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看着这突然而至的变故,牧隗心里有一瞬松快。
但除此之外,又有几分落寞。
大概是为傀的感同身受吧。
上一秒还受主宠爱,下一秒就因为犯了些错,被当众训责,失了颜面。
经此一遭,以后
估计也是没什么好日子了。
这实在是做傀的常态了。
少数靠阿谀谄媚过上好日子的傀,哪个不是提心吊胆,盼着自己能有第二天呢。
主不会将全部的心思花到一个傀身上。傀只要令他们稍觉不顺,便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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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隗不免联想到自己。
将来,他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被主人厌弃呢。
“牧隗。”
鬼面一直在关注这场闹剧,直到此刻戏剧落幕,这才收回目光,示意牧隗给自己倒茶。
“主人,这茶还是烫的”
牧隗踌躇了一会儿,用尽量平稳的语调道。
他的喉结在轻微打颤。
突然而至的变故令他心惊,他不想步人后尘,因为同样的原因被主人找了事端。
“没事。”鬼面并没有松口的意思,依旧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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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轻微抖动,牧隗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认命般跪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将茶沏好。
他的动作带着些生疏。
过去,主人从未让他奉过茶。
至于这其中的缘由,牧隗也有想过。
许是主人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又或者,是单纯不喜欢他来做这事。
沏茶之事,他在楼中学过。可那是许久之前,如今已忘的差不多了。其中的许多步骤还是他临时照搬着身旁的傀学来的。
只是他再怎么模仿,到底在步骤上有些缺漏,手法也不够娴熟。
明了之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细枝末节的错处令牧隗更加忐忑,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他端茶的手也因心虚而轻微晃动。
害怕主人注意到自己的错处,想有所遮掩,却又不敢去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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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这茶
确实很烫。
端着茶,牧隗惴惴不安。
待终于将茶端到主人身前,这才低低舒了口气。
下意识抬眼,却是跟对方来了个对视。
牧隗徒然一惊,急急低头,却忘了手里还端着茶这件事。
茶盏脱手,直坠坠落了下去。
茶洒了
心里猛地一跳,他伸手企图去接,但手刚伸出,触及那飞溅的水珠,又猝然缩回。
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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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煞白,牧隗整个人都不受控地哆嗦起来。
死定了。
他失神地想。自己下场大概不会比春夜好多少。
那茶水,他只触及一点便觉得烫极,更别提主人是被那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
“主人,是、是傀没端稳,请求您惩罚”
跪在地上,牧隗惊惧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春江受宠,照样被毫不留情的收拾了。
如此,更别提他了。
脑中黑漆漆的一片,嘴唇颤动,牧隗想去解释,去求饶,可到头来一个字都吐不出。
主人对他一直不温不火,但这仅限于他没有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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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害怕受罚。
所以过去的日子里一直谨言慎行,奉命惟谨,不在任何方面被主人揪出错处。
只不过
垂着头,眼睛酸涩。
第一次犯错,竟是在这种场合,因为这种原因。
主人,定然是会罚他的。
可主人会如何罚他
骂他应该不只是这样。这太轻巧了。
主人会打他吧,甚至会用各种酷刑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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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羞辱之后,主人会弃他吗?
将他打伤了,打残了,还要找人医治,若是直接弃了他,是不是就
牧隗无法接受自己因为这种原因被主人厌弃。可他又明白,主人弃傀,再小的缘由都不为过。
如果主人弃了他,他该怎么办。
被旧主厌弃还是这样不讨喜的模样性格没人会再要他吧。
即使是有。
大抵也遇不到像主人这般,不叫他侍身的主了。
鬼面一直没说话,他胸口的一大片衣物被茶水浸湿,底下的肌肤不用看也知道被烫红了。
微微呼出一口气,他想伸手将那衣物掀开,可斟酌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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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确实很痛。
这可真是…
鬼面垂眼,俯看跪俯在身前的牧隗。
光凭衣料的起伏,就能知晓对方此刻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着。
自己的手只是轻微挪动,他的身体也跟着抖了抖。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自觉地将脸微抬,明明怕极,却又卑切认错的态度。
嘴角牵起,鬼面觉得这样的反应实在有趣。
以为自己会打他吗?
他轻哼一声,随即抬手,朝着牧隗的脸就是一耳光。
见状,牧隗本能地想要抬手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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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手臂刚被牵动,又泄气般松下,僵硬地垂在身侧。
主人要打他,他不能挡。
这一耳光若是被自己挡下了,接下去迎接他的只会是更多,更痛的惩罚。
冷风抚面,在牧隗还未反应之际,手掌已从他脸上抚过。
双眼睁大,他不知所措地看向鬼面,却在快要与对方相视时仓促垂眼。
说是耳光,却
一点都不疼。
主人的手高高抬起却又轻轻落下来,大有虚张声势的意思。
等手真正落到他脸上时,只剩下轻柔的拍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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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着头,牧隗不明白主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主人像是在同他在开玩笑。
更像是在有意逗弄他。
这算是惩罚吗?
如果说这算得上惩罚。
那酷刑也成了享乐吧。
牧隗不敢深思这里头的含义,也没有因此就松懈下来。
无论如何,他犯了错。
主人还是会罚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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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是玩笑,那接下来的
“不将茶端稳,看我做什么。”鬼面道。
闻声,牧隗一愣。
看他
主人是什么意思?
这样歧义的问题
难道是认为他有非分之想,认为他因为前头的胡言,起了不堪的念头吗?
“傀没——”牧隗想否认,可没有二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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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看了主人,虽然只是在看对方有没有发现自己的错处。
可
到底是看了。
那般越矩的,窥探了主人
这是不该的。
没有主人的允许,傀是不该妄自窥探主人的。
他
“若不是看我。”鬼面停顿片刻,慢悠悠地问道:“那便是故意拿茶水烫我?”
他说的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话语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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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傀、不敢”
“傀、傀——”
恐惧涌上心头。
这样大的罪名压下来,牧隗惶恐地话都说不顺畅,舌头仿佛打了个结,愈是急,欲捋不顺。
主人面上越是平静,心里或许就越是生气吧。牧隗绝望地想。
“怕什么,你只要告诉我有没有看就好了。”鬼面笑道。
“傀、傀对您,没、”话说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骤然顿住。
主人只说了看,却没说是哪个看…
似乎是他自己思想龌龊,曲解了主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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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松片刻,牧隗的脸色红了几分。
多数是羞赧,少数是惭愧。
与此同时,脖颈也因为先前荒诞的念头而泛起红色,整个人热地好似要烧起来。
“傀错了,傀、傀不该随意揣摩您的心思,不该顶撞您,也不该将茶弄洒,恳请主人责罚。”
别再折磨他了。
如何处置给他个明吧。
不再犹豫,他跪叩了下去,将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因为自己的误解而顶撞了主人
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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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
还将主人的话往那么不堪的方向去揣摩…
原本,主人兴许还会凉他初犯,只施以小戒。
但如今,他真正惹恼了主人
主人定然是会真正罚他的。
身为傀,顶撞主人乃大忌,这无疑意味着对主人的逾越与不敬。
傀就是主人手中的物件,主人办正事时他需无偿出力,主人无事时便要主动供其亵玩。
物件不该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该反抗主人。
这样想着,牧隗将头垂地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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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知犯了多么深重的错。
主人便是对他施以极刑,他也不会有怨言。
只是。
主人别因此弃他。他今后一定会有所修正,不再、不再
“嗯。”
见牧隗认错,鬼面只淡淡点头,
没说如何罚他,却也没松口放他。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