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散落的垃圾，顶着漆黑的天空走向绝望市场。这是末世后第三年，美亚德尔这个由废墟重建的城市区域，混杂着世界各地幸存者的文化和习俗，乱得像一锅煮坏的杂烩。
雨水顺着我的塑料雨衣滴落，打湿了我那双已经磨破的靴子。我用手帕捂住口鼻，市场里腐肉和霉变食物的气味总是让人作呕。但我必须来，因为这是附近唯一能买到有蛋白质的食物的地方。
嘿，曹宇，今天又来找吃的摊位后面，一个满脸疤痕的男人冲我喊道，他的声音嘶哑，听起来像被砂纸磨过。
闭嘴，阿木。给我看看今天有什么好东西。我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走向那个装满浑浊水的鱼缸。
阿木咧嘴笑了，露出几颗黄牙。运气不错，今天刚从变异区搞来一批鱼，还活着呢。
我皱起眉头。变异区的东西总是危险的，但也往往更有营养。末世前我可是个挑剔的食客，现在却要靠这些怪异生物果腹。
多少钱一条我盯着鱼缸里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有些像鲤鱼，但鳞片闪着不自然的蓝光。
五十个能源币，不讲价。阿木的语气坚决。
你疯了上周才三十！我瞪大眼睛，这价格简直是抢劫。
阿木耸耸肩。物以稀为贵，兄弟。最近鱼卫队加强了对变异区的管控，我冒了大风险才弄到这些。要不要随你。
我咬牙切齿地蹲下身，开始仔细观察鱼缸里的生物。必须挑一条最肥的，至少能吃三天。五十个能源币，我攒了整整两周才有这么多。
就在我伸手想指向一条看起来最饱满的鱼时，突然——啪！
一条鱼猛地跳出水面，重重拍在我脸上，冰冷的鱼尾直接甩中我的左眼。我惊叫一声，向后跌坐在泥泞的地上。
市场里传来零星的笑声。
操！我摸着火辣辣的脸颊，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从胸口升腾而起。这条该死的鱼，在这末世里，它敢羞辱我
我站起身，指着那条已经落回水中的蓝鳞鱼，对阿木咆哮：就它了！立刻杀了这条狗娘养的！
阿木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这条你确定
我他妈当然确定！我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能源币纸钞，拍在他的木桌上。杀了它，我要亲眼看着它断气！
阿木咽了口唾沫，迟疑地伸手去抓网。客人，这条鱼有点特别...
我不管它特不特别，它打了我！我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引来更多摊主和顾客的目光。
阿木无奈地摇摇头，用网兜捞起那条蓝鳞鱼。鱼在网中剧烈挣扎，我发誓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充满了人性化的——愤怒
到砧板上。阿木指挥着他的助手，一个瘦小的女孩把鱼放在一块血迹斑斑的木板上。
当阿木举起砍刀时，鱼突然停止了挣扎，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为何，这让我心里一阵发毛。
快点！我催促道，掩饰自己莫名的不安。
阿木深吸一口气，砍刀落下——
但刀刃在触碰到鱼的瞬间，突然弹开，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砍刀飞出，划破了阿木助手的手臂。女孩尖叫起来，血顺着她的手臂滴到地上。
搞什么鬼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更诡异的是，那条蓝鳞鱼开始...
变形。它的身体扭曲、膨胀，鳞片吸收了女孩的血液，变成了深红色。在我们震惊的注视下，鱼的嘴巴咧开，露出一排不像鱼该有的锋利牙齿。
糟了，是红鳞使者！阿木脸色惨白，向后退去。你这个白痴！你知道你买了什么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市场。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冲进来，手持奇怪的枪状武器。
鱼卫队！趴下！所有人趴下！他们大喊着。
混乱一触即发。人群四散奔逃，摊位被推翻，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站在原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条鱼——不，那个生物——已经长到了足球大小，悬浮在半空中，它的眼睛直直盯着我。
抓住他！一个鱼卫队成员指向我，他激活了红鳞使者！
我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跑。但我只跑了几步，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影撞倒。
抱歉了，老兄。一个女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感到脖子上一阵刺痛，随后意识逐渐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我最后看到的是那条红色的鱼飞向天空，它的身体发出诡异的光芒，照亮了末世灰暗的天空。
***
我被一盆冷水浇醒，咳嗽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手脚被绑在金属椅子上。
醒了好极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我抬头，看见一个梳着短发的女人坐在对面。她穿着破旧但整洁的牛仔裤和T恤，脖子上挂着一个奇怪的蓝色吊坠——仔细一看，那是一片鱼鳞。
你是谁鱼卫队的人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害怕。
她笑了。我叫张莉，不是鱼卫队的。事实上，我厌恶那群为政府工作的走狗。
那你为什么绑架我
绑架我是救了你。如果鱼卫队抓到你，你会被直接送去净化中心，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头。
没人从那里活着出来过。她的眼神变得凝重。
我挣了挣手上的绳子。所以你救我只是为了把我绑在这里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张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片发光的红色鱼鳞。告诉我，那条鱼为什么攻击你
攻击我我怒极反笑，它只是跳起来打了我一巴掌！
红鳞使者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她把盒子凑近我，鱼鳞发出的光芒照在我脸上，它们只会攻击特定的人。
什么特定的人
被标记的人。张莉的眼神变得复杂，末世爆发前，你做过什么为什么鱼群会恨你
我瞪大眼睛。你疯了鱼群恨我它们只是他妈的鱼！
曾经是。张莉叹了口气，在大觉醒之前，它们确实只是普通的鱼。但现在，它们有意识了，有情感了，有记忆了——包括人类如何残忍地对待它们的记忆。
我盯着她看了良久，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你是什么疯狂的鱼权主义者吗因为末世所以脑子坏掉了
张莉的表情丝毫没变。你可以嘲笑，但事实就是如此。大觉醒改变了一切。海洋生物获得了集体意识，而红鳞使者是它们的信使。它被派来找你，这说明你做过某些事情，引起了它们的特别关注。
我想起那条鱼盯着我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我仍然不相信这套疯狂的理论。
好吧，就算我相信你的鬼话。我也不记得我惹过什么鱼。我只是个普通人，末世前我是个程序员，整天对着电脑，连海边都很少去。
张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一个生锈的文件柜前，拉开抽屉翻找着什么。
不一定是你直接伤害了海洋生物。也许是你参与了某个项目，或者支持了某种伤害它们的行为。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单。近年来，全球已有二百多人被红鳞使者标记。其中大部分是前石油公司高管、污染严重的工厂老板、非法捕鱼船队长...
等等，我突然想起什么，你说它们会记得被人类怎么对待包括被吃掉
张莉点头。是的，尤其是那些被残忍对待的。
我的脸色变得难看。末世前，我确实有一个特别的爱好。
每个月发了工资，我都会去一家昂贵的日料店。那里最出名的是一道活造——把活鱼切片现吃的料理。鱼还活着，能看到它的心脏跳动，眼睛转动...
操，我低声咒骂，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张莉挑眉。说来听听。
我刚要开口，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冲进来，手里拿着电击棍。
鱼卫队！不许动！为首的人大喊。
张莉反应极快，一个翻滚躲开了电击棍，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划断了我手脚上的绳子。
跟我走！她一把拉起我，向房间后面的窗户跑去。
站住！鱼卫队的人紧追不舍。
张莉踹开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我犹豫了一秒，但身后电击棍的嗡嗡声让我别无选择——我跳了出去。
外面不是地面，而是一条狭窄的水泥平台，连接着另一栋建筑。我差点摔倒，幸好张莉拉住了我。
快跑！她喊道，拽着我沿着平台狂奔。
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打在我们脚边的水泥上，溅起碎屑。
他们为什么这么想抓我们我边跑边喊。
不是我们，是你！张莉回头看了一眼，被红鳞使者标记的人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我们跑到平台尽头，面前是一条肮脏的河流，水面上漂浮着垃圾和不明物体。
跳下去！张莉毫不犹豫地说。
什么那水看起来有毒！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深吸一口气，和张莉一起跳入河中。
冰冷的水瞬间包围了我，但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预期的恶心和刺痛。相反，水感觉出奇地...
干净
我睁开眼，看到河底竟然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和那条打我的鱼的鳞片颜色一样。更惊人的是，有无数小鱼围绕着我们游动，形成一个保护圈。
张莉在水中向我微笑，做了个跟随的手势，然后朝河的下游游去。我没有选择，只能跟上。
我们潜泳了约莫五分钟，然后浮出水面，来到一个隐蔽的河岸边。岸上站着几个人，他们帮我们爬上岸。
没事吧一个高大的男人问张莉。
没事，差点被捉住。他们反应比预期的快。张莉指了指我，这就是被标记的人，曹宇。
那人上下打量我，表情复杂。真不敢相信，使者选中了这种人。
我刚要反驳，张莉制止了我。别在意李铮，他对所有新人都这样。来吧，带你去见其他人。
我被带到一个废弃工厂改造的营地。这里有二三十人，衣着各异，年龄不一，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戴着鱼鳞做的饰品。
欢迎来到鱼群之友。张莉向我介绍，我们是最早理解并接受大觉醒真相的人类。
所以你们是...
崇拜鱼的邪教我忍不住讽刺道。
李铮冷笑一声。又一个不信者。要不是使者选中了你，我早就把你丢回鱼卫队那边了。
张莉递给我一条毛巾。擦干吧，然后去见西蒙。他会告诉你一切。
西蒙是谁你们的教主
他是第一个与红鳞使者交流成功的人。张莉的语气变得敬畏，也是第一个理解末世真相的人。
我跟着她穿过营地，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房门打开，里面坐着一个老人，他的半边脸覆盖着蓝色的鳞片，看起来诡异又神秘。
西蒙，这是曹宇，今天被标记的人。张莉恭敬地说。
老人睁开眼睛，他的左眼是正常的棕色，右眼却是鱼类那种没有瞳孔的圆形，泛着蓝光。
坐吧，年轻人。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你一定有很多疑问。
我僵硬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说实话，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摆脱这一切，回到我的正常生活。
西蒙笑了，鳞片随着他的表情闪烁。正常生活末世之后就没有正常了。但你问了个好问题。他转向张莉，给我们倒些茶吧。
张莉点头离开，西蒙重新看向我，眼神变得锐利。
你知道末世是怎么开始的吗
我耸耸肩。和所有灾难片一样环境污染、资源枯竭、政府腐败...
不全对。西蒙从桌下拿出一个鱼缸，里面漂浮着一条红色小鱼，正是那种打了我的红鳞使者。末世的直接原因是大觉醒——海洋生物集体意识的觉醒。
我看着鱼缸，那条鱼似乎也在观察我。所以...
鱼类进化了然后毁灭了人类文明怎么做到的
不是进化，是觉醒。西蒙纠正我，它们一直拥有这种潜能，只是被长期压抑着。至于怎么毁灭文明...他指向窗外，你看到的这些洪水、异常天气、地壳变动，都是它们做的。
鱼能控制天气和地壳我嗤之以鼻，别开玩笑了。
西蒙不为所动。不是单独的鱼，而是整个海洋生态系统的集体意识。海洋占地球表面的70%，它们掌控洋流，影响气候。一旦觉醒并决心对抗人类，后果就是你看到的一切。
张莉端着茶回来，放在我们面前。告诉他使者的事。
西蒙点头。红鳞使者是海洋意识派出的特使，它们寻找特定的人类——那些对海洋造成特别伤害的人，或者那些可能帮助海洋的人。
我只是吃过活鱼，这算什么特别伤害我反驳道。
不仅仅是吃。西蒙的眼神变得锐利，是你享受那种虐待的过程，不是吗你喜欢看它们在痛苦中挣扎，这给你带来某种...
满足感。
我感到一阵心虚。确实，我选择那道料理不只是因为口味，还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快感，看着生物在我面前垂死挣扎...
即使如此，我强辩道，世界上残忍对待动物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因为你不只是残忍。西蒙轻声说，你还有才能。你是程序员，对吧专攻人工智能的
我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使者告诉我的。西蒙指了指鱼缸里的红鱼，它们需要你的技能。
需要我的技能做什么
帮助它们完成归零计划。
什么计划
西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你觉得人类值得被拯救吗
这个问题让我一时语塞。末世三年了，我见过太多人性的丑恶——抢劫、杀戮、背叛...
我不知道。我最终诚实地回答。
很好的回答。西蒙微笑着，实话说，我也不确定。但归零计划给了我们一线希望——一个人类和海洋生物和平共存的可能性。
张莉接过话：计划的核心是创造一个交流界面，让人类真正理解海洋生物的思想和情感。这需要顶尖的AI技术。
而你，西蒙继续说，是少数几个被使者认为有能力完成这项工作的人类之一。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一切荒谬的信息。但有一点开始让我怀疑——市场上那条鱼的行为确实不像普通动物，它看我的眼神太有人性了。
假设我相信你们说的。我谨慎地说，我凭什么要帮助毁灭了人类文明的生物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剩下的人类也会灭绝。西蒙的声音变得低沉，海洋生物只是暂时停止了攻击，给我们一个机会。如果我们不接受这个提议...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所以我别无选择要么帮你们，要么死
不是帮我们，是帮所有生物找到共存的方式。张莉纠正道。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警报声。一个人冲进来，神色慌张。
鱼卫队来了！至少三十人，全副武装！
西蒙脸色一变，转向张莉：计划B！
张莉点头，抓起我的手腕：快跟我走！
等等，计划B是什么我被拽着往外跑。
我们得离开这里，去深海区！
什么区我越来越糊涂了。
一个安全的地方，至少对我们来说是安全的。
外面一片混乱，营地的人们四处奔逃。远处传来枪声和呐喊。张莉带我穿过一条隐蔽的通道，来到后门。
门外停着一辆破旧的卡车。李铮已经在驾驶座上等着了。
上车！他喊道。
我和张莉刚爬上车，子弹就打在了车厢上。
低头！张莉把我按倒，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向后射击。
李铮猛踩油门，卡车冲出小巷，碾过几个障碍物，扬长而去。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我趴在车厢里，头顶子弹呼啸而过。
张莉脸色阴沉：营地里有内鬼。
去哪李铮在前面喊道。
东墙缺口！张莉回答。
李铮点头，调转方向，驶向城市边缘。我看到远处有一道高墙，那是美亚德尔区域的边界，墙外是未知的危险地带。
你们疯了墙外全是变异生物！我惊呼。
别担心，它们不会伤害我们。张莉拍了拍胸前的鱼鳞吊坠。
卡车在颠簸中前进，我能听到身后追兵的引擎声。
加速！张莉命令道。
李铮猛踩油门，卡车冲向墙上的一个缺口。就在我们即将穿过时，一束强光照射下来——是直升机！
鱼卫队的飞行部队！李铮咒骂道。
直升机向我们开火，子弹打穿了卡车的挡风玻璃。李铮惨叫一声，身体前倾，卡车失控地冲向墙壁。
砰！一声巨响，我被抛出车外，重重落在地上。
耳鸣声中，我看到卡车侧翻，李铮的身体半挂在车窗外，已经没了动静。张莉不知去向。
我试图爬起来，但剧痛让我动弹不得。大概是肋骨断了。
直升机悬停在上方，强光照射着我。几个黑影从天而降，是绳降的鱼卫队士兵。
找到目标了！重复，找到目标了！一个士兵在对讲机里喊道。
我挣扎着向前爬，但一只靴子踩在我的背上，把我钉在地上。
别动，曹宇先生。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政府很想和你谈谈。
一阵刺痛从脖子传来，我的视线再次陷入黑暗。
***
我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醒来，躺在医疗床上。身上的伤似乎已经被处理过，不再疼痛。
醒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过来，检查我的瞳孔反应。
我在哪我问道，声音嘶哑。
安全的地方。她简短地回答，然后转身离开，他醒了。她对门外说。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气场强大。
曹宇先生，我是国家安全部的陈主任。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很高兴你终于醒了。
我被关了多久
三天。你伤得不轻。陈主任微笑道，幸运的是，我们有最好的医疗团队。
我环顾四周。这不像医院，更像某种研究设施。
为什么抓我
抓你陈主任笑了，我们是救了你，从那些恐怖分子手中。鱼群之友是个危险的极端组织，他们的胡言乱语已经导致不少人丧命。
他们说海洋生物觉醒了，是末世的原因。
陈主任叹了口气。这就是他们的洗脑内容。事实上，末世是由一系列自然灾害引起的，没有什么觉醒。那些变异生物只是辐射和污染的产物。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判断真假。那为什么鱼卫队对我这么感兴趣
因为你是被使者标记的人。陈主任的态度突然变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迫，我们需要了解这一现象，这可能是控制变异生物的关键。
控制
是的，为了重建社会，我们必须掌控那些变异生物。它们占据了大部分资源丰富的区域。
我感到一丝不安。你们想拿我做什么
陈主任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宽阔的水域，看起来像个人工湖。
陈主任露出令人不安的微笑。我们想做个小测试。
我猛地坐起，扯动身上的医疗管线。我拒绝！
别担心，不是活体实验。他走近，按住我的肩膀，只是把你放进特殊水域，观察变异生物对你的反应。
门开了，两个壮汉走进来。他们穿着黑色防护服，脸上罩着半透明面罩。
把他带到湖区。陈主任命令道，然后对我微笑，配合点，很快结束。
壮汉们粗暴地拔掉我身上的管线，拖着我走出房间。我没有反抗的力气，末世生活已经榨干了我的体能储备。
走廊上铺着深蓝色地毯，墙上挂着奇怪的海洋生物画像。我被拖过长廊，经过几道安全门，最终来到一个巨型玻璃穹顶房间。
中央是一个圆形水池，直径约十米，水是不自然的蓝色。池边站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记录数据。
新试验品到了。一个壮汉宣布，把我推向水池。
陈主任从侧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遥控器。曹宇先生，请脱掉上衣，然后走进水里。
凭什么我咬牙道。
他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剧痛从我脖子后面传来，我这才注意到那里被植入了什么东西。
这个小设备会确保你的配合。陈主任平静地说，疼痛只是它功能之一。
我咒骂着脱掉上衣，走向水池。水温冰冷，刺痛皮肤。池底铺着细沙，踩上去软绵绵的。
再往中间走。陈主任指挥着。
水已经到了我的胸口，冰冷刺骨。我注意到水池四周的玻璃墙后站满了人，他们穿着正式，拿着记录板，就像看马戏团表演一样观察着我。
突然，水中有东西碰到了我的腿。
我下意识地跳开，但那东西缠上来了——一条发着蓝光的鱼。它看起来就像我在市场上买的那条，但大了许多倍。
不要反抗。陈主任在池边喊道，让它接触你。
鱼游到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它的眼睛竟然有人类般的表情，充满智慧和——憎恨
它突然张口，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我本能地抬手护脸，但它没有攻击，而是开口说话了。
终于找到你了，杀人犯。
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我震惊地后退，撞到了池壁。
它跟你交流了陈主任兴奋地冲到池边，它说了什么告诉我！
我无法回答，因为那条鱼又开始了。你杀死了我族人，你必须付出代价。
它猛地扑向我的脸——正是之前被拍打的位置。尖锐的疼痛传来，我感到脸上的皮肤被撕裂，温热的血液流入水中。
我尖叫着想逃，但更多的鱼从池底游出来，它们全都向我扑来，撕咬我的身体。痛苦难以忍受，我挣扎着想爬出水池，却被两个壮汉按住。
继续记录！陈主任兴奋地喊道，这是前所未有的成功！
水中的鱼越来越多，我的血把蓝水染成红色。疼痛之下，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时，脑海中响起另一个声音。
停下。声音低沉有力，池中所有的鱼立刻后退。
我抬头，看见一条巨大的鱼浮上水面。它比其他鱼至少大十倍，全身覆盖着闪亮的蓝鳞，头部长着类似王冠的骨质突起。
你就是那个被标记的人类它在我脑海中发问。
我不知道什么标记。我虚弱地回答，我只是买了条鱼吃。
巨鱼游近，居高临下地审视我。命运有时就是这么讽刺。你杀死了一个信使，却成为了新的连接者。
陈主任在池边跳来跳去，急切地喊着：你能听到它们说话它们在说什么
我无视他，专注于与巨鱼的对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攻击人类
我们不是攻击者，我们是被迫反击。巨鱼游了一圈，在末世前，你们人类已经杀死了大部分海洋生物。当灾难降临，残存的我们获得了进化和意识。
它继续解释：我们复兴了水生世界，并派出信使寻找能够理解我们的人类。不幸的是，你杀死了一位。
那条市场上的鱼
是的。它选择了你，却被你杀死。它临死前把能力传递给了你——理解我们的能力。
陈主任失去了耐心，按下遥控器。我的脖子后面再次传来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告诉我它们在说什么！他咆哮道。
巨鱼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些人类想利用你控制我们，对吗
我点头，疼痛让我无法说话。
那我们先解决这个问题。
水面开始翻腾，整个水池变成了一个漩涡。巨鱼对其他鱼发出指令，它们突然全部冲出水面，攻击实验室里的人员。
玻璃穹顶开始破裂，更多的水从外面涌入。我意识到整个设施可能建在湖底或海底。
混乱中，陈主任尖叫着逃向出口，但一群鱼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手中的遥控器掉落在地，被冲走了。
巨鱼游到我面前。跟我走，人类。战争即将开始，我们需要你这样的连接者。
但我只是想活下去，我不想参与什么战争！我在水中挣扎，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没有选择了。巨鱼说，你已经被标记。跟我走，否则你会死在这里。
整个穹顶彻底崩塌，海水灌入。我被巨大的浪潮冲走，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个奇怪的气泡里，周围全是水，但我能呼吸。远处是一座水下城市，由珊瑚和奇怪的荧光材料建成。
醒了。巨鱼游到气泡外，欢迎来到深海王国。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噩梦。我被安置在水下城市的一个气泡房间里，无法逃脱。每天，都有不同的鱼类来研究我——它们观察我的行为，采集我的血液样本，甚至尝试在我身上植入鳃。
疼痛成了日常，但更让我崩溃的是孤独。没有人类交流，只有偶尔能听懂的鱼类思想。
一个月后，我已经瘦了一圈，眼神变得空洞。他们给我提供的食物无法满足人类需求，我的身体开始衰弱。
这天，一条小鱼游进我的气泡房间，它长得和市场上那条鱼几乎一样。
人类，大王要见你。它说。
我被带到一个巨大的珊瑚宫殿，巨鱼——现在我知道它叫蓝鳞王——漂浮在中央。
连接者，你的状态不佳。它游近我，看来人类离开陆地太久会死亡。
那就放我走。我虚弱地说。
不能。我们需要你。人类组织鱼卫队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几个据点，准备发动总攻。
关我什么事
你能理解双方语言，可以做中间人，谈判和平。
我苦笑。和平人类刚从末世灾难中站起来，现在又要面对你们的威胁，不会有和平的。
那么你会眼睁睁看着两个物种互相毁灭蓝鳞王的声音变得低沉。
正当我想回答，宫殿外传来巨大爆炸声。珊瑚墙壁开始崩塌，一群穿着潜水装备的人冲了进来，手持特制武器。
鱼卫队来了！一条鱼惊慌地喊道。
战斗瞬间爆发。人类射出电流网，电击水中的鱼类；鱼群则使用某种声波攻击，让人类痛苦地捂住耳朵。
我躲在角落，不知该帮谁。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陈主任，穿着高级潜水装备。
找到你了，小白鼠。他狞笑着抓住我的手臂，你以为能逃你体内的追踪器一直在工作。
我挣扎无效，被他拖向出口。蓝鳞王发现了，立刻游过来阻止，但一张电网罩住了它，强大的电流让它痛苦地扭动。
别白费力气了，这次我们准备充分。陈主任得意地说，这些怪物的时代结束了。
我被带出珊瑚宫殿，周围是一片混战。许多鱼类和人类都已经死亡，鲜血染红了海水。
陈主任把我塞进一个小型潜艇，启动了上升程序。我趴在窗口，看着下方的战场，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潜艇浮出水面，来到一艘大型船上。我被粗暴地拖出来，再次关进了一个实验室样的房间。
知道吗你真是个宝贝。陈主任脱下潜水头盔，露出那张让我憎恨的脸，你身上有能与那些怪物沟通的能力，这价值连城。
所以你们追踪我，只是为了抓我回来继续当实验品
聪明。他笑了，但这次我们会更小心，不会让你逃跑了。
我被固定在一张金属床上，无法动弹。陈主任拿出一个小型手术工具包。
我们需要研究你大脑中的变化。别担心，只取一小块组织，你不会死。
恐惧席卷全身，我疯狂挣扎，但绑带太牢固了。
就在此时，船体猛地震动，警报声响起。
怎么回事陈主任对着通讯器喊道。
海底...巨大生物...攻击船体...通讯器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又是一次猛烈震动，整个房间倾斜。陈主任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我看到机会，用尽全力挣扎，绑带稍微松动了。
该死！陈主任爬起来，冲向门外，看好他！
他离开后，震动越来越强烈。我听到船体撕裂的声音，海水涌入的咆哮。
我终于挣脱了绑带，但房间门已经被海水冲开。水位迅速上升，很快到了我的脖子。
要死在这里了吗我想，闭上眼等待死亡。
但水淹到我头顶时，奇迹发生了——我发现自己能在水下呼吸。我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发现皮肤上出现了细小的蓝色鳞片，颈部两侧张开了类似鳃的结构。
连接者的转变开始了。蓝鳞王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它游到我面前，我们释放了特殊酶类到水中，加速了你的适应性进化。
船继续下沉，我和蓝鳞王游出破损的船体。远处，陈主任和几个手下挣扎着游向救生艇。
他是罪魁祸首。我指向陈主任。
蓝鳞王点头，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数十条体型巨大的鱼从深处游来，包围了陈主任一行。
陈主任惊恐地看着我，眼中是难以置信。你...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仍是人类，只是进化了。我游向他，感受着新身体的力量，就像你们一直想研究的那样。
蓝鳞王用尾巴轻拍我的背。决定他们的命运，连接者。这是你的权利。
我看着陈主任恐惧的眼睛，想起他对我的折磨。但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带他们去深海城市，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们。让他们体验被研究的滋味。但不要杀他们。
蓝鳞王点头，命令其他鱼将陈主任一行带走。他们挣扎着，尖叫着，慢慢消失在深海中。
现在，我想回到陆地。我转向蓝鳞王。
你可以在水陆两栖生活了，蓝鳞王说，陆地是你的家，但海洋也欢迎你。作为连接者，你将成为两个世界的桥梁。
三个月后，我站在重建的绝望市场中央。我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变异特征，在普通人面前保持人类外表。
市场已经不再只卖腐烂食物，鱼类王国提供了丰富的水产和海藻，使这片末世废墟重获生机。人类和进化鱼类达成了初步和平，互通有无。
我走向阿木的摊位，他看见我，吓得差点跳起来。
老...老板，您又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自从知道我的身份后，他一直对我毕恭毕敬。
今天的鱼新鲜吗我故意问。
绝对新鲜！都是按照协议捕获的普通鱼，没有智能种群！他急忙解释。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蓝色鳞片，放在他的柜台上。代我向鱼群之友传个话：明天在东海岸会面，谈判新一轮贸易协议。
阿木小心翼翼地收起鳞片，点头哈腰。一定传到，一定传到。
我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水缸里传来微弱的拍击声。一条小鱼跳出水面，啪地一声拍在阿木脸上。
市场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阿木抹了抹脸上的水，惊恐地看着那条鱼。它...它有意识吗
我走近水缸，看着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它只是普通的鱼，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不，它只是条普通的鱼，想找点乐子罢了。我笑着说，不是所有拍你脸的鱼都有深意，有时候，它就是条想惹你生气的鱼。
我离开市场，走向海边。夕阳下，水面闪烁着金光，几条蓝鳞鱼在远处跃出水面，又优雅地潜入。
我脱下外套，跳入海中。皮肤上的鳞片闪现，鳃张开，我自由地潜入深海。这末世里的新生活，竟因一条拍我脸的鱼而改变。
蓝鳞王早已在海底等我。连接者，陆地上情况如何
人类开始适应与你们共存的新规则。我游到它身边，但仍有不少人心存恶意，特别是原鱼卫队的成员。
这是必然的。蓝鳞王游了一圈，改变需要时间。但有你这样的连接者，未来会更好。
我看向深海城市，那里灯火通明，人类和鱼类共同生活。陈主任和他的同伙被关在特殊区域，每天接受各种测试，体验他们曾经带给我的痛苦。
什么是真正的正义我问蓝鳞王。
也许没有绝对的正义，只有平衡。蓝鳞王游向城市，来吧，海洋议会要开始了。你是主讲人，需要告诉我们更多关于陆地的事。
我随它游去，心中思绪万千。一条拍在脸上的鱼，一时的愤怒，一个杀戮的决定，竟然引发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末世之中，或许新的秩序正在形成。而我，一个被鱼选中的普通人，却意外成为了这个新秩序的关键。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有时候，它只需要一条鱼，和一个被拍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