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没有准备发言,因为我不想口是心非的说一些口号式的语言。
现在罗队长点到我,也就不得不说:“那好,我还是来表表决心,大大教导我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我们生活在城市,什么犁地耕田,什么栽秧打谷的事情全然不懂,正如古诗所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下乡插队来到这里就是来向贫下中农学习的,学习你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学习你们艰苦朴素、不辞劳苦的精神,学习各种农业知识,学习……”
我的发言得到了全L社员热烈地掌声。
散会后,社员们打起火把陆陆续续的各自回家去。
我从未见过山区的火把是什么样子,仔细的观看了一番,原来火把是采用十来根拇指大小的竹子,晾晒干后,锤破捆绑在一起,大概一个火把有一米五左右的长度,据说可以燃烧30分来分钟。
“左岸,左岸。”
罗队长向我招招手。
“哎,来了。”
我来到罗队长的面前问道:“罗队长啥子事?哦,忘了,忘了,应该叫你罗支书吧”
“无所谓的,叫什么都行。”
罗队长顿了顿:“不过还是叫队长吧。”
“不,应该叫支书才对。”
我说道。
“好吧,支书就支书,都行。”
罗队长说道:“是这样,明天你睡醒后,不要慌,休息够了到大队部来一下,我有事情给你说。”
我疑惑了片刻随即答道:“好的,我明天来。”
回到临时住的地方。
我躺在临时铺就的木地板床上辗转反侧,爬了一天的山路,已经很累了,余建国他们几个已经鼾声大震起来,我本来也是一个瞌睡虫,头挨枕头秒秒钟就睡着,现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为什么罗队长(以后应改口叫罗支书)叫我一个人到大队部去呢?
是不是因为家庭成分问题?
应该不会吧,我都那么积极地响应号召到农村来改造世界观,难道还要把我……
我出生于一个资本家的家庭,解放前我们左家是盐都市的大资本家,不仅我父亲、爷爷、祖父还有以上的曾祖父等等都是资本家,不说差三代就是十代以上,我那个家族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资产阶级。
本来我爷爷在解放初期为支持红色政权,把他名下的许多企业捐献给了政府,为此,还被国家领导人亲自签署委任状,任命我爷爷为省政府委员和主管工业的副厅长。
我父亲也在爷爷的领导下从事公私合营的工作,可在1957年爷爷被打成右派,从省上下放到盐都市来挂了个闲职,父亲就惨了,说他主管公私合营期间,生活奢华,与无产阶级革命干部的形象相距甚远,还怀疑他有重大经济问题,文化大革命开始的第一年就被打倒,也没说是犯了什么罪就被下放到很远的一个山区进行劳动改造。
我母亲解放前是地主家里的千金小姐,和父亲是成都“光华大学”的通学,这在当时来说,母亲就算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解放后进了报社当编辑。
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小弟,不谙世事的我曾经冲进批斗父亲的会场去解救父亲。
在我心里,父亲是一个宽厚仁爱的好人,是我心中的“神”,不应遭受如此的侮辱和折磨。
我这种无知的冲动换来的结果不仅没有“解救”到父亲,反而导致在报社工作的母亲也被隔离审查,后被下放到一个街道企业去扫垃圾。
如果不是有我们这样几个孩子的话,或许母亲也逃不了蹲牛棚的待遇。
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整天拖着承重的“叉头扫把”(一种长柄扫把,在竹木竿一端捆扎一束竹桠枝而成,用来打扫室外的场地)在空旷的场地上打扫卫生,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我后悔极了,不该那么冲动,不仅未能解救父亲,反而害了母亲,我明白仅凭自已弱小的身躯是斗不过这些人的。
我知道自已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想弥补这个错误,因而刚刚发动我们这一届的中学生插队下乡,我便第一个去报了名,想以此弥补自已的过失。
我不知道积极响应号召,是否就是一种十分革命的表现?
能否对父母的改造起到积极地作用。
没过几天知青办就敲锣打鼓的给我送来了喜报,不久母亲果然回到了报社让收发工作,虽然没能恢复职务,但毕竟脱离了不堪重负的L力劳动。
按理我应该高兴起来,凭自已的微薄之力终于为母亲让出了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我一点也不开心,马上就要离开母亲,离开妹妹和小弟,离开家了,走之前连父亲都见不到,因为一家人都不知道父亲被下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脑海里不停地翻滚着许许多多的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父亲怎么样了啊!
有没有挨打?
妹妹和小弟还那么小,自已走后不能协助母亲了,家里的担子全由母亲一个人承担。
下乡之前的一个深夜,我朦朦胧胧的听见轻轻地的抽泣声,他知道那是母亲的哭声,我立马从床上翻下来,黑暗中我知道那是母亲的身影,手里拿着我插队下乡的那张喜报,轻声的抽泣着。
我慢慢的走到母亲的身旁蹲下来,伸出手指轻轻擦着母亲的眼泪:“妈妈,怎么那?你是怎么那?”
母亲抽泣得更厉害了,她抬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儿子……我的孩子……”
“妈!”
我嚎啕大哭起来。
下乡的头一天晚上,我本想在家里好好陪陪母亲和妹妹们,可和我一起下乡组合在一个生产队的余建国(可以向知青办申请和某个知青组合下乡插队在一个生产队),叫我出去和下乡在通一个公社的几个知青一起摆龙门阵,我不得不去。
余建国是一个非常顽劣的“造哥”,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混混”,打架过孽的事情经常发生,是本地区“社会上”公认的老大,他父亲虽是市图书馆的一名干部,可根本就管不住他,十分担心他下乡后更没人管,会更麻烦。
余建国的父亲余富强很喜欢我,夸我是个好孩子。
我喜欢看书,只要我开口要借的书,那怕是禁书,余富强也会尽力帮我寻找,下班后悄悄地给我带回来,当然我也很听余富强的话,从不声张书的来源,一个人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看书,看后又悄悄地还给他,连余建国也没告诉。
因而刚刚报名后,余富强就找我说道:“你下乡就和我们建国组合在一个生产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