雪狼。“嗡——”,接连不断的洪亮号角声自身后传来,有人厉呼:“准备弓箭,保护王上!”
那身着斗篷的人倏然拉下了帽子,一声厉喝传来:“雪山之下,莫吹号角!”
“等等,那不是圣君吗?”
后边话音未落,轰地一声,我便见远处那人影身后,滚滚白雪宛如洪潮一般自山头崩塌了下来。心如坠深渊,我本能地拔腿朝他冲去,可眨眼之间,那身影便被湮没,雪浪转瞬扑到头顶,还未来得及反应,我整个人似一片树叶被冲了出去,一瞬就被白色的巨浪吞噬,头撞在了什么上,眼前一黑。
”嗷呜——”
迷迷糊糊间,耳畔响起狼的低嗥。
我撑开沉重的眼皮,被眼前一双幽绿的眼瞳吓了一大跳——这是一头狼,一头雪狼,个头虽然不大,但吃掉我却是绰绰有余了。一动,我才发觉自己半身埋在雪里,根本无法逃跑,一瞬,我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却见那雪狼不住用前爪刨地,头拱着雪,竟似想帮我脱困,并没有要吃我的意思。
脑中浮现出雪崩时的一幕,我这才想起,那时圣君身边似乎就跟着几条这样的雪狼。是他养的?
圣君人呢?还有王上他们呢?
环顾四周,现下是傍晚,周围放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置身于一处山谷之中,被绵延起伏的群山环抱,远处的一座山巅上,隐约能看见宫城的轮廓。但望山跑死马,这样的距离,我若徒步走过去,怕是走上一天一夜也走不到。
不远处有几个尖顶的隆起,似乎是营帐的轮廓。我急忙将双腿挖了出来,雪狼通人性地趴到我身上,用体温替我温暖冻僵的双腿,须臾,双腿终于恢复了知觉。
我感激地抱住它:“谢谢你。”
它舔了一下我的手,又用鼻头蹭了蹭。
我问它:“你主人呢,可在这附近?”
它“嗷呜”了一声,耳朵耷拉下来,显然是否认。
我扶着它,艰难起身,走到那状似营帐的轮廓前,刨了几下,便瞧见了被雪掩埋奄奄一息的马匹和营帐的架子。雪狼立时像是嗅到什么,一下钻进了那营帐下方,我俯身跟进去,一眼便瞧见了里边被雪埋了大半的人——竟是王上。
费力将他拖拽出来,一探鼻息,还有气,我松了口气,见他衣衫单薄,想是在营帐中来不及穿衣,再这么下去,恐怕就会被活活冻死。我拍了拍他面如金纸的脸,又将他捂在怀中,与雪狼贴在一起,唤了数声,才见他悠悠睁开了眼。
“伽……”他眼神涣散,恍惚的喃喃。
我想起在营帐里发生的事,一国之君居然趁人之危,心里有些怨愤,恨不能狠扇这昏君几个耳光。可我不敢,瞧他这命在旦夕的模样也委实不忍,便只好猛掐住他的人中。
掐了片刻,他总算清醒过来,怔怔看着我: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王上认错人了,我叫泰雪,不是你口中那个人。”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随你,你叫什么,我都喜欢。”
这话肉麻得我哑口无言,可天气极冷,我俩又衣衫单薄,除了抱在一起取暖,别无他法,想避都避不开。
“和以前一样,你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比雪的味道还纯粹。如今这名字,倒是很衬你。”
我没接话,眼前不住徘徊着方才雪崩时的那一幕,朝四面张望,希冀能找到圣君的身影。
耳畔传来几声咳嗽,似被强行抑住。
“你在找九哥是不是?你放心,九哥轻易不会死的。”
“王上一点也不担心圣君的安危吗?”我下意识问,“你们……不是兄弟?”
他哼笑一声:“是啊,是兄弟,可他从未怜悯过我,我又为何要担心他?再说了,他有不灭金身护体,我何须担心?
我知晓这事涉王族秘辛,却仍忍不住追问:“王上金尊玉贵,已是一国之君,为何还需兄弟的怜悯?”
他笑起来,边笑边咳,却不回答我的问题,朝营帐内望去:“这营帐内本有个暖炉,里边有火石,不知有没有被一起冲下来。”
“是吗?”我精神一振,钻入营帐内,一通翻找,果然挖出了一个暖炉,炉中装有火石和木炭。我赶忙将暖炉点着,再钻出营帐时,却见王上歪倒着,竟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王上!”我拍着他的脸,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听见一声尖啸由远及近——
这是……我抬眸望去,便见头顶袭来一道白影,是那只红头翎的大鸟,它盘旋一圈又飞向西面,身旁的雪狼“嗷”地一声,一蹦三尺高,朝西面奔去。我循着它的身影,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影骑着一头体型很大的雪狼疾驰而来,衣袍飞舞。
转瞬,他便已冲到了近处,跳下狼背,落到我面前。
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蓝眸俯视着我,眼圈泛红,呼吸急促,不知是在风雪中奔袭了多久,斗篷上都结了冰。我与他对视着,一时怔然,见他目光自上而下,一寸一寸,仿佛是在检视着我,最终才落到我怀里昏迷的人身上。
第88章
失控
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蓝眸俯视着我,眼圈泛红,呼吸急促,不知是在风雪中奔袭了多久,斗篷上都结了冰。我与他对视着,一时怔然,见他目光自上而下,一寸一寸,仿佛是在检视着我,最终才落到我怀里昏迷的人身上。
“圣,圣君,王上昏过去了。”
“我看得见,无需你提醒。”他冷冷迸出声音,字字如冰凌坠地,我打了个寒噤,他半跪下来,一把掐住了王上的脖子。我一惊,却又见他咬破手指,挤了血到王上唇间。
喂完血,他便抓起一把雪,将王上唇上残余的血迹抹去了。
“此事别告诉他。”
“为,为何?”我想起方才王上的话,现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圣君对这个弟弟的生死,并非毫不关心,想来是王上对他一直怀有误会,而圣君却似乎不愿解释。
圣君不答,只是将王上架上那头体型大些的狼的狼背,脱了斗篷盖在他身上,用腰带缚住。
一拍狼屁股,狼便驮着王上转瞬跑远了。
“这狼,识途吗?”我好奇问。
“我养的狼,自然识途。它还识人,重情,比某些人强多了。”
我心里一咯噔,觉得他这个“某些人”,就是在说我。想起方才那雪狼的确仿佛识得我一般,这通人性的野兽有时却是比人的记性强多了,先前的一丝怀疑又自心头升起。
难道,我与圣君还有王上,过去真有什么纠葛?
我以前是宫里的人?
见圣君逐个检查起其他的营帐周围,似在寻找有没有幸存者,我连忙跟上,可随他检查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活口,想来是因为雪崩发生时,除了王上,其他人都在外面,我能活下来,兴许便是因为这狼发现我发现得颇为及时。
“圣君……若不是你的狼,我恐怕也……”看着被他拖出来的几具冻僵的尸体,我不禁一阵后怕。
“他们是因我而死。”他低低道,“若非我擅长营地,他们也不会吹响号角,引起雪崩。”
“您那时,是来做什么的?”我想起闯入营帐,救了我的那只大鸟,心里隐隐生出一个荒唐的猜测。他侧眸看我一眼,嘴唇抿紧,下颌线条隐约起伏,似在咬牙,却未掷一词。
用雪将尸体重新掩埋,他半跪着,伸手按在雪上,俯身三拜,结印在胸前,念念有词。我猜测这是在为这些亡魂超度,便也学着他跪了下来。做完这一切,天色已尽黑下来。
傍晚便已很冷,此刻更是寒冷刺骨,所幸暖炉还能继续使用,垮塌的营帐外层已经结冰,无法再重新支撑起来,而里面狭小得只能容纳一人。圣君将暖炉放进去,侧眸看我,见我踟蹰不动,蹙起眉心:“呆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那,您呢?”
手腕蓦地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我被拖入营帐之中,牢牢困在了他怀里。我不知所措,挣扎了一下,被他紧扣住了腰身。
“圣怎么?方才你与王上不是这么抱在一起吗?换了我,便不适应了?”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
“我,方才我与王上,只是为了取暖。”我下意识地向他解释,腰间的手指却扣得愈发用力,几乎要戳破我单薄的衣袍。
“你我不也一样?”他沉声道,“不想夜里冻死,就抱紧些。”
我局促缩起双手,不敢依他所言,却被他攥住双手,强行扣在了他腰间。满鼻清冷幽香,混合着好闻的男子气息,我的心砰砰乱跳,不敢抬眸看近处圣君的眼,只好垂下眼睫,却分明感到他的目光有若实质,沉沉落在我脸上。
“你这疤,是如何弄得?那夜你抛下我离开后,这十四年全无踪迹,我差人遍寻你不到,你是去了哪了,经历过什么,今夜你我独处,有的是时间,你一一说清楚,我全都要知晓。”
“我……”我一时语塞,对于自己十四年前的过去,我都毫无记忆,也不记得和他发生过什么,没有什么凭据能证明我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可直觉却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
彷徨间,下巴被捏住,迫使我仰起脸来:“说。”
我被他的眼神吓到,舌头都打结:“不,不记得了。圣,圣君,不瞒您说,我这脑子以前摔坏过,丢了一些记忆,即便我们真的认识,我也记不得了,求圣君,莫要为难……”
掐着我下巴的手僵住了。
他瞳孔紧缩,眼睫剧颤:“你如何,会摔坏脑子的?”
“郎,郎中说,是撞着了河里的石头……”头又隐隐作痛起来,我抬手想要锤头,后颈却被拢住,头被按在了他胸前。
”如何会坠河的?”
我摇摇头:“不,我也不知道,之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后颈的手蓦地收紧,手指嵌入我的发间,滚烫的液体一滴落在额心,顺鼻尖滑下,落到唇上。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咸的,我一惊,抬起眼皮,圣君闭着双眼,浓密的睫羽竟是湿的。
他在流泪。
“圣君!”他怎么哭了?我心下慌乱,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替他拭泪,却见他低下头来,我嘴唇被滚烫的软物覆住了。
脑中一瞬空白,待唇齿袭来被咬的刺痛,我才反应过来——圣君竟在吻我!
本能地伸手去推他,双手却被紧扣,按在了身侧,唇上的力度亦加重了,齿关撬开,被他舌尖狠狠绞缠。口腔里溢满了血腥味,我喘不上气来,头痛得仿佛有只困兽在横冲直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待与他唇舌分开,已是满脸涕泪。
“你在骗我是不是?”他又问,“你没忘记我,是不是?”
“没,呜,没骗,不敢欺瞒圣君……”疼得受不住,我艰难呻吟,含泪看他。逆着光,我瞧不清他的神情,只闻得他呼吸一重。
“忘了…也罢……”他喃喃,“记得也好,忘了也罢,横竖你又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再不会放你走。”
他声音低沉,透着一股隐约的疯劲,令我想起他在我面前喂血给那些祭司们的笑,心里一悸——不会放我走?意思是,不会放我出宫吗?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养爹,想起临走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追着我的身影,我便一阵恐慌:“兴许,圣君,兴许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只是长得有些相像……对了,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我和我爹以前一直生活在海边,没有来过王城,自然不可能认识圣君你,圣君还是再找找……”
我胡扯八道完,他却沉默地盯着我,空气都凝固了,一片死寂。
许久,我才见他缓缓扬起唇角,竟是笑那双蓝眸暗得蚀骨。
“先说自己忘了,现在又有点印象了,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我给他看得脊背发凉,往后缩了缩,语无伦次地分辩:“之前是想不起来,经,经圣君方才那一问,就,就想起来了一点儿,我发誓,我没想骗您,圣君肯定是认错人了,等我画为您和教皇画完像,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出宫……”
他盯着我,眼白都爬上血丝来,牙齿都要咬碎一般:“所以,方才,你又是骗我的?”
扣住腰身的大手抠破我的衣袍,似要将我的脊骨都揉碎,我摇摇头,想要辩解,却他猛地掐着脖子按倒在雪地上。
“圣君!”我吓得叫出声来,只觉他的眼神要吃人一般,本能地挣扎起来。可营帐狭小,我避无可避,被他欺身压住,
疯吻着嘴唇脖颈,衣衫被撕扯开来,胸口暴露在冷空气里,我冻得一个哆嗦,感觉他动作一停,见他盯着我胸前,垂眸看去,我的右胸处靠近乳首处,赫然有个暧昧的牙印。
——那是王上留下的。
“圣君?你还敢叫我圣君?”他沙哑道,抬眸看我,眼底血红。
心底升起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我慌张捂住那牙印,手又被他狠狠按在雪里。他低下头来,胸口猛地袭来一阵锐痛!
“啊!”
我疼得哭叫起来,胡乱扭动身躯,被他死死扣着腰,野兽一般重重吮咬着那牙印处,腰后的手顺脊柱而下,径直探入了裤子里。我一个激灵,腰身弹起,双脚拼命踢蹬:“圣君,我不是,我不是,求你饶了我……”
本就歪斜的营帐被我踹得一晃,垮塌下来,砸在他身上。
圣君闷哼一声,显然吃痛,撑起身来,撑在我头侧的十指蜷起,抓进雪里,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嗷呜”一声,一个硕大的狼头钻进我们身躯的缝隙间,胡乱舔着我与他的脸颊,身上瑟瑟发抖,显然在营帐外也冷得受不住了。
我一把抱住这救命稻草,含泪看着他:“圣,圣君,容它进来待着吧,你看,它都在发抖了,在外边过夜怕是会被冻死。”
圣君冷着脸起身,将我拉到腿上,雪狼便只好挤在我俩身侧。营帐狭窄,我动了动身子,给它让出一点空隙,屁股却硌到一个滚烫硬物。同为男子,我立刻便意识到是什么,僵住了。
“圣。圣别乱动。”他咬着牙,狠声道。
“呜,嗯。”
想起他方才那副疯样,我哪里还敢造次,只得老老实实坐着,
蜷在他怀里,偷偷擦去眼泪,一个字也不敢乱说。
第89章
受辱
呜,嗯。”
想起他方才那副疯样,我哪里还敢造次,只得老老实实坐着,
蜷在他怀里,偷偷擦去眼泪,一个字也不敢乱说。
他似气狠了,没再与我说话,闭上眼,深长吐息,底下却是软了又硬,软了又硬,如此反复数轮,才缓缓消了下去。
我坐在他腿上,如坐针毡,自是万分煎熬,熬了不知多久,待他呼吸平复,身下也感觉不到什么了,整个人便困乏起来。
不知不觉,竟依偎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朦胧间,被一阵低低的咆哮声惊醒过来,一睁眼,还没出声,嘴就被捂住了。圣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盯着营帐外。
听见周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声声犬吠,像是有许多人过来,我精神一振,难道是宫里来的救兵?
“未配宫铃,不是宫里来的。”圣君低声道,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外头火光晃动,我朝外望去,依稀瞧见数十来个举着火把的人,心里一紧。
——不会是山贼或者流民吧?
“说,那荼生教的秘宝就藏在这附近,可是真的?眼下雪崩了,到哪里去找?”
“哎,这好像是官兵的尸首,你看他们穿的!”
“荼生教的秘宝肯定就在这附近!”
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个声音粗声粗气的,格外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