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场上的风干人腿在月光下晃悠,像极了过年时檐下挂的腊肠。
陈三狗蜷在草垛里,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右耳洞里的蛆虫窝发着烫,脓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他摸出春娘留的盐块舔了舔,咸味混着耳脓的腥气在舌尖炸开,饿了三天的肚肠拧成死结。
晒架西头突然飘来肉香。
三狗鼻翼抽动,手脚并用往那边爬。
腐臭的夜风里夹着丝焦香,勾得他喉头首颤。
绕过堆满人骨的柴垛,瞧见口歪斜的铁锅架在土灶上,锅底汪着层黄澄澄的油。
锅边蹲着个黑影,正用木勺舀油往竹筒里灌。
三狗认出是周驼子——老头佝偻的背上新添了道刀疤,结痂处粘着几根花白头发。
"咕咚。
"三狗的肚子叫得山响。
周驼子猛回头,竹筒里的热油泼在脚背上竟浑然不觉。
三狗瞧见他腰间别着把豁口柴刀,刀刃沾着黑红碎肉。
"小畜生命真硬。
"周驼子龇着黄牙笑,露出牙缝里的肉丝。
他从灶灰里扒出块焦黑的东西扔过来,"接住!
"三狗本能地伸手,掌心顿时烫出水泡。
是半截风干的人手指,指甲盖焦脆发卷,指节处还套着个生锈的铜戒。
他想起里正家管事手上也有这么个戒指,上月来催粮时还用它刮过春娘的脸。
"吃啊。
"周驼子往灶膛添柴,火苗蹿起来映亮他半边脸,"人有油花,比观音土顶饿。
"三狗盯着指头上的戒圈,忽然瞥见戒面刻着个"盐"字。
他张嘴咬下去的瞬间,远处传来流寇的呼哨声。
周驼子抄起铁锅就往坟地跑,三狗攥着人指头追上去,踩到滩滑腻腻的东西。
月光下,整片乱葬岗的坟包都被刨开了。
尸首像晒咸鱼似的摊在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