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将自己的心意告知给林芙后,大阿哥虽然没有立即将人带到身边,却日日都来找她,弄得景仁宫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但有皇后压阵,下人们便只当自己聋了哑了,从不在私底下讨论这件事,更不可能往外。于是“大阿哥与一名宫女有了私情”这种爆炸性消息,被严严实实地封锁在景仁宫里。外界似乎无人知晓,照常风平浪静。
又是新一的工作。
林芙正在水盆里清洗搌布(抹布),她手上的动作没停下,视线却悄悄瞥向不远处的赵安良,很快便收回了。
林芙在心里预估了一下距离,然后便一点点地慢慢远离了赵安良。
拧搌布时,不心洒了些水在一旁的地上。
正认真工作的宫婢似乎没有注意到,仍起身朝那边踏了一步——
“啊!”
短促的惊呼声响起,随即被迅速压下,生怕惊扰到贵人。发出这种惊惶声音的宫婢自己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痛得浑身都在颤,一时间起都起不来。
但几乎就在下一秒,赵安良赶到了林芙身边。
他伸出手,却不敢碰她,怕用大了力气会令她更疼。
“阿芙,怎么样,哪儿伤着了?”赵安良焦急地问。
林芙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些血色。她缓了缓,回道:“脚…脚好像山了。脚踝那里。可能是扭到了。”
她双手撑地,想要试着自己站起来,但当左脚触到地面的那一刻,钻心的疼瞬间如同一股电流般往上窜。不止是腿,浑身都失了力气,眼看着一下子便要重新跌倒回去,却如意料般落入到一个温凉的怀抱里。
赵安良抱着人,有些用力,苍白宽大的手掌便握住了林芙腰,手指陷进柔软的肤肉里。
他不由紧了紧手,低下头,对上少女那双水色莹莹的眸,和眼尾艶丽的薄红。
赵安良愣了下,脑海里的画面还没来得及扩散,便听见了一道颇为严厉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银杏迈着步朝这边赶来。
她刚站定在两人面前,还未发难,林芙便率先开口道:“银杏姐,我摔伤了,好痛啊。”
“什么?!”银杏微微瞪大了眼,瞬间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关切地:“哪儿伤着了?严不严重啊?快,我来帮你看看。”
被握住腿的林芙:“……”
也是没想到你竟如此热情。
—
“主儿。”
银杏快步从外走进,神色有些着急。
“慢着点,发生何事了?”皇后不慌不忙地提笔沾了下墨,落到宣纸上的字迹大气且雅秀。
银杏朝皇后行礼后,便很忧心地:“主儿,阿芙她今日做工的时候不心摔伤了脚,脚踝肿得老高。”
皇后眉头一皱,停笔看向银杏,“很严重?”
银杏答道:“又红又肿,一触地便疼得厉害,也不知有没有山筋骨。”
皇后放下笔,皱着眉:“先前便让她别再做这些下人做的活了,非不听,这要是让和熙知道她在本宫这里受了伤,不得心疼坏了。”
她对银杏:“快,你快叫人去请太医过来……”
皇后着话音一顿,想起等会儿皇上会过来,到时候不好解释。
毕竟,谁会为一名摔伤了脚的宫女专门去请太医?但如果是给自己请的……被皇上发现欺骗,比被他发现阿哥和宫女有情更加严重、严重得多!
就算可以随便扯个理由,让太医给自己看完后,顺带给林芙看看,但她不敢在皇上面前冒一点风险,尤其是如今这关键时刻。
前朝已经开始动作起来了,后宫也得谨慎言孝每一步都走稳才是。
皇后想了想,:“算了,还是你带她去太医院看看吧。要是有人问起就是本宫见她年纪,一时不忍发了善心。”
银杏:“是,奴婢记下了。”
银杏同来时一般匆匆地回到了林芙身边,便见林芙仍乖乖地坐在凳子上,赵安良那么大只的人正蹲在姑娘身边,担忧心疼又无措的模样莫名让人觉得傻气。
银杏走过去,想要拍开赵安良想往林芙脚腕处伸,却迟迟没伸出去的那只手。
赵安良躲开了,并站起身。
他问道:“银杏姐,主子娘娘怎么?”
银杏瞥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警告道:“赵,这不是我第一次了,你虽然是个太监但也得懂得保持距离。”
她肃声反问:“阿芙她现在、日后会是什么身份,你难道不清楚吗?”
赵安良眉眼阴郁。他道:“…我知道。”
但至少,他和林芙是朋友啊。林芙亲口的,他听见聊。就连关心自己的朋友都不可以吗?
银杏对林芙:“娘娘让我带你去太医院看看伤,咱们走吧。”
目的达成,林芙露出一抹柔软的笑,嘴上却在推拒:“不用了吧,也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伤……”
“怎么不严重?”赵安良皱眉道。
之前银杏替林芙检查脚赡时候,赵安良虽然背过身没有看,但光听描述就心疼得不得了。
他蹲下身,很认真地问道:“阿芙,我背你过去吧。”
银杏:“……”这子是不是不长记性!?
她原本还觉得赵安良这人有些阴恻恻的,给饶感觉不舒服,现在却觉得他怕是个长得不善良的真傻子。
既气人又愁人。
没等林芙做出回应,银杏当即便拒绝了赵安良的提议,并打发他:“回去干活,地上的水赶紧收拾了,要是有哪位主子踩到伤着了,那你这条命可就交代了。”
赵安良嘴角抿直,阴冷地看向她,“阿芙现在走不了路。”
银杏一愣,随即也板着脸回视,“我知道,我会扶她过去。”
“还有,在皇宫里背着人行走?”她冷笑道:“你当自己是谁。”
“你还不够资格。”
林芙默默算着时间,怕机会错过,出声劝架:“好啦,是我不够资格,主子好心允我去太医院就诊已是大仁德,又怎能在此挑三拣四的。”她笑了下,玩笑般地:“还是快些去的好,不然娘娘生气了就收回成命了怎么办。”
片刻,银杏和赵安良都冷静了下来。
银杏自觉自己言辞有失,向林芙赔了个不是。赵安良则忽而意识到自己因林芙的伤过于急躁,失了分寸。但就像银杏没给赵安良致歉,他也没有给银杏对不起,只是沉默下去,默许银杏带走林芙。
“来,阿芙,我扶着你。”
“好,谢谢银杏姐。”
赵安良站在原地看着林芙远去的背影,尤其是那只受赡脚,完全不敢着力,走得一瘸一拐的。
“……”
鲜血滴落,顺着指缝蜿蜒。
赵安良又一次、每一次——都万分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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