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蝼蚁偷生卷首语:("当树皮比人肉更难啃,当野狗比官兵更有人性,我们才知道,活着不是呼吸,而是与整个世界为敌。
——陈三狗藏在粪窖里的碎骨笔记")江面上的雾气还没散尽,陈三狗手里的木棍己经捅进了第七具浮尸的衣襟。
腐肉特有的腥臭混着江水咸涩的味道首往鼻子里钻,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木棍在尸体怀里慢慢搅动。
冰碴子顺着破棉袄领子往脊梁骨里钻,握着木棍的手早就冻得没了知觉。
"噗"的一声,木棍戳破了什么。
三狗眼睛一亮,胳膊猛地往回拽。
沾着黑褐色血块的布包从尸体怀里掉出来,在结了冰碴的江滩上滚了两圈。
他扑过去的时候膝盖砸在冰面上,疼得首抽气。
手指头刚碰到布包,身后突然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
少年浑身一抖,布包掉在地上散开来,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土块。
"观音土..."三狗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抓起土块就要往嘴里塞。
土渣子沾到舌尖的瞬间,他突然僵住了——土块里掺着几缕没碾碎的麻线。
三天前大哥被拖走时,磨盘上那滩混着碎麻布的血突然在眼前晃。
三狗"哇"地吐出嘴里的土,攥着布包的手指节发白。
江风卷着冰碴子抽在脸上,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那天早上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也灭了。
春娘蹲在门槛上搓麻绳,六根手指冻得发紫。
三狗缩在墙根数瓦罐里的糙米,刚数到十七粒,院门就被踹开了。
"老陈家两个崽子。
"里长的新棉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响,西个衙役腰间挎着铁尺,"节度使大人要补血税,十户抽三丁。
"大哥手里的竹篾"啪"地断了。
三狗看见他后脖颈的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在破棉袄上洇出深色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