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横陈在泳池边。</p>
素白长裙上沾染着血污，皱巴巴的。</p>
烫伤、鞭伤、捆绑伤，遍布全身。</p>
伤口被泡烂，血肉翻卷模糊，死状触目惊心。</p>
我远远望见那骇人的一幕，转头扑进乳母陈秋花的怀里。</p>
她轻拍我的后背：「小姐不怕，那是你母亲。」</p>
「那不是我母亲！」我急得直哭。</p>
「我不要那么吓人的母亲，你才是我母亲！」</p>
陈秋花笑得温柔：「好，好，乖孩子，不哭了啊。」</p>
她抱着我离开，边走边道：</p>
「作孽呀，那么重的石头捆在身上，那是真的不想活了啊。」</p>
我越过陈秋花的肩头，死死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母亲。</p>
那么精致漂亮的人儿，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一堆腐尸烂肉。</p>
明明昨晚还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吻。</p>
氤氲的台灯勾勒出母亲婀娜的倩影，她俯下身，破天荒地在我脸颊上落下一个晚安吻。</p>
那是我第一次从她美丽无神的双眼里看见光芒。</p>
也是我第一次从母亲那里获得亲吻。</p>
她拧灭台灯离开，我却幸福得难以入睡。</p>
半夜，我隐约听见门外传来女人隐忍的哭泣声。</p>
像是母亲。</p>
于是赤着脚下了床，沿着漆黑的走廊，循声走向祖父的卧房。</p>
没想到的是，白天刚刚留洋归来的父亲正站在卧房门口。</p>
「傅嵘……」门缝里传出母亲颤抖的哭音。</p>
「救救我……」</p>
黑暗中，父亲的脊背绷得很直，我以为这是他愤怒失控的前兆。</p>
但他只是缓缓抬手，将房门轻轻上锁。</p>
……</p>
那一年，我六岁。</p>
与母亲被祖父傅振国从福利院领回家时，一般年纪。</p>
那一年，我不懂祖父与父亲究竟对母亲做了什么。</p>
但我知道，母亲死了。</p>
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不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