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各自玩各自的,有了事儿就凑一块装装恩爱样子,如没笼头的马一般。
乔南一也是个最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住着郑臣给买的一千多平的恒大麗宫,没事就邀一帮姐们儿上家里开party,轰进肺管子的音乐响到凌晨也没事,反正邻居隔得天远地远没人听见。
第
193
章
有一回郑臣回婚房拿样东西,才要推门进去就吓得赶紧退开两步去看门牌,这他妈还能叫住人的地方吗?一整个京城二流子蹲监狱前的收容所吗不是?
确定是他家以后,郑臣一脚刚踏进去,十几个只穿着短裤露出八块腹肌的小崽子,人手端了把滋水枪追着乔南一满屋子乱跑,嘴里呜哇呜哇乱叫,他差点没昏过去。
而他家郑夫人,平日的一张樱桃嘴这会儿咧得比朵喇叭花还大,那叫一个开心。
乔南一在浪笑之余,瞥见她老公跟门神似的站在客厅里,忙扔了手里的家伙。
那群小帅哥还意犹未尽地撩头发,“怎么了姐姐?就玩腻了吗?”
“都赶紧走,我老公回来了,快下楼去。”
她低头瞧着身上湿透了的睡裙,也觉得不像话,跑回房间去捯饬了一遍再下来。
郑臣已经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他的脚架在茶几上,两胳膊就那么摊着,“大开眼界啊,玩起来比我还全乎儿呐乔南一,真低看你了。”
乔南一是嬉笑惯了的,“嗐,怎么不是个趣儿啊,要不下次约你一起?”
郑臣瞄了一眼她的无名指,“你戒指呢?别忘了明天两家要碰头。”
乔南一非常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应该丢在哪个香槟杯里冒泡吧。
等酒醒了找一下,运气好能找到的。
郑臣拿上东西就摔门走了。
苏阑坐在百子园的闹公馆里,用小勺一下又一下胡捣着块吃絮了的蛋糕,仔细听乔南一讲这一段梁子。
“这辈子娶你当夫人,”她笑着摇了摇头,“郑臣算棋逢对手了。”
她们俩说话的间隙,邻桌一个穿戴顶富贵的小姑娘聊起林家的事情来,毕竟林鄄被立案调查的消息已经通报全国人民了。
小姑娘神秘地跟人说:“其实我和死了的林公子见过一次,他人蛮俊儒的,有权有势人家的儿子竟这样短命。”
旁边人的一脸羡慕,“你还能见过他呢?快讲讲,什么级别才够啊?”
乔南一和苏阑对视一眼,结完账就坐回了车上,她看了眼苏阑的肚子,忍住了没掏根烟出来抽。
“说什么狗屁权势,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东西更脏的了,四九城里无新事,你我在它的面前都只是小玩意儿。有用时将你抬起,气数尽了就丢开。”她含了一颗糖,苦大仇深地说,“李之舟那样一个干净人儿到头来也变得奉令承教,但你连为他可悲的必要都没有,人家已将这世上最显达的两样儿紧握在了手心里。”
苏阑接着她的话道:“一样叫名,一样称利。”
“所以照我说,有一天好日子就过一天,不要预设长期,不要给明天留什么期许。谁他妈知道有没有明天!林家那样风光,不也是说倒台就倒台了,食尽鸟投林呐。”
乔南一用了三分力点头,她面上疯怔,其实看得比任何人都开。
苏阑笑了笑,“你才是一心无挂碍的人,当真半点后事都不虑的。”
“哎哟,沈少奶奶,您是最该安富尊荣的人了,上什么班!”乔南一幅度夸张地摸了摸她的肚子,“人家都是把亲眷往京里接,你可倒好,怀着龙子,结完婚还把家人送扬州了。”
她说起这个也生气,“省得外头说嘴,编排我人一脚迈进沈家,一门子穷亲戚都升了天,我真是听不得。”
乔南一连声吩咐司机开车,往黄金屋去,“你怎么那么愿意搭理他们?”
这是没法儿在头上刺字,要是不那么有碍观瞻的话,苏阑恨不得把——“单位是我自己考上的,老娘吃穿都不靠沈三”这一行话刻在脑门上,免得那些人总说她走后门,是沈筵打了招呼才成事。
天可明鉴,从报名到面试,沈筵都不知情。
还是后来入职的时候填写个人基本情况表格,她在家庭关系那一栏写上丈夫沈筵的职务时,他们局长才想起来好像是在哪儿见过她似的。
沈筵任命下来后半个月,他们从棠园搬到了大院儿里住,苏阑站在粗壮的槐树下,看着工人们进进出出地搬东西。
她想起自己七年前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情形,哨兵冲她敬礼时的无措,踩在馨香翕软的地毯上,换拖鞋时连脚趾头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才好。
但这么些年过去,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从安歆换成了她,可故事里的人又都散落在哪儿了呢?
她以为会一生天真而轻佻的陆良玉,最终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再也站不起来的废人的事实,自杀在了一个四下寂寥的寒冷冬夜。
追悼会那天沈篱哭得肝肠寸断,儿啊命的扯着嗓子喊,死拉住推车,就不肯让人推去烧掉,沈筵和他二哥合力才将她搂住。
她以为能白头相并的一对儿,李之舟过得痛苦万分又游刃有余,以坦腹之姿契了东牀之选,到底成了金玉不足喻其贵的主儿;林静训在疗养院里每天和病魔缠斗,精神时好时坏,大概还要住上两三个年头才能恢复。
她以为早已把“千金何足重,所存意气间”隽印在灵魂深处的郑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总喜欢远远地避开热闹的人群,心不在焉地独倚在僻静处抽上两根烟,眼睛里是谁也读不懂的内容,那种冷淡着神情沉默不语的样子,让人无端瞧出一阵竹枝错峙的孑然来。
她以为一辈子都没机会识破人心、养在深闺万事不知的小公主沈瑾之,有一天也在她面前熟练地点燃一支烟,神色不无冷落凄清地对她说,“小婶婶,我以前总好奇,之舟怎么那么爱在窗边抽烟的时候出神呢?问他在想什么也不说,直到我点了一根,吐出雾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我突然就反应过来他那会儿是在想什么了,是林静训,那是只属于她的时刻,我走不进去。”
苏阑一下子就说不出责备的话了。
卷起又落下的日头吹散一场弥天的大雾,也照见地面的炊烟,扬起人们草莽赶赴江河路的发梢和衣角。
那些只能讲给偶然路过的一檐晚风听的心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借着满庭月色将将洒落进酒盏中的相思愁闷。
到最后,也只好化作一声“白头风霜在,青春换敝裘”的叹息。
没有人不觉得遗憾,只是大家都不肯说。
沈筵提早下班回来,看见他的妻子捧着肚子傻站在树根儿底下,忙迎上来扶了她坐。
他走得又急又快,像赶集似的拉她到了院子别处,惹得苏阑嗔怪道:“这几步道让你走的,孩子都要掉出来了。”
“胡说!”
沈筵煞有介事的,郑而重之地交代,“槐树底下阴气重,你怀了孕的人容易招这些不洁净的东西,以后不要再站了。”
苏阑指着他领口的徽章,“这是你一个受党和人民教育多年的老同志说出来的话?”大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是吧?
沈筵拉着她的小手道:“这我得批评你两句,这是群众积累下的智慧,我们要借鉴知道吗?才能更好的造福老百姓。”
“每天唱这些高调不累吗你?”
第
194
章
苏阑听都不愿听,赶紧捂住了耳朵。
她站起来就要往家里走,抬眼瞧见方意如提着一个破旧的小箱子从另一边走出来,再没有了林夫人的派头。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苏阑忍住了想要给她叫辆车的冲动,
这种人丝毫不值得同情,她抬腿准备迈上台阶,却又在听见林静训的名字时停下来。
方意如在路上碰见李之舟的妈妈,跟她说起十多年前的一桩怪事来。
当年林家还在西安任职,
那一天林鄄携了妻眷下属往扶风县去祭扫舍利塔,
随从而去的僧人在细端详了林静训的面相以后,
选了个无人处交代林鄄说这个小女孩要好生抚养。
说是她的运道极旺林鄄命里带着的正官星,林鄄虽生了疑,但宁可信其有,因此无论方意如怎么吵都不肯赶走这丫头。
不知道李夫人心里是如何鄙夷她的,但面上和气得无可挑剔,
这是李家一脉相承的待人处事之道。
东风泛过方意如暗牗生尘的面容,
她捏起袖子擦了把眼泪,
“是真的,
静训她一离了我们家,衰灭的势头就开始败露了出来,
这半年老林没有一夜能睡得好,
我该早点为她做主的。”
苏阑轻蔑地嗤了声。
当年肥马轻裘红袖广招,一日转千阶被风光调入京中、黄金白璧堆作玉墙的林叔父,哪里还记得这样的告诫?
他惦记林静训的好颜色,
忍不住要将她占为己有。
而方意如所谓的悔,
也不过是要林静训的命格来保住她满门的荣华,
到底还是没有惭疚。
黄嫂领着人将家里收拾地妥妥帖帖,
还能掐着点端上安胎药,苏阑从怀孕喝到这会子,
都快要喝出生理性的厌恶反应来了。
她一闻见就想吐,
小声的跟黄嫂说,
“你悄悄地倒掉,就说我喝完了。”
黄嫂朝她挤咕眼睛,提醒沈先生就站在她后头,但苏阑没能看出来。
“不要怕,我倒过好几次了,一两顿不喝,一点事儿都没有!”苏阑当面就不打自招上了,“还说是什么宫里出来的太医孙辈儿开的,谁知道哪儿来的野狐禅?拿本《千金方》给我也能现拟张药方出来。”
沈筵抱臂出声道,“我说那些个兰花怎么养一盆死一盆跟冲了克似的,你倒是会取巧啊。”
“只能怪它们太没眼色了,”苏阑甚至有点气愤,“好歹撑到我生完孩子啊。”
“......”
沈筵无奈地接过药盏,瞪她一眼,“以后得每天盯着你喝。”
苏阑一听就表示他办不到,“那不太可行,我还要上班。”
但没两天她就见识到了沈部长的行动力。
那日上午苏阑到单位没多久,对着底下提上来的一份材料反复审核,其实她都已经看一礼拜了,但实在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外企和单位的工作氛围完全是两个样。
每天到了下午,她们这层楼里能找出两个还坚守在岗位上的就很不错了,还算上她一个。
他们卫局亲自端了保温杯到她办公室。
苏阑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看他,“您还挺礼贤下士。”
卫局连连摆手,“沈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我才是那个下。”
苏阑:“......这是什么茶啊?”
“是夫人的安胎药,快趁热把它喝了,”卫局笑眯眯地拧开来倒进她的空杯子里,“刚才去部里开会,部长让我带来的。”
“......”
她就在卫局满怀关切的目光,和对沈筵关于家庭责任赞不绝口的褒奖里,硬着头皮喝完了这盏苦药汁。
等人一出去,她就心急火燎地给沈筵打电话,“没事儿吧你?”
沈筵那永远不紧不慢的声音传过来,“我想着我家阑阑再轻狂,再怎么年轻不知世路,还不至于和领导拿顶吧?”
说完他笑着轻袅地吐了口烟雾。
他如今行动就被苏阑盯着,别说在家了,就是在坐得离她远远儿的饭局上,她也不让抽,只能在办公室里抽个尽兴。
苏阑听着微弱的呼气声,还有他瘾君子一般飘飘然的嗓音,“你在办公室偷摸抽烟吧?”
“就一口,”沈筵着急忙慌地老实掐了,“不抽了。”
“抽上了还会止一口?做.爱你能一下就停?”
“......”
“七年前就说要戒烟的人,男人这张嘴呀,只有想睡你这一句能信,那是真的想睡。”
“......”
“你今天背着我偷烟抽,明天就会瞒着我偷人。”
“......”
沈筵不想再听她跟踩了开关似的胡贫八道下去了。
他忙喊了停,“祖宗,我以后真不抽了,再抽我是你曾孙。”
苏阑气不过直接就挂了电话。
倒也不全然都是为了抽烟的事,就是觉得不舒服,沈筵简直无孔不入地压制着她,把控得她死死的。
到处都是他的人。
第
195
章
她管他抽烟只能靠碎嘴子念叨,他却能调动方方面面来监视她。
等到傍晚,苏阑已经回家洗过澡,她照例坐在偏厅里弹了几支舒缓些的曲子,不再日日拼死累活后,她也开始有闲情摆弄起了这些高雅玩意儿。
她本想当胎教来的,毕竟撩妹要从娘肚子里抓起,但她的宝贝大儿子好像天生就不是这块材料,他妈弹到琴键碰出火星子来,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这天苏阑开始弹钢琴之前,她母爱泛滥地摸着肚子说:“今天我们要弹的是《Petrushka》,是Stravinsky作曲的喔,是西方现代派音乐的领军人物,你喜欢就动一动好吗?”
但等一小节的最后一个音符弹完,她儿子还是不见丁点儿动静,苏阑气得十个手指同时猛按几下,“你没救了!和你爸一样当个老光棍,看谁嫁你。”
黄嫂笑着给她递了杯参茶,“太太喝点水吧,都是要当妈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
“沈筵回来了没有?”苏阑吸了口水问。
黄嫂朝窗外努一努嘴道:“喏,和郑家的在说话儿呢。”
苏阑推着客厅里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出了门。
沈筵和郑臣、李之舟三个人,就站在大院儿里那棵大槐树下抽着烟,不知在聊什么带颜色的题目,哥儿几个脸上是不差毫厘的佻薄笑意。
沈筵的反侦察意识算强的。
他听着屋子里曲子停了,一边吐着烟圈还边不时往家门口探两眼,余光瞟见苏阑迈出来,手比脑子反应还快几秒地扔了指间的烟。
引得李之舟也扔了,他警觉地四处看了看,“是□□的人来了?”
如今他们连根好烟也不让人抽了,吃顿饭也慎之又慎,就怕在哪儿撞上连说都说不清楚。
沈筵抓紧吐完最后一口烟,“比那还吓人,是我太奶奶。”
李之舟看着迎面过来的苏阑:“......”
他说完就迎了上去,握住了行李箱赔笑,“这是干什么呢你?上午就为抽烟的事情拌两句嘴,没必要离家出走。”
苏阑指了指地上的烟头,“逮个现行儿你又怎么说?”
沈筵张口就来,“他们合伙儿逼我,说今天要不抽就把我小时候尿床的事抖搂出去,我能跌那份子吗!”
李之舟:“......”
郑臣:“......”
沈筵他是懂胡编乱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