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你怎么就走了呢……”一个少年披麻戴孝，涕泪横流，哭天喊地。

    门嘎吱一声，突然开了。

    鬼啊，一阵刺耳的惨叫！

    少年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慌乱地往后爬，屁滚尿流也不管不顾，哭喊着：“爷爷救我……”

    众多李氏宗亲哭喊着“诈尸了”，四散而逃。

    李青牛咧开大嘴，呲着门牙，吐着舌头，看着这一幕人间喜剧，不由摇了摇头。

    没想到这七老爷吓得连拐杖都扔了，虽然腿脚不利索，跑得倒是挺快。

    石虎却是抢先一步，挡在众人前面，身为猎妖队队长，他肩负护卫村民的职责。

    “好玩，真好玩！”李红鱼从哥哥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拍着手笑着说道。

    “石大叔，快请进！”李青牛平复狰狞面容，亲切地对石虎大叔邀请道。

    石虎看到李青牛身后的红衣身影，便放下心来，近前端详一二，然后拍了拍李青牛的肩膀，惊喜道：“你小子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叔我……”

    “快进来！”李青牛将石大叔邀请进来，便关上了大门，没有理会那些狼奔鼠突的李姓族人。

    “快向大叔我说说，你是怎么恢复的？”石虎大叔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急忙问道。

    “你看！”李青牛随手拿了一块石头，尖尖的石锋扎在手上，肌肤没有破损流血。

    “不可思议，难道你小子一晚不见，便成了武者！”石虎紧接着追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一股暖流游走，那便是武者之气——内力。”

    “内力？”李青牛才知道体内产生的一股气息竟是‘内力’，原来这就是武者身体的奥秘。

    不等李青牛答复，石虎便伸出两根手指贴在李青牛肚脐处，运转内力，隐约感觉到一股热流在排斥交融，果然是内力已生。

    “你知道吗，原本的一千斤力道，有了内力的加持，一拳打出两三千斤力道也不是难题！”石虎挥拳演示着，但又惋惜道：“可惜，我们村子里没有上等的内功心法，修炼内力便需要耐住性子，滴水穿石般的水磨功夫。待你空闲下来，便到演武场找我，我可先教你如何运转内力！”

    “好来，石大叔！”李青牛立即回应道，他也想尽快提升实力。

    “对了，你到底遇到何等奇遇，竟从重伤垂危一跃而成为一名武者？”石虎连连惊叹，紧接着追问道。

    “我模模糊糊记得自己爬到了院子里，被雷电劈了一下，酥酥麻麻的，醒来便发现自己踏入了淬皮境，可能是雷电的力量淬炼了我的身体！”李青牛自己编出了一个有些荒诞但符合逻辑的理由，毕竟有些东西不能说太多。

    “被雷劈，居然活了下来？我就说你小子不是短命之人，老天都来帮你！”石虎擦拭了眼眶的热泪，又捶了李青牛肩膀一下，突然又愣住了，他又发现了不同之处：“青牛，你现在说话怎么如此流畅，可不像以前啊！”

    石虎心底有些好奇，又怕李青牛误解，连忙补充道：“当然，大叔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之前……”

    “人间一场大梦醒，由死而生让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有娘和妹妹多么美好！”李青牛不由感慨地说道。

    “好，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石虎惊喜异常，如果小青牛受伤死去，他会愧疚一辈子，现在看来他是因祸得福，也算苦尽回甘。

    门外一阵吵吵嚷嚷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李青牛不由眉头一紧，便让妹妹红鱼回到里屋去照顾娘亲。外面的一切交给自己来应对，他不愿意让妹妹纯净的心挤满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砰的一声，大门被踢开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青牛，你这混账小子，既然还活着，怎么不给族亲们捎个口信。你对我们这些宗亲族老还有没有半点尊重？愧我们这些人一大早赶过来，你亏心不亏心！”七老爷拄着拐棍，怒气冲天地说着，拐棍连连敲击着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不过这一次，也只有三五个李氏族亲跟在七老爷的身后，四周更多的是一群看热闹的大人小孩，甚至家里的院墙上也有几人在探头探脑。

    其余李氏族亲可能因为刚才那场闹剧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没有出现。

    只有七老爷这个老菜帮子，练就一副厚脸皮，仿佛刚才狼奔豕突的不是自己。

    “哎哟，七、七、七老爷，快进屋！”李青牛继续装傻，便一把攥紧七老爷的手，热情地拉扯着，一副尊老孝亲模样。

    一旁几位李姓族亲微微点头，虽然这孩子是个傻子，不过还是能懂礼貌，至少没给李氏家族丢人。七老爷刚才有些过于苛责了，一个傻子懂什么，能活着就不错了。

    李青牛大步迈进屋，拉扯了七老爷一个踉跄，然后将他稳稳地按在了椅子上。

    此时的七老爷脸色煞白，眼珠暴起，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李青牛，大口喘着粗气，嘴里好不容易蹦出几个字：“你，你……”

    李青牛不由一愣，这老头还怪吃力，挺能忍的。千斤的力道已经将他的指骨捏个粉碎，居然能忍住剧痛，还没疼晕过去。

    “七、七老爷，你想说什么？”李青牛结结巴巴地说着，与翻着白眼的七老爷对视着，俏皮地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

    “不好了，七老爷中风了！”一旁的李姓青年看到七老爷瘫倒在椅子上，嘴歪眼斜，不由惊声尖叫道。

    人群又炸了锅，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有人想起来个民间土方，急忙说道：“我听说，刚中风的人若是对着脸打上几巴掌，猛地一刺激，没准便恢复了，可以试一试……”

    众人权衡利弊，觉得这算是个可行的主意，虽然七老爷会挨上一巴掌，但比中风偏瘫强得多。

    只是空气一阵凝寂，方法是好方法，只是由谁来执行呢？

    众人面面相觑，七老爷辈分高，谁都不敢动手。

    便是治好了，人家也不一定感激你，这便是人性。若是到县衙告个忤逆之罪，谁也承担不起！

    有人却是冲到门外，喊来换完裤子的李传业，催促道：“快来，快来，你爷爷中风了！你来打一个巴掌，没准能救好他。你快打呀，不然来不及了！”

    “我？”十二岁的李传业被拽到了祖父面前，看了一眼流着清泪、一脸呆滞的祖父，不由瞪大的眼睛，捂着差点叫出声的嘴巴，拼命地摇摇头，连连后退了三步，摆着手推脱道：“俺不敢，俺可不敢，俺娘教俺要孝顺。俺要是打了一巴掌，俺爹会揍死我的！”

    局面有些僵持，有个聪明人出了个好主意：“这不是还有你那傻爹，快去求求他，让他帮你打一巴掌。若是七老爷醒来想发火，也不会怪罪一个傻子吧！”

    真是个好主意，众人心底暗暗惊叹，果然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李传业被一阵催促说教，耳提面命，十分不情愿地挪动着小碎步，走到李青牛面前，垂着头吭哧地说道：“我，你，你能不能帮我，打一个巴掌！”

    “你，谁啊？”李青牛傻傻地望着眼前的少年，挠着头一脸疑惑地问道。

    众人一阵哄闹，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声：“快喊声‘爹’，爹帮儿子天经地义！”

    众人一顿起哄，李传业被催促急了，心道自己不能见死不救、做不肖子孙，心一横便豁了出去。

    李传业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飘飞，大声吼了出来：“爹，我是你儿子。你帮帮儿子，打个嘴巴子！”

    啪，李传业脸上多了五道新鲜的巴掌印，红彤彤的，分外惹眼。

    “不是，不是打我！是打我爷爷，打他！”李传业捂着脸，遭受了躯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心底感觉很委屈。

    李传业觉着这真是自己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天，不止尿了裤子丢了人，跪在地上喊人爹，还平白无故地吃了一个大嘴巴，真的好疼。

    嘴一张，一颗门牙掉了出来。

    “我的牙！”李传业这次真的哭天抢地，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受不了如此剧痛。

    “好，好大儿，爹帮，爹打！”李青牛咧开了嘴巴，拍着手笑出声来，心里笑得肚子都痛了，还要坚持将表演进行到底。

    逢场作戏，对于曾经有过的牛马生涯来说，他可是专业的！

    李青牛拍了拍李传业的脑袋，露出灿烂的微笑，满口完整的大白牙。然后他将衣袖捋到胳膊肘处，左脚为支撑，迅速转体一圈，扬起巴掌，猛地拍了上去。

    七老爷大嘴一张，剩余的几颗牙便迫不及待地跳落在地上，留下光溜溜的口腔，一眼能望到喉咙。

    啪啪啪，左一下、右一下，李青牛手不能停，很快众人眼前便呈现一个大大的猪头。

    ‘哼哧’一声，七老爷彻底晕死过去。

    李氏宗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开口说话。

    毕竟七老爷变成猪头，追究起来，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李青牛搓搓手，还要上前再打，却被外围的石虎一把拦住了，细声说道：“差不多的了，你小子的恶气也算出了。别打了，再打便要出人命了！”

    “你们几个，快抬走他……”石虎伸手点了几个乐不可支的青年，指挥道。

    四人上前抬着七老爷冲了出去，李氏宗亲们也哭喊着，追着离去了。

    石虎看着远去的人流，苦笑地摇了摇头，而后转过身来，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七老爷毕竟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

    “老而不死是为贼！”李青牛感觉还不够解气，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这个老家伙在我生命垂危时，上门逼迫我认子卖妹，更是侵吞孤儿寡母家中田产。在我的眼里，他好比一只吃肉吮血的豺狼，豺狼来了，只有乱棍打出去，才能让它长长记性，轻易不敢向你龇牙！”

    “没想到，你小子头脑清醒后，嘴皮子竟这么溜，说起话来，一套连着一套，我是招架不住！”石虎苦笑地摇了摇头，然后关心地问答说道：“对了，除了田契在七老爷那里，不要忘了你妹妹的卖身契还握在胡大夫手里，这关系你妹妹的一生幸福，绝对大意不得！万一到县衙备案，将小红鱼改为奴籍，可就麻烦了！”

    “多谢大叔提醒，我这便去找胡大夫！刚好我心中还有些疑问，想当面向他问个明白！”李青牛取来一根人参须子放在手心，展示给石虎看：“大叔，你看昨天的救命药，根本不是我寻找到的百年人参根须，这就是一个普通野山参？”

    “什么，不会吧！胡大夫名满郡县，不像是弄虚作假的人，是不是弄混了？”石虎对此难以置信，自己又仔细辨别一番，最后确认就是普通野山参须子。

    石虎不由气恼道：“胡大夫在咱们栖侠镇开了个“善药堂”，我这便陪你去当面对质！”

    “不用了，大叔，我听红鱼说你家的田地还没耕种完，可不能误了农时！”李青牛婉拒道，毕竟他可能会施展一些暴力，不想让石大叔看到，便紧接着补充道：“别忘了，我现在也是一名武者，千斤巨力傍身，哪里去不得？”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这次我便不跟你前去了！若有任何问题，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石虎想想也是，以小青牛如今的能耐，纵横一个清风县，应该没什么大的危险。

    李青牛送别了石虎，却并不担心没有内功心法，袁老道赠予的《鱼龙变》绝对错不了，只不过识字这件事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可惜家里没有蒙学入门书籍，还要去县城或镇子上去买，笔墨纸砚也要添上一些。

    李青牛决心行动起来，拜别了娘亲和妹妹后，便骑着老黄牛，赶去栖侠镇，第一站便是去药坊寻找胡大夫。

    李青牛骑在牛背上，折了一片柳叶含在嘴中，小曲吹响起来，不由思绪飘飞。

    李青牛暗想，用野山参冒充百年人参，骗取妹妹的身契，还用银针贯穿了自己的头颅，怎么都感觉那位胡大夫也不是什么良医。如果没有小白蛇的帮助，恐怕自己早就死翘翘了。

    此外，娘亲昨夜身中剧毒，是不是和那位胡大夫有关联，也要好好查上一查，问上一问。

    沿着山间小径，老黄牛晃悠悠地走着，李青牛听着山间鸟鸣，看着沿途怪石嶙峋、白骨散落的荒凉景象，内心生出异样的感触。

    突然闻得一声大喝，只见从茂林中突然跳出高矮不等三人，挡在了李青牛身前，吓得老黄牛哞哞大叫两声。

    当先一人手持狼牙木棒，向前一挥，大吼一声道：“傻小子，快给爷爷滚下来！”

    李青牛眼睛一眯，将柳叶吐在地上，右腿一抬跳将下来，安抚了下老黄牛，然后活动了下双肩，握了握拳头，喃喃道：“有些账是该好好清算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