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笑道:“清酒姑娘,这真是好酒,你哪里学来的这手艺?”
说着,和齐天柱又干了一杯。
清酒道:“一位前辈教的。”
阳春和齐天柱喝的痛快,其余几人见了,也不禁兴致高涨,虽然身边还有些大大小小的麻烦,但挡不住这大年夜的热闹与欢欣。
俗话说的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鱼儿看着也跃跃欲试。清酒给她斟了一杯,说道:“你尝尝。”
鱼儿端起酒来,学着阳春一饮而尽。口里满是清冽的酒香,只一瞬却转为一道火流从口腔之中烧到肚腹,先是有些作呕,紧跟着后脑一阵发麻,觉得飘然自在。
鱼儿睁着眼,脑子似乎变得有些迟钝,呆呆愣愣的望着清酒。
清酒好笑道:“谁让你一次喝这么多了。”
岂知鱼儿将酒杯放在她身前,看着她,说道:“还要。”就两个字,说的有些含糊不清,黏在了一起似的。
清酒又给她斟一杯。厌离笑道:“没看出来,这还是个小酒鬼。”
唐麟趾也笑:“我看她这模样撑不过三杯。”
一众人吃吃喝喝,天南地北的乱谈,直闹到过了子夜。
七弦宫在扬州城中,几人在堂中还能听到外边人家放的炮竹声,此起彼伏,好是热闹。
桌席上的酒只多不少,那小釜下的火已经熄灭了,空中盘旋一两缕细烟,桌上杯碗皆空,阳春四人这晚上很疯了些,都喝的醉的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鱼儿也是,脸颊艳胜春华,撑着脑袋,眼皮半阖,已有些撑不住困意。
唯独清酒,清醒如常,向着外边而坐,杯中金酒泛波,和着外边万家热闹,一起饮到了腹中。
清酒站起了身,拍了拍鱼儿肩膀,说道:“鱼儿,回房中睡去,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免得着凉了。”他们的身体还不是现在的鱼儿能比的。
鱼儿迷迷糊糊的站起了身。清酒问道:“还站不站的稳,要不要我抱你。”
鱼儿摇了摇头,却伸出一手来,说道:“牵着就好。”许是喝了酒的关系,这声音格外的软。
清酒心里一动,面上露出温柔的笑,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这种时候向我撒撒娇也是可以的。”
岂知鱼儿低头思索,好像考虑了一下,然后认真的摇头:“不可以,要和清酒一起走。”
清酒笑道:“固执。”
路边灯柱之中的烛火,光芒细微,但对于清酒和鱼儿来说,辨明路径已经足够了。
两人绕过回廊,走到院子里,白雪在脚下轻响。
鱼儿脚下一没落稳,踉跄一步,半跪在了地上,好在白雪堆积已有些深,也没如何磕着。
清酒笑道:“说了让我抱你罢。”
清酒半蹲在她身旁,要扶她起来。
鱼儿回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深刻的凝望,离的这般近,四下里静悄悄的。
清酒身上的味道伴着冬日清冽的风飘来,鱼儿呼吸一紧,天上飘着冰凉的雪,她脖子根却泛起一阵难言的热度。
鱼儿痴望着那双眼眸,觉得那是一处漩涡,深深的吸引着她,将她整个的缚住,无处可逃。
无意识间,鱼儿离她越来越近,许是醉酒的关系,她此刻飘飘然,觉得这世间没什么事好怕的。
鱼儿微抬下巴,唇瓣落在她觊觎已久的位置上,那处的柔软让她的心顿时融成了一滩水,直想就此溺死其间。
鱼儿急不可耐,想要更进两分,双手抓住清酒的衣襟,自身整
个的压向她,也将她拉的更靠近自己,一个没把控好,压着人双双倒在了雪地。
鱼儿就势压着她,被她身上的温热包裹,一阵一阵酥麻从尾椎直冲头顶,她急进的伸出软舌,抵着清酒牙关,想要拨开城门。
清酒却将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推了开来,唤道:“鱼儿。”
鱼儿身子一颤,全身上下的热血好像一瞬间都冷却了下去,眼里的一片混沌不复存在。
方才看着清酒的模样,她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上去,虽有几分是恍惚,但后面更多的是想藉着醉意,表露自己的心际。
她经了任轻狂这么一遭事后,唏嘘不已,不愿临到头来再后悔——还没来得及说爱她。
她咬着牙,心中绞着疼。她有几分把握的,但是清酒推开了她,这么的冷静……
平日里的那些只是错觉么。
鱼儿无措,抱住了她:“你觉得恶心么。”
清酒要拉开她的身子,叫道:“鱼儿!”
鱼儿禁不住心里头的绝望,破天荒的哭了出来,滚汤的泪水落到清酒的脖颈上,抽抽噎噎:“你讨厌我了么。”
清酒拉了拉,见这丫头就是抱着她不撒手,怕是害怕极了。清酒哭笑不得,所幸就抱着她躺在了雪地上:“被占了便宜的是我,你哭个什么劲。”
鱼儿道:“我……”她虽有打算不成功,可能会与清酒关系疏远,但是终究抵不过心中的欲望,可望不可即,她不知道自己能压抑多久。
鱼儿眼中发热,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赴死一般的决绝:“我喜欢你,清酒,我爱你。”
鱼儿紧贴着清酒的颈窝,泪水不止,她也不知自己竟这般能哭的:“我爱你。”
清酒抚着她的脑袋,顺着头发,摸到耳鬓,擦过她的耳朵,惹得鱼儿一阵心痒,心痒又心焦。
清酒笑哼了一声,不急不缓的说:“所以你就这般猴急,在这里亲我,也不顾别人会看见了。”
鱼儿猛然抬头来看清酒,眼角还挂着泪珠。
鱼儿抿了抿嘴:“清酒,你不要总是让我猜你话里的意思,我想要听明确的话。”
清酒的话总是暧昧不清,让别人去猜。她虽能从这话中听明白清酒不排斥她,但她不敢确定。
鱼儿神色有些急,模样显得十分委屈。
清酒坏心眼的沉默了好久,她推着鱼儿起了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说道:“这里太冷了,回屋去。”
清酒往卧房走,鱼儿紧跟在后边,酒已醒了大半,心一直悬在半空中。
直到进了房中,鱼儿忍不住叫道:“清酒!”
清酒转过身来看着她:“喜欢的,我喜欢鱼儿。”
清酒摸了摸自己心口,笑道:“鱼儿没感觉到吗?”
鱼儿一颗心还没落在实地上,就像除夕的爆竹一样炸裂开来,飘乎乎的,眼中不禁又滚了泪下来:“因为清酒总是虚虚实实。”
清酒道:“你怎么又哭了,从我见你开始,你不过哭了三回,今日便占了两回。”
清酒取了手帕要给她来拭泪,谁知鱼儿上来抓着她的胳膊,这一次倒比先前急了些,吻住了清酒。
鱼儿进了两步,逼的清酒退到床边,倒在床榻上。
鱼儿碰触到日思夜想的人,长时间积累的相思骤然爆发,如吞了春药一般,只是亲吻,也能得到从不曾有的欢愉,让她惊喜到无所适从,罢不了手。
清酒将头一侧,避开了鱼儿的嘴唇,谁知鱼儿唇瓣旁挪,吻到清酒的耳垂上,又亲又咬,一会儿又往脖颈处挪去。
第98章
动如参商(九)
翌日,
鱼儿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
脑子闪过尖锐的刺痛,
不禁捂住额头,吸了一口冷气。
她揉按着脑袋,
昨晚醉后的点点滴滴浮现出来,动作一顿,诧异的睁大着眸子,
愣愣的望着空中。
说出来了……
她从耳根处迅速窜起两道红晕,
抿着嘴,
不可自矜的羞腼的笑了出来,
却又觉得这般太不矜持,狠狠的往后躺倒,提上被子来蒙住了脑袋,
只两只白软的手抓着锦被。
折腾了好一会儿,鱼儿才有所平复,
起了身收拾好自己,
便寻清酒去了。到她房中时,
见人已经不在,
走到堂中时,
见到厌离四人趴在桌子上,
脸色灰白,半死不活。
这四人宿醉,在堂中趴了一晚,
骨头都僵了,又受了些风,脑袋如有千百把锥子在凿打。
阳春哀吟不止:“清酒姑娘酿的酒后劲太,太,太……”说不出话来,只能伸了只大拇指出来。
鱼儿问道:“清酒呢?”
厌离不断揉按眉心,声音暗哑:“她在后厨熬醒酒汤。”
说罢看了眼鱼儿,问道:“鱼儿,你没事罢。”
清酒酿的这酒后劲确实大,除了清酒这种酒量骇人的,一般人经不住,鱼儿是第一次饮酒,因而厌离担心她的身体。
厌离不说倒还好,一提起来,鱼儿脑袋便有些刺刺的疼痛,但到底是能受得起,她饮酒不多,最重要的是,如今有一件无比欢欣的事在她心头,能压下一切不适去。
鱼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去找清酒。”
鱼儿脚步轻快,显得有些急不可待,转到后厨,倚在门旁。
屋中的人正握着锅勺,那人的手,白皙如玉,细且长,形状极好。
这双手柔软,入水做羹汤,这双手也凌厉,御剑破九霄。
她从以前就很喜欢这人的一双手。
鱼儿回想昨晚,这双手抚在耳旁的滋味,心下一颤一颤的,竟有些可耻的腿软。
先前清酒也经常拂弄她的脸颊耳际,她虽喜欢这种触碰,却也没到这般地步。
原来将一切都说开了来,身前的人更加吸引她,打开了她所有心门,以至于她现如今渴求更多。
清酒道:“愣在门边做什么,过来帮忙。”
虽不回头看,清酒也能凭借脚步声知道是谁过来了。
鱼儿进到屋中,正想过去抱清酒,她心跳了一早上了,激动的总不能平静,她想抱抱清酒,想要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或许能安抚这躁动的心情。
鱼儿刚一靠近,清酒就端着一碗醒酒汤放到她手上,说道:“喝了。”
鱼儿乖乖接过,喝了一半去,一双眼睛不离清酒,瞧着清酒神色与平时无二。
清酒笑道:“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喝完了就将这两碗醒酒汤端到堂中来。”
清酒端着两碗醒酒汤已经往外走。鱼儿连忙将手中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端着剩余两碗跟在了清酒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走廊上,鱼儿望着清酒发中左右轻晃的雪白流苏,忽而想起刚与清酒相遇时发生的事。
那一日,好像自己也曾这般走在她身后过,被她长发中的流苏攫取了视线。她曾只能仰望,如今自己长高了,看起来方便多了。
鱼儿咬着嘴唇,也咬不住这满溢的甜蜜笑意。
太过喜欢这个人,以至于手脚都不知道该要怎么放了。
厌离四人喝过醒酒汤后,慢慢的才好受一些。几人起的都有些晚,此刻已快晌午了,七弦宫正月是
没有早课的,宫商过来给鱼儿抚琴便有些早。
鱼儿还没能找到和清酒独处的机会,已被带走调理内伤去了。
晚间出来,又是众人一起吃饭。
待得后来,那种想要与清酒粘粘糊糊的热切沉淀了下去。
因为她们把事说穿之后,清酒依旧是平平淡淡的,不比先前亲热一分,也不比先前冷淡一分,就好像那事没发生过一般。
自那日开始,清酒如往常那般对她,最多也不过是触摸脸颊,抚头,亲吻这样的事,却不再有过。
鱼儿自己是清醒时,也没了醉酒时那一股冲动莽撞劲,面对着清酒的时候,倒不敢太冒然主动,仍是乖乖顺顺的。
虽无进展,鱼儿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明朗。
以前为了这份羞于开口的情意,她苦苦压抑内心,哪怕在清酒面前多流露一些,都恐会被她嫌恶,如今好了,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即便现在没有在一起的,但总会的。
鱼儿心中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一定会追赶上她,走在她身旁。
又过了两日,清酒整理了行装,上了七弦宫备的马,动身要去杭州。
这是清酒年后雷打不动要做的事,鱼儿虽早就知道,真到这日清酒要走,心中却万般不舍。
她才明了清酒心意,整日在她身前都嫌看不够的,现下却要离别这么多日。
厌离几人和宫商在城外送清酒。阳春双手拢在袖中,竟也不舍别离般:“就没几个人,你又走了,这不是更冷清了,大过年的,干嘛跑这么远。”
清酒说道:“杭州离这也不远,我一去一回也过不了一月。”
阳春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好多年都没去杭州了,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一道去,就当游玩。”
清酒牵着缰绳,笑了笑,没有应答。
唐麟趾出来说话道:“就你闲不住,哪里都想蹦跶。”
宫商走上前来,从广袖中取出一卷书,递给清酒:“先前寻得这《归宁集》,你姑姑一直想要的,但是不知她魂归何处,倒也不敢随意祭给她,如今正好,你带给她罢。”
清酒双手接过,目光显露惊讶:“我听姑姑提过,《归宁集》是乐律珍本,世间所剩无几,斯人已逝,烧了这去,她或许会高兴,但毁了这珍本,想必她也万分惋惜的,宫主……”
宫商微微一笑:“我知道她性子的,这是我的手抄本。”
清酒这才了然,袖了这卷书,神色柔和许多。
清酒向厌离道:“花莲如果是到七弦宫,你让他不要急着回杭州,先在这里等我两天。如果他是直接回的江南,我可能晚几天,带他一起回来。还有莫问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你去信问问她近况。”
厌离道:“知道了,动身罢,再耽搁就晚了,路上你自己要留意身体。”
清酒向她点了点头,回转过头来时,目光掠过鱼儿。鱼儿站在最外,还一句话未说。
清酒嘴角一勾,不留一言,一拽缰绳,准备走了。
那是一个岔路,清酒转而向西。
马儿扬蹄前进,走的并不快,在雪地上留下一路蹄印。
齐天柱奇怪道:“丫头,清酒要走了,怎的今日你一言不发,你和清酒闹别扭了?”
话一问出口,鱼儿身形已动,施展轻功,几息之间便赶上了清酒。
清酒目光向前,然而耳力敏锐,已听到身后风声有异。她嘴角带起一抹笑意,手上已勒慢了马。
鱼儿赶到她身旁,拉住了缰绳,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