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债！</p>
这三个字如重锤敲在任杰心上。</p>
正如二叔以前说的，江湖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p>
是盘根错节的人情世故，是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还的债！</p>
先前任杰不懂，现在似乎有了些许明悟。</p>
花皮主动吐出的这个致命信息，价值远超抓住花皮本人。</p>
这是花皮能拿出的最大筹码，为了孩子，花皮赌上这个消息。</p>
赌任杰会遵守这江湖上不成文的"人情"规矩。</p>
花皮要离开，他心里，老鬼的的威胁，远比不上女儿。</p>
任杰没有说话，想起表哥决定事情前，都会来上一根。</p>
夹着烟，递到花皮面前。</p>
花皮颇有眼色的帮任杰点燃。</p>
第一次抽，任杰猛吸一口，辛辣的气味呛得任杰直咳嗽。</p>
却意外的冲散了心中的堵闷。</p>
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就顺畅许多。</p>
或者说，适应了。</p>
直到烟蒂烧到指尖，任杰才回过神。</p>
任杰盯着花皮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那里面是一个父亲最后的挣扎和孤勇。</p>
许久，任杰嘶哑地开口："我给你一个时辰。"</p>
任杰扔掉烟，声音像砂纸磨过喉咙，"带着孩子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p>
"快滚！趁我没后悔！"</p>
花皮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光芒里混杂着狂喜、感激和一丝深重的愧疚。</p>
花皮没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重重地对任杰抱了抱拳，那是一个江湖人最郑重的谢意。</p>
随即转身，像一阵风般冲回楼道。</p>
蛇哥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疯了......你真是疯了......放了他，还信他的话？老鬼的暗仓......这要是假的......"</p>
"闭嘴。"</p>
任杰冷冷打断蛇哥，心却沉甸甸的。</p>
是福是祸，只能赌一把，</p>
"要么信他，跟我回去用这消息交差，要么你现在就滚蛋。"</p>
任杰心中明白，即便没有这条消息，他还是会放走花皮。</p>
不过，花皮的消息，让任杰有了赌资。</p>
蛇哥看着花皮消失的楼道，又看看任杰决绝的脸，最终一跺脚："妈的！老子跟你赌了！走！"</p>
两人迅速离开。</p>
回去的摩的上，夜色飞退。</p>
花皮那孤注一掷的眼神和两个小女孩哭泣的脸庞在任杰脑中交替闪现。</p>
人情债，江湖还。</p>
他放了花皮，花皮给了他足以交差甚至立功的情报。</p>
这，就是江湖人情世故吗？</p>
快到虎哥的地下室时，任杰心中已有了计较。</p>
低声对蛇哥说："等下，你把这暗仓的消息，'原原本本'告诉疯狗强。"</p>
蛇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把"功劳"做实，也把风险分担出去。</p>
回到那阴森的地下室，疯狗强见任杰空手，当即暴怒拔刀。</p>
任杰抢在疯狗强发作前，快速而清晰地将花皮提供的"顺发仓夹道暗仓"及"大飞"的情报抛了出来。</p>
并强调这是花皮为了活命主动交代的"投名状"。</p>
"放屁！花皮那狗东西的话能信？"</p>
疯狗强一脸怀疑。</p>
"强哥，"</p>
任杰直视着疯狗强，"是真是假，派人去摸摸不就知道了？如果是假的，我和我哥的命还捏在您手里。</p>
如果是真的......端了老鬼的暗仓，截了他的'大飞'，这功劳......"</p>
任杰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p>
疯狗强眼中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p>
疯狗强犹豫地看向角落里被虎哥保镖守着的铁门。</p>
就在这时，铁门"哐当"一声开了。</p>
是阿刀，让把任杰和蛇哥带进去。</p>
进入屋内，虎哥正慢条斯理地用布擦着核桃，眼皮都没抬："任杰，你比我想的更讲道义。"</p>
任鸣荣被松了绑，瘫在地上直哆嗦，看到任杰进来，眼泪鼻涕又涌了出来。</p>
任杰没看任鸣荣，目光死死落在虎哥身后，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身影正端着茶杯走来。</p>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p>
林妙妙！</p>
她今天没穿花格子衬衫，妆容精致得像换了个人。</p>
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将茶杯放在虎哥手边：</p>
"干爹，您要的龙井。"</p>
"干爹？"</p>
任杰脑子"嗡"的一声，好久没有缓过来。</p>
疯狗强嗤笑一声："小子，傻眼了？妙妙姐可是虎哥亲认的干女儿。不然，你以为是怎么那么容易蹲到你们的！"</p>
原来如此。</p>
任鸣荣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p>
任杰忽然想起大巴上林妙妙打听任鸣荣生意时的眼神，想起她递名片时扫过蛇皮袋的那一眼。</p>
哪是什么偶然?</p>
分明是早就布好的局！</p>
虎哥终于抬眼，看向林妙妙："你说这小子骨头硬，倒是没看错。"</p>
林妙妙走到任杰面前，弯腰捡起任杰掉在地上的匕首。</p>
指尖划过冰冷的刀刃，声音极轻："任杰，那天在车站，我就觉得你有意思。"</p>
林妙妙忽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蛇哥和你表哥，不过是我干爹敲山震虎的手段。</p>
老鬼那边早就想动虎哥的地盘，花皮......只是第一步。"</p>
任杰后背瞬间沁出冷汗。</p>
"不过，"林妙妙直起身，将匕首扔回给任杰，"你将花皮放走，倒是让我改了主意。"</p>
虎哥的目光转向任杰，那目光深邃。</p>
"工厂？暗仓？大飞？"</p>
虎哥慢悠悠地重复着关键词，手中的核桃发出规律的摩擦声。</p>
"是，虎哥。花皮亲口说的，就在顺发仓后面夹道第三间铁皮屋，后半夜换班空档十分钟。老鬼可能亲自去点验今晚到的'大飞'。"</p>
任杰强作镇定，复述了一遍，尽管心头已然翻起滔天巨浪。</p>
一系列的变故，让他有点吃不消。</p>
虎哥沉默了几秒，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p>
虎哥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瘆人。</p>
"阿强。"</p>
虎哥淡淡开口，给了疯狗强一个眼色，疯狗强已经带人冲了出去。</p>
地下室里只剩下任杰几人。</p>
林妙妙给任杰递了支烟，动作自然得像老朋友：</p>
"任杰，你比你表哥有胆量，也比他狠。留在这里，跟着我干爹，比回山沟强。"</p>
任鸣荣在一旁连连点头，抓住任杰的小臂："小杰，留下！留下好！"</p>
任杰一愣，看着已然被打成猪脑袋的表哥，心头重重打了一个问号。</p>
"留下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