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泽半天没动,“你干什么?”
徐皓看着他,“我在咬你的头。”
闫泽一脸错愕,“你咬我的头?”
徐皓说,“你睡着的时候我也会咬,你都没发现吗?”
闫泽捏住徐皓的下巴,与他互瞪几秒,逐渐目露无奈,“你为什么要趁我睡着咬我的头?”
徐皓顿了一下,有些犹疑,“……可能是因为牙感比较好?”言罢,徐皓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前一阵你睡觉不踏实,翻来覆去的,我咬你一口你就不折腾了。你都没感觉吗?”
这时雷音滚落,轰然震荡开来。闫泽趁着徐皓低头说话的功夫去吻他,又舔向两颗刚刚露出来的虎牙。徐皓手腕没撑住躺下了,闫泽身体顺势压上来,二人交换过姿势,闫泽蹭着他嘴边呢喃,“你怎么恶人先告状啊,明明最爱咬人的就是你了。”又道,“到底谁属狗的。”徐皓说,“你是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脸有多臭好吧。”又道,“我咬你一口,过了我的牙瘾,你在梦里追着我打,想必凭我这百米起步的速度一时半会是追不上的,也不必再做别的梦了。岂不两全其美?”
闫泽从鼻腔哼笑一声,眼底略有震颤,只道,“谁说我追不上,前天抢球不是我让着你?”又低声自言自语,“我哪里舍得打你。你就算把我咬死了,我至多在死前给你一个吻。”
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其实他厌恶做梦,因为有些梦真的糟糕透了。可谈不上为什么,有一段时间,噩梦开始殊途同归。
起先,这雨夜于他而言算不上一场好梦。只是临近深溺之时,有位不相识的旅者在远处报以沉默相望。
那人形容落魄,目光坚决,亦有笃定的愤怒和伤痛。与无数个梦的终点相同,没有一次,不令他从下沉的深渊中惊醒。
第86章
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先生的自白
我是一名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男大学生。名字就不说了,反正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今天是我23岁的生日。
庆生地点是我好友兼大学同班同学兼合租室友挑的,选在一个刚开业没多久的夜店。据她介绍,该店老板是我们一个毕业了好几年的师兄,品味在线,生意火爆,拿本校学生证毕业证过去喝酒还能打折。
此行庆生只有我们两个人,名为喝酒,实为……嗯,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也不必说这么细了。总之,从下午四点半开始,我俩就十分默契地分别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衣橱翻了个底朝天,开始为漫漫长夜做准备。数个小时之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撩起头发,将一只闪闪发光的耳钉带在左耳上。再看,嗯,完美了。
我收拾得比我朋友快些,大概在客厅又照了半小时的镜子,她卧室的门才被大力推开。就见她容光焕发,把手举在头顶,指尖对着客厅扫了180度,好像我旁边还站了一百来号人,随后用一副被风迷了眼似的模样问我,“够炸吗?”
我起立鼓掌,连连首肯,同时又有一丝忧虑。我俩这样男帅女靓,一进夜店,不会被以为是一对吧。说实话,平时在校外,我俩也没少被这样误会过。我将这层忧虑转达给了我的好友,却见我好友用她那三份无语五分睥睨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抓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要相信,这个世界的盲人还是少的。”
说来我这位朋友本就是校内知名辣妹,性情豪放行事风流,前男友能从宿舍楼排到校门口。和她去蹦迪,我连猜都不必猜,一定会成为店内为数不多博眼球的焦点之一。想来如今我俩能发展成可以出去结伴猎艳的好友关系,除却她漂亮的皮囊下有颗不太聪明的脑子外,可能也是因为我俩喜欢男人的类型实在天差地别。而这次庆生的起因也比较乌龙,是前天晚上我刷软件刷得上头,睡不着觉,便在仅小组可见的朋友圈中奋笔写下,“我怀疑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1。”正被我这位朋友看见了,当下给我立下豪言壮志,说这事儿包在她身上。那晚我俩在微信上对于猎艳当晚可能发生的事情展开激情畅享,我一时晕头转向、热情高涨,只想尽快找到那个命定的男人并让他速速与我上床滚个百八十圈。
于是,就有现在这个情况。我俩在高台上坐着,一人点了一杯酒,一边喝一边向四周观望。耳边鼓点轰燥,年轻人在舞池中挤作一团,骚动难安。在拒绝了几杯酒之后,我朋友觉得有点无聊,便叫我下舞池去扭。我欣然应邀,扭着扭着,头顶闪光令人目眩,心里那点情绪又勾了起来。只是店内环境昏暗,想在五米之外看清一个人是啥样实在是费眼力。我眯着眼装作不经意在周围打量,我朋友突然一把抓向我胳膊,力道之大,足见其兴奋之情。她在音浪和鼓点中冲我大喊,但我根本听不清楚,两个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从人群中挤出来,才见她双眼直勾勾盯一个方向,刚做好的美甲没差点扎进我手臂的肉里,回过头时一副泪眼摩挲作感动状,“天哪,他好帅,今晚血赚!”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仔细望去,那里角落卡座还没上什么人,只坐了两个男人。
两个类型截然不同的男人。
虽坐在角落已刻意低调了,但他俩组合在一起的存在感仍然非常强烈。这二人身形高大,宽肩窄腰,皆是正装偏休闲一些的搭配,打眼一看便知衣品极好。一个就够提供我做梦素材的了,还一坐就是两个。朋友拼命摇我手臂,要问我反馈,我同样捂着嘴泪眼婆娑,只能向她亮出伸出大拇指频频点头。要说还是我朋友有一双慧眼,这么黑灯瞎火还飘着烟的夜场,真难为她能这样精准狙击。
而后,我和朋友相视一眼,眼里传递出同一个信号。我问她,“哪个?”她一抬下巴,“左边。”我点头,“右边。其实不必问,我太知道她的口味了。这丫头是个彻头彻尾的颜狗,对于那种又痞又冷的拽逼一向没抵抗力,更何况旁边那位实在帅得过分。但我和她的口味不同,我喜欢那种包容性更强,更能给人提供安全感,最好能让我靠在怀里吃薯条看电影的男人。神奇的是,明明是那么黑的环境、那么吵的音效、那么远的距离,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与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相比,他并非是那种好看到近乎张扬的人。虽然那张脸在正常审美里已经绝对算得上英俊了。他最吸引我的地方在于他周围的一种气场,也或许是一种气质。那是一种很难言述的感觉。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只比我大几岁,但给我的感觉却介于非常成熟的男人和青年之间,有种经岁月沉淀后特有的内敛。他一只手搭在沙发椅背上,从容又沉静地注视着眼前聒噪的气氛,时不时与旁边男人搭话。就好像在向我传递一个信息,哪怕此刻天塌下来了,他这里仍然是安全的。
那一刻,我心里只冒出了两个字:救命。
偌大一个高消费卡座被他俩坐得空寥寥的,我猜他们是在等人。
出发征战之前,我与朋友互相整理仪容仪表,以表重视。她在摆正我衣领的时候突然停手,有些犹疑,“你说,他们只有两个人来了,不会有什么隐情吧?”我听她这样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方位。片刻后我镇定地对她说,“这俩明显撞号了,咱们怎么都不亏。”又道,“无非就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的事。这个没关系,今晚无论咱俩谁上位了,都是赚的,回头记得请对方吃饭!”说罢,我给她理好头发,她深以为然地点头,从包里掏出她的33号斩男香给我喷了两下。按理说,我们在学校看过这么多帅哥美女,也该审美疲劳了,但这二位偏偏又都不是主流审美会碰到的类型。要不说血赚。
就这样,我俩一人拎着一杯酒,浑身香喷喷地向那个卡座走去。走得越近,我将他看得越清楚,心跳也就跳得越快。我开始遥想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令老天爷派给我一个从头到脚都长在我审美点上的男人。这时,或许是老天爷听见了我的祷告,竟送给我一个绝妙的搭讪契机。他旁边的朋友在这时接到一个电话,与他交代了一句,便出门去接电话了。眼下,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我跟朋友挤眉弄眼了一番,让她跟在我后面,就向着那桌一路杀过去。
还未完全走到他跟前时,他先一步抬头看向了我。那道目光不动声色,又颇为友善,带着些许礼貌询问之意,大概不明白我径直走过来所为何事。我忍住手抖和狂跳的心,将酒放在他的桌前,然后扯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学生气且无害的微笑,“您在等人吗?”
他也微笑,“你是?”
我淦啊!这声音,我死了啊!哥哥!!
无声尖叫之际,我的后腰被戳了一下,是我朋友在提醒我不要掉链子。我维持着差点没崩盘的无害表情,继续跟他说,“实不相瞒,这是我师兄开的店。今天和同学一起来玩,喝酒还打折呢。”我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掏出我的学生证给他看,“我先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那人微笑一顿,向我的身后看去,“她也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吗?你们是同学?”
我心中一惊,心想这人不会真的是个性别男取向女的直男吧,简直浪费这么一张gay圈天菜的脸啊!我朋友一反往日泼辣作风,点头时那叫一个好学生见了辅导员模样,“我是呀。”还用“呀”,我裂开了。那人听闻,继续向我们身后看去,神色有些奇怪,同时对我们说道,“你们先坐吧。自己看看想吃什么,别客气。”又道,“升子还没来吗?”
升子?升子谁啊?我和朋友对视一眼,心想他是不是认错人了?不过……管他呢!全当是一个甜蜜的误会了。这里可是夜店啊,不认识也可以现认识!我拿起酒水单,装摸做样地看了起来,脑海里回味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就特别像长辈对晚辈说话,让我点的是吃的,而不是酒,是不是怕我喝多了?呜呜我好爱。我把酒单放下来,撩起自己的头发别到左耳后,露出我闪晶晶的耳钉,然后抬头对那男人说,“哥哥,你对电影学院很熟啊?”
我刚一叫”哥哥“,那人就咳嗽了一声,大概是对这个称呼不太适应。不过没关系,只要他愿意,让我叫爸爸都行。那男人说,“不算熟,也就认识你们师兄一个。”说罢,有点无奈,“这家伙,来得比我们晚也就罢了,竟然比自己师弟师妹还晚。难道指望我在这给他当气氛组吗?”
好,获取到重要信息,师兄。四舍五入一家人。这把稳了。我的视线滑到他衣服下因动作起伏而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颅腔内的血压都开始一跳一跳。实不相瞒,此刻我已经开始遥想把腿夹在这个腰上到底是什么感觉了。趁着他朋友接电话还没回来,我决定加快进度。我和我朋友分别坐在他的两侧,这时我站起身来,佯装向我讨要东西。我朋友此刻可能是真的傻,一时没明白我什么意思,也拎着包站起来。我在隔空对着她大喊,“把那个给我,就是那个什么!”然后我往天菜方向挪了两小步,一时不察,十分“不小心”地向他坐着的方向摔了过去。
我天菜真的是个好人,见我摔了,下意识就要扶住我,只是我心怀不轨,趁他扶我之际,两只手顺势抓在他的腰腹上,那段线条充满爆发力的腹肌差点让我鼻血从嘴里漏出来。我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过于上头的后果就是令人丧失理智,我着迷般抓着他,没骨头一样往他身上倚。他把我往外扒拉了半天,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不太冷静地问我,“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到底是喝大了还是说你也是弯的?”
我双眼迷离又放光,他用了也,他用了也!!我立刻喊道,“哥哥,选我,我柔韧性好,什么姿势都能努力啊!”
我天菜没理我,甚至都没继续往外扒拉我,只是面色古怪地与我对视两秒,然后往我斜后方看去。就听他向着那个方向说,“这是升子的师……”“弟”字未落,我腾空了。
我,180,130斤,一名刚毕业正当盛年的23岁男大学生,此生从断奶以后,从没像今天这般柔弱过。我被人扯住后衣领子,像拎面袋子一样提了起来,然后风驰电掣一路向夜店门口拖去。这期间,我随着闪光灯天旋地转,双眼茫然,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自己如此轻盈,弱小。我天菜原地愣了两秒,立刻站起身跟了上来,一把拉住拽我那人的手臂。
“等等,这是升子的师弟……你别在他店里乱来。”
这时,我的世界终于停止旋转了。身后那位冷冷一笑,声音低磁,大年初一都没这么重的火药味,“放手。”
我天菜声线跟着一沉,加重语气,“闫泽。”靠,他认真起来的表情真是散发着该死的魅力。
却听我身后那位嗤笑一声,像是突然被激到了,回过身来看着我天菜,“徐皓,为了他你跟我生气?”
为了我?为了我!!啊!!!原来他叫徐皓。
我天菜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他朋友一眼,道,“你先把手放开。”
我看向我的头顶,前一个,后一个,两个类型截然不同又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此刻把我夹在中间,不知为何起了争执,撕扯我衣领子的力度更是令我心驰神往。说实话,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原来姐妹真的没骗我。
片刻后,我天菜颇为头疼地松开我的前衣领子,对他朋友说,“闫泽,快点,听话。”随后掠过我上前,用手带过他朋友的肩膀,覆在他朋友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他朋友竟缓慢地顺着他的力道松了手,但明显压着火,顶着一张臭脸被我天菜带过肩膀向门口走去,走之前还斜睨了我一眼。我原地呆站两秒,被我朋友眼疾手快拽起来,满脸激动地问我,“怎么样,怎么样?”
我有点舍不得整理我凌乱的衣领子,只抹去眼角虚拟的泪滴,“请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今晚三个人我也行的。”
我朋友大惊失色,“所以他们真的是为你打起来的?”
我双手合十,向上苍还愿,“大概吧。”说罢,我向门口走去,以防我不在他们两个人真的打起来。
夜店门口,我转了一圈才发现巷子边上的两个男人。我天菜背对着我倚在墙上,两只手摆在身前,像是要讲道理。隐约听见他说,“我也不想……”“没想到还能……”“下次注意好吧……”而他朋友一言不合就将我天菜压在墙上,面色阴鸷倾身上前,明显火药味浓一些,“不止一次了……”我连忙跑起来,大喊,“不要动手啊!”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天菜啊!!……
后面话未出口,就见他朋友突然抱住我天菜的头,几乎是凶狠地吻了上去。门口是狂躁不歇的鼓点,隔着墙壁都能感受到轻微震动。我脚步停住了,准确地说是人傻了。我天菜的角度是看不到我的,大概只有他朋友早就发现了我,自始至终冷冷地睨着我,其眼神可参考动物世界里大型顶级肉食动物准备抢猎物时的状态。我寻思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此刻我应该已经被送去喝汤了吧。
我……嗯。
嗯???
从今天盛装打扮出家门开始,我就在期待晚上。或许有帅哥会为我争风吃醋,赢的那一方可以把我带回家把我精心准备好的衣服撕开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而现实是,我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帅哥拎着衣领子一路拽到门口衣服也是差点撕烂了又被另一个帅哥拦下,两个人为了争夺我衣领子的掌控权差点大打出手最后推搡着出门了,反而把我留在店里。说实话,到这都很完美。
但后续我所期望的,哪怕今夜无法三人成行,哪怕他们真的为了我打起来打得不可开交头破血流双双进医院……也总好过一个把另一个压在墙上亲还要用眼神把我反复鞭尸ok???
我开始遥想,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恶行,才能让我今日以这种全方位浸没式的方式来观赏两个1的旷世之恋。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夜店,却见我朋友竟和另一个男人相谈甚欢,见我回来连忙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听我朋友快乐地介绍,“这位就是咱们师兄兼本店老板,张旭升师兄。”
我因深受打击而面无表情。张旭升师兄笑得十分爽朗,“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今天也带了几个师弟师妹一起来玩,还约了朋友。你们有没有见到两个男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概……诺,都这么高。看上去挺有钱的。”
我朋友恍然大悟,“师兄,原来你就是升子呀,我们见过啦,还跟其中一个哥哥聊了会天。”
张旭升师兄看上去非常意外,“聊天?那应该是跟皓哥聊的。他人比较好说话。另一位……哈哈。这二位都是那什么,嗯,有家室的人了。今天难得被我叫来捧场,话说他们人呢?”
我朋友“啊”了一声,遗憾道,“又是两个英年早婚的帅哥!”转过脸来对我说,“原来刚刚我们误会了,还好没有太出格。他们人呢?”
我……我知道个鬼?
没多久他们就回来了。于是张师兄,我,我朋友,我其余三个校友,以及他们二人就坐上了同一个卡座。我天菜……嗯,坐在我对面,自打坐下后就一直在和张师兄说话,大家保持着默契,都没有提刚刚尴尬的一幕。只是我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飘。看见他,竟莫名令我想起初恋。我曾在高中疯狂喜欢过一个男生的背影,个子高又很挺拔,笑起来始终像雨后最初的天。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那个男生,他终于长大了。只是没看几秒钟,突然感知到一股强有力的视线钉在我的身上,我转头看去,不出意外又看到他朋友抱着胳膊盯着我看,虽面上漫不经心,但那个颇有些混不吝的目光就快把我烧穿了。
嗤,看一看都不行吗,真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