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浓重，花皮强忍剧痛哄女儿的画面，在任杰眼前浮现。</p>
那挣扎人性的抉择，记忆犹新。</p>
手中的匕首，残留着冰冷的寒意。</p>
任杰实在不想再经历这些了。</p>
"我......"</p>
任杰刚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话未出口就被虎哥截断："时间还早，想清楚再答我。"</p>
林妙妙忽然轻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干爹，我说他有意思吧？"</p>
虎哥没应声，只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p>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只剩下任杰、任鸣荣，还有缩在角落的蛇哥。</p>
"小杰！虎哥这是给你抛橄榄枝啊！"</p>
任鸣荣的眼睛布满血丝，被势欲烧得通红，"跟着他混，钱？那根本不是个事儿！"</p>
一夜的提心吊胆算是让他明白，有钱还不行，重要的是背后有人！</p>
有人能赚更多钱。</p>
没人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p>
蛇哥很识相地蹲在阴影里，一声不吭。</p>
知道这是任杰他们的家事，不掺和最好。</p>
虎哥让他带路的差事已经完成，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p>
"挣钱？"</p>
任杰死死盯着表哥那张被贪婪扭曲的脸，一声嗤笑。</p>
"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竟然想用一个把女儿看得比自己命还重的人，来换你？"</p>
"听我句劝，收手吧，咱们回家！嫂子还在家等你！"</p>
任杰伸手，重重搭在表哥肩上，只想把他拽离这深渊。</p>
"啪！"</p>
一声脆响，任鸣荣狠狠打落任杰的手。</p>
"回家？回去拿那一个月几百块的死工资？"</p>
任鸣荣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刻骨的嘲讽，"傻不傻？当初是谁嚷嚷着要南下挣大钱？你妈的病，不看了？！"</p>
任鸣荣的话像淬了毒，一字一句，狠狠扎进任杰心窝。</p>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就得死死抓住！任杰我告诉你，这世道，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p>
"要选，我他妈就要做那个撑死的！"</p>
任鸣荣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失控的歇斯底里。</p>
念头一旦被点燃，膨胀起来，足以吞噬一切理智。</p>
最要命的是，任鸣荣嘶吼的每一个字，都曾是任杰南下时的执念与憧憬。</p>
任杰竟一时语塞。</p>
"怂包！"</p>
任鸣荣啐了一口，猛地摔门而出。</p>
门外，清晰传来任鸣荣谄媚得令人作呕的声音："虎哥！他不识抬举，我跟他不一样！我真心实意想跟您混！"</p>
这话像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任杰胸口。</p>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怒火在任杰胸腔里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p>
自己救了表哥，豁出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到头来，就换来一句"怂包"？</p>
憋屈，愤怒，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冰凉。</p>
要不是临行前嫂子的千叮万嘱......</p>
"人性就这样。"</p>
目睹全过程的蛇哥，在角落里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看透世事的凉薄，"一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谁挡路，就是仇人。</p>
千般好，也抵不过一个'拦'字。</p>
他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有了，那股疯劲儿，呵，比我当年还邪乎。"</p>
蛇哥顿了顿，声音幽幽地飘过来："风险高，收获大，是窝窝囊囊过一辈子，还是刀口舔血搏一场富贵......选哪条道，都得认命。"</p>
蛇哥的话在死寂的空气里反复回荡。</p>
窝囊平凡？</p>
一飞冲天？</p>
有舍，才有得。</p>
任杰和蛇哥各自占据房间的一角，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p>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淌。</p>
任杰内心的天平，却在悄然倾斜。</p>
他南下，不正是为了粉碎那份令人窒息的平庸吗？</p>
自己选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p>
天蒙蒙亮，窗外终于传来人声，嘈杂而兴奋。</p>
"发了！这回真他妈发了！"</p>
"老鬼那老东西知道了，非得把鼻子气歪喽！"</p>
"就凭他那两下子也敢跟虎哥叫板？呸！找死！"</p>
......</p>
一片喧嚣，洋溢着大获全胜的狂喜。</p>
任杰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p>
赌对了！</p>
花皮给他的消息，是真的。</p>
花皮没骗自己。</p>
虎哥所谓的"考虑"，不过是留出时间验证消息真伪的幌子。</p>
如果消息有假......他和任鸣荣此刻的下场，不堪设想。</p>
一股后怕瞬间攫住了任杰。</p>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p>
太感情用事了！</p>
计划得不够周全！</p>
就该先扣着花皮，让蛇哥盯着。</p>
至少消息出错时，还能把花皮交出去当个保命的底牌......</p>
万幸，花皮没耍花招。</p>
江湖险恶，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p>
这短短一夜，仿佛把任杰骨子里的天真都榨干了。</p>
"咣当！"</p>
门被猛地推开，刺目的光线涌了进来。</p>
"吃饭啦！"</p>
林妙妙出现在门口，清晨的阳光斜斜打在她脸上，明媚得晃眼。</p>
与昨夜那个心思深沉的女人判若两人。</p>
林妙妙手里拎着几份打包的炒河粉。</p>
她蹲到任杰面前，手托着香腮，那双漂亮的眼睛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p>
"越漂亮的女人，果然越危险。"</p>
任杰闷头扒着河粉，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未消的怨气。</p>
这个女人，认出了任鸣荣，故意接近任杰试探，然后通风报信......</p>
若非林妙妙，此行何至于此？</p>
"噗嗤......"</p>
林妙妙轻笑出声，眼波流转，</p>
"那我就当你是夸我喽。"</p>
任杰不再回话，只顾埋头猛吃。</p>
昨晚的惊心动魄加上粒米未进，确实饿狠了。</p>
林妙妙伸出纤细的食指，慢悠悠地缠绕着一缕发丝，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试探：</p>
"考虑得怎么样了？"</p>
直到把最后一口河粉咽下，任杰才抬起头，目光像钉子一样钉进林妙妙的眼睛，声音斩钉截铁：</p>
"我要跟着虎哥混！"</p>
"不，"</p>
林妙妙竖起那根缠绕着发丝的食指，在任杰眼前轻轻晃了晃，笑容狡黠又带着不容置疑，"是跟着我混。"</p>
任杰一怔。</p>
跟着她混？</p>
和跟着虎哥混，有什么区别？</p>
林妙妙不就是虎哥的干女儿吗？</p>
吃完饭，林妙妙带着任杰他们离开地下室。</p>
任杰第一次觉得，阳光竟如此刺眼。</p>
"赤岭那边边有间空房，你先住着。"</p>
林妙妙的声音传来，清晰而随意，"明天......陪我去个地方。"</p>
林妙妙塞给任杰一把冰凉的铜钥匙，很飒的跨上一旁的摩托车。</p>
拍了拍后座，给任杰递了一个眼色:</p>
"上来，我带你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