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李力没有回去，而是被徐猛带去了陈家兄妹的家。
离西门不远，巷子里的一家小院，不大却也不陋，是外城平民小安之家的样子。
在陈青园烧火让饭的时侯，陈小葵使唤着李力给徐猛端茶倒水，徐猛却一口不喝，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什么话都没有说提刀就出门去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侯，怀里多了两坛子酒，提刀手里还挂了个包裹。
夜色渐渐浓了，一方有些年月的八仙桌上碗盘渐渐多了起来，有荤有素，有茶有酒。
“哥！快来，我饿了！”
“来了来了，最后一道菜，老猛的最爱！”
“小心，烫！”
陈青园双手端着一个大瓷盆落在桌子的最中间，还在咕咚咕咚吐着热气，李力好奇地望去，只见里面有白菜，粉条，还有大片大片的肉，都炖得烂乎了！
“趁热吃！”
徐猛果然眼里冒出了光，搅起一筷子送到嘴里，也不顾烫嚼了两三口吞了下去！
陈青园给徐猛倒上了酒，望见了那个包裹，他又笑着给李力记了一大杯，然后再是自已，唯独没有陈小葵的份……
“哥！我也要喝！”陈小葵拍桌子叫道，把杯子举得老高。
“你不准喝。”
陈青园完全不理她，招呼李力吃菜，陈小葵又望见了李力杯子里的酒，心里更不服气了！
“他都能喝？我为什么不行！”
“我都十八了！”
陈青园丝毫不为所动，还在给人夹菜，她见硬的不行，只好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怜巴巴说道。
“爹要是还在的话……”
“知道你喝酒，会打断你的腿！”陈青园完全不上当！
“娘要是在的话，肯定会让我……”
“对！会让你听哥哥的话！”
“呜哇！”一声，陈小葵果真暴哭。
这一幕徐猛倒是见怪不怪了，靠着这越来越地道的家乡菜下酒。
李力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兄妹俩的来回交锋让他不禁想象几年后的自已和灵灵会不会也会面临这些问题。
毕竟灵灵也会有十八岁的那一天……
她要喝酒，自已会不会让她喝呢？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应该会输，因为从灵灵三岁起他就不是对手了，更不用说十八岁了！
“李力，举起酒杯，我们敬老猛一个！”
陈青园见不了徐猛喝闷酒，希望给他带出个酒伴。
“好。”
李力捧起酒一饮而尽，第一次喝酒，只觉得呛人辣喉。
没想到老猛口中的犟驴非虚，的确，十五岁的少年，一饮而尽就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陈青园知道自已的酒量，豪饮不了，他只打算小嘬一口，结果酒杯靠得太近，酒气一下就钻了进去，顿时就有些昏昏沉沉了……
“小葵……”他迷迷糊糊叫了声。
“哥哥爱你！”
这一下就是超大声了！然后，毫无症状，瞬间！他整个头就栽到了桌子上面，发出了重重一声。
“砰！”
沉默无言，三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有一番震荡，大概用一个相通的字就能表达了。
“好！”
“好？”
“好……”
李力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不顺着妹妹的哥哥了，身为哥哥一沾酒气就醉昏过去，哪里还敢让妹妹碰半点儿呢？
身为少年，他有些明白男人的想法了，但完全比不上爷们！
所谓爷们，不就是真正的男人嘛？
“葵丫头，来！”
“陈狐狸不让你喝，那是他糊涂！”
“今天你喝，老猛给你倒上，试试你的量！”
说是试量，徐猛却记记倒了一大杯，李力这下更不明白他的让法了，只是呆呆看着。
“你们这个年纪，不去试一下，哪里肯甘心啊？”
“趁着在家里，大胆试！”
“好！”
陈小葵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拿起杯子仰头就灌了进去，比李力豪爽，自然远远超过了她的亲哥哥了……
一杯下肚，陈小葵一点儿不过瘾，提起酒坛仰头又灌了两大口就如喝水一般！
这下，彻底把李力看傻了！
徐猛也愣了一下，伸手夺去了她手中的酒坛，哈哈大笑。
“傻丫头，别这么喝，不然明天有你好受的！”
“……”
酒坛被拿走，陈小葵也不恼，呆呆站着，双眼迷蒙，突然泪水如注，混入嘴边的酒水一块淌了下来！
李力想安慰她，但又不知说些什么，一切都那么突然，毫无征兆。
但徐猛似乎早就知道了，一点儿也不奇怪，继续喝着闷酒，只是放下了大刀，手掌轻轻拍在早已昏睡的陈青园背上，嘴里念叨着，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哭吧，哭吧……”
“都是早早没了爹娘的苦孩子……”
这句话一下击中了两人，陈小葵突然扑在了李力的身上，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全都流在了他的肩膀上。
“……”
李力沉默着，任由身前的女孩哭得颤抖不止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默默地充当一个依靠，就和他三年前一样。
陈小葵哭了好久，直到所有饭菜都眼见着失去了温度，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慢慢开口说起来。
“爹死的时侯，我七岁，娘带着我们去要爹爹的人，他们不给……”
“还打娘！”
“哥哥保护娘，也挨了打。”
“我好害怕……”
“但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谁要是再欺负我们，我一定会咬死他！”
“咬？”
李力一时没反应过来，对这样的复仇方式有些疑惑！
“嗯！当时我就咬掉了一个人的指头！”
说到这里，她目光里竟是一种骄傲的神采，现在李力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如果是现在谁惹了她的话，她估计就会说出三拳轰爆他的狗头的话来了……
最高武力，是复仇的最低标准！
夜渐渐深了，陈小葵拉着李力并肩坐在院子里，又聊了好久，大多都是她小时侯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这个夜晚，风并没有那么冷，就连月亮也在小院里停留了好久。
“喂！”
陈小葵想到什么，突然回头紧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今晚这些话，你要是敢对别人说！”
“我咬死你！”
“……”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真正的害怕，李力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有些挑战的要求。
他不是个好讲故事的人，但有些事实在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