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粗重呼吸落到她耳边，低声说：“还有二十分钟到明天，所以……这么久……你不害怕会嘴麻吗？”

    钟婧没有回应，被抱着腰整个坐在他脸上，听见他说：“我也是今天才突然听懂这句歌词——‘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尹迦丞：那天确实是老婆先亲的我，你们可以作证的吧？

    第085章

    梧桐

    婚礼前一天，

    钟婧没有预想当中的夜不能寐，反而是钟雅茹一直来回踱步，和唐丽梅一起一会儿说一下这个，一会儿又想一下那个，

    说话声此起彼伏。

    钟婧洗了一个三十多年来最仔细的澡，

    尤其是头发，

    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有被洗发露滋润到，

    结个婚，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不苟的人。

    钟婧凌晨五点就要起床化妆，钟婧从浴室出来，

    贴一片贵的要死的面膜，靠在沙发上听钟雅茹念叨。

    “伴娘只有小周一个，

    她明天一大早过来会不会来不及啊，

    会不会睡过头？”钟雅茹担忧不已，说：“干脆你现在开车去把人家接过来，

    晚上和你一起睡，

    有什么事情还能提前再确认一遍，省的出错。”

    钟婧脸上的面膜贴紧紧巴在脸上，服帖到她觉得能卖这个价格也不无道理。

    敷着面膜说话总是有些奇怪，钟婧伸手去拉钟雅茹的胳膊，说：“妈，您和舅妈能不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现在才八点半，

    你们从我去洗澡开始，就一直这样晃啊晃，妈你晚饭是不是都已经消化完了，

    饿不饿？”

    钟雅茹瞪她一眼：“一辈子就嫁这一次，你真是一点都不激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公是我逼你嫁的，没有感情呢。”

    唐丽梅笑：“这就说胡话了哈，我外甥女和外甥女婿感情好得哟，钟澍做梦都羡慕醒了。”

    钟婧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纸巾，擦拭过流淌到脖子上的面膜精华液，八卦：“上回说钟澍新认识了一个女孩儿，有戏没有？”

    “对方嫌弃他既不是海龟也不是985名校毕业，没看上。”

    “天呐，现在女孩子的要求都这么高了吗？”

    钟婧撕了面膜丢到垃圾桶里，靠的姿势起来些，说：“看别人谈恋爱结婚还挺费劲的，好像当初我这一路都有点太顺了。”

    “你顺什么？三十岁都没谈上恋爱，当时你妈差点没急死，要不是我拿着你的资料去相亲公园，刚好遇上迦丞这孩子，你估计到现在还在因为年龄，被别人家挑三拣四呢。”

    钟雅茹叹气：“我一直觉得迦丞这孩子挺好，只是……我没想到他是被这双父母领养的，总觉得养的不如生的亲，婧婧你觉得你婆婆公公待你怎么样？”

    “我说一句不该说的……”钟婧瑟瑟发抖：“关键时刻，比你和我爸靠得住些。”

    钟雅茹正在剥一颗砂糖橘，正要往嘴里塞，气得把橘子往茶几上一丢：“行，你赶紧嫁过去，以后也别回娘家，我和你爸都靠不住，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钟婧伸爪子去窃取钟雅茹的劳动果实，往嘴里喂：“所以啊，别再为我这个没良心的闺女操心了，你和舅妈也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您明天千万别哭，我明天事情多，不一定顾得上安慰您，反正您提前做好思想准备吧，遇到大场面也请你沉着应对，切莫情绪激动。”

    钟雅茹斜她一眼：“赶紧睡你的觉去吧，记得发个信息提醒小周定闹钟，明早五点不许给我赖床！”

    当然不会赖床了，她有大动作要做呢。

    阿弥陀佛，祈祷钟雅茹女士不要给她的计划使绊子。

    -

    正月初七，一大早，天还未全亮，外面传来车声。

    钟婧朝外张望，问一旁的唐丽梅：“姓冯的来了吧，我好像听到车子声音了。”

    唐丽梅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也该来了。”

    周檀来得稍微有些迟，敲门，钟婧没有应答，是钟雅茹去给她开的门。

    化妆师稍显疲惫，坐在沙发上准备先给周檀化妆，被钟雅茹询问：“新娘妆画好了吗？她人去换衣服了？”

    周檀也有点懵，说：“房间里灯灭着呢，我刚才在门口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婧婧化完妆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去找人。

    钟婧挑的婚鞋是一双亮闪闪的高跟鞋，细跟上还镶嵌钻面蝴蝶结，钟婧从来没有穿过那么高的鞋子。

    尹迦丞在橱窗里挑中这双鞋的时候，钟婧一开始还觉得难以驾驭，但真的试穿到脚上，她又忽然难以舍弃这双公主的水晶鞋，虽然明知道她废脚。

    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当然要什么都漂漂亮亮的。

    这是属于天秤座的婚礼，当然要穿水晶鞋。

    小时候看《格林童话》，钟婧一直不理解灰姑娘究竟为什么会弄丢她的水晶鞋，两个异母姐妹鞋不合脚可以理解，但这鞋既然是她的码子，为什么无缘无故会丢。

    钟婧一直觉得是是灰姑娘太有心机，故意留下那只水晶鞋，以便王子能够找到她。

    直到她自己把水晶鞋穿在身上，她才相信，跑快了这鞋是真的会掉。

    钟婧上车，换上她的小白鞋，把水晶鞋仔仔细细放到后座上，看了眼云边微微露出的白，给周檀发消息：【辛苦早起啦，摄影师一会儿来一个，你帮我看着点给我妈和舅舅他们拍全家福，勇敢的公主要去接她的王子殿下了。】

    周檀那边很久才有回应，很大的一张黑人问号脸图片。

    周檀：【钟婧，你梦游呢吧？】

    手里拿着的微单还在录像，钟婧仔细看过今天完美的妆容，发语音过去：“帮我劝着点我妈，我怕她下午婚礼仪式上不给我面子。”

    “你下午才出现？接亲环节怎么说？”周檀一个电话敲过来，为钟婧倒吸一口凉气。

    “我现在去接尹迦丞回新房，你回头听我指示，带着我爸妈去新房汇合，堵门的这些环节都直接取消吧，回头红包我私人掏给你。”

    钟婧心情愉悦，凌晨开车路上都没什么人，她点开菜单去点了首《告白气球》，等前奏的时间听见周檀回她：“我给你当伴娘，是图你那几个红包吗？谁要你自掏这个腰包。”

    钟婧掏不了腰包，因为她的裙子根本没有腰包。

    大冷天的，钟婧在裙子外套了件白色草草，他们的婚戒之前已经带了许久，这次孙慧芹又出钱给他们买了一对新的，就放在孙慧芹的包里，等着婚礼仪式的时候交换时用。

    钟雅茹这里和尹家离得不远，钟婧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就穿这双小白鞋去迎娶她的新郎。

    陆听南那边已经提前打点好，尹迦丞几乎是彻夜未眠，一个人窝在书房里看那张泛了黄的同学录，还有那张他们隔得很远很远的高中毕业照。

    原计划是，仪式环节，他把那些俗套的句子都换成这张同学录上独白，猝不及防的深情剖白，弥补那些年少了她的表白。

    可是看着那些已经逐渐糊掉的文字，尹迦丞突然间没办法组织语言，结婚前夜，他突然发现他想要说的话那么多，却在看到她的脸之前，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听南做不成伴郎，伴郎是尹迦丞带的那位研究生小江，陆听南是作为已婚的有经验人士，主动提出到他家来陪他、帮他安神和答疑解惑的。

    其实就是受钟婧所托盯着他，别让他破坏了她的计划。

    陆听南受不了尹迦丞忽然的惆怅，说：“结婚这么大的喜事，你像是小媳妇出嫁似的，怎么，不想嫁了？”

    尹迦丞朝陆听南瞪过去，说：“我爸妈都回去睡下了，你不回家去陪你老婆，也不睡觉，来这里朝我说什么风凉话？羡慕我和老婆有那么多年的回忆是不是？”

    “可笑，”陆听南抱着胳膊审视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婆那么多年连你的名字都没记住，根本不知道你尹某人是谁，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该你羡慕我比你早结婚几年，比你多过上有老婆的日子。”

    尹迦丞嘴唇微张，说不出那句儿孙满堂戳心窝子的话。

    尹迦丞说：“明明我和她已经结婚两年了，从不熟到现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结婚证就翻旧了，连婚都差点离了一次，怎么明天这种形式上的婚礼，还是让我觉得如梦似幻呢？”

    “废话，”陆听南骂他：“如果婚礼没有这种魔力，那所有人都只领个结婚证不就好了，花钱又累人半个婚礼，你以为只是为了收份子钱吗？”

    “只有当对方穿着婚纱，手里拿着捧花，你岳父牵着她把手交到你手里，你们换过戒指……这样一幕一幕之后，那种已婚的切实感才会降临，否则好像和谈恋爱同居没有什么分别，无名无份。”

    “中国人很看重婚礼，有些地方甚至认为婚礼比结婚证都要有约束力，所以明天……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陆听南不由想起他结婚的那一天，尹迦丞作为伴郎，亲眼见证了他从封棠爸爸手里接住那沉甸甸的托付，他却没有能够真的照顾好她。

    其实还真比不上尹迦丞像个男人。

    男人膝下有黄金，男人有泪不轻弹。

    这两点，尹迦丞都没有做到。

    钟婧的路虎突然出现在门口，车里音乐声沸腾，有跟拍的摄影老师先一步从后车上下来，对着钟婧的驾驶座一通抓拍。

    新娘穿着白色简约婚纱下车，院子门被推开，天已经亮了大半，天边微微泛黄，那是即将升起的太阳。

    钟婧笑声爽朗，说：“新娘来接新郎啦，可以不堵门就放我进去吗？”

    尹迦丞刚做完造型，眼看着就快要到出门接亲的时间，却不见婚车来，正紧张着呢，就听到这样一道熟悉的声音。

    声音甜甜的，一点也不怯。

    钟婧走进院子，直奔她的新郎，说：“车队我取消了，今天没有接亲仪式，就只有一辆车，我来接我的王子回家。”

    她伸出手，等忽然间失语的男人把手牵上，她朝看热闹的一群人聚了个躬，转身拉着尹迦丞上车：“下面请新娘开车，新郎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请新郎系好安全带，接下来跟我回城堡啦。”

    新郎没有倾身过来亲吻新娘，因为他有点呆住，突然间眼圈红红的，伴随啜泣声。

    钟婧开车带尹迦丞一路经过七宝中学，然后来到沪大，寒假里学校没什么人，陆听南和傅芮乔一众人在操场的草坪上早已布置好场景，等钟婧和尹迦丞如期而至的时候，仿佛时间倒退回到大一那一年，。

    地上摆满蜡烛，是有人精心准备的告白。

    不是尹迦丞以为的钟婧在向左修文告白，是她在向尹迦丞告白。

    “Would

    you

    marry

    me？”

    “Yes……I

    do.”

    某人声音颤抖，忽然单膝跪地捂住嘴巴，哭的稀里哗啦。

    作者有话要说：

    钟婧：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好烦哦。（救命，这个男人怎么哭起来都这么帅啊！！！）

    第086章

    梧桐

    钟婧自作主张把婚礼的节奏打乱，

    孙慧芹和尹康惊讶之余只是笑笑，说：“我们迦丞真是前世烧了高香哦，这样新颖的婚礼安排，大家还是头一次见。”

    “婧婧真是会净化人们心灵，

    这婚礼录像，

    以后老了再看都还会惊喜吧？”

    尹家几位原本要去接亲的长辈，

    忽然被放了鸽子，

    纷纷坐在屋里喝茶，和尹康聊起对尹迦丞少时的印象。

    所谓婚礼吃席，其实除了新郎新娘，

    双方父母，其他大多数人都是看个热闹，

    有如此的机会亲友都聚在一起，

    聊往事是在所难免。

    “记得当初你们要收养孩子的时候，我们还在说，

    不如去亲戚家里抱一个，

    有点血缘关系的，以后更孝顺。”

    尹康摆摆手：“谁家的孩子舍得送人？迦丞就很好，当初我们这条路走的实在是对。”

    “从前一直觉得这孩子有点闷，不善表达，读书那么多年一直也没个着落，原来还是要遇到对的人，

    晚一点就晚一点吧，以后你们家孩子也别逼的太紧，兴许人家自己心里有主意。”

    和尹家氛围完全不同的是，

    钟雅茹被钟婧这一举动气得不轻。

    “我和她舅妈排练、规划了这么许久，她一声不吭把这些环节给改了，

    习俗什么的也都不管不顾，新娘子自己开车去接亲，这说出去像什么样子？还不都得说我们家婧婧上赶着？”钟雅茹被安抚在沙发上坐着，冯汉清坐在一旁不敢发言。

    周檀尴尬地看着屋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开解。

    钟澍像个没事人似的，把钟孝礼按在椅子上坐着，说：“我姐三十好几的人了，她自己的婚礼，你们就由着她一次呗，不去接亲送亲不也挺好，咱们家去的人本来就少，又不是多么风光，省了就省了，婚礼仪式体面不就行了。”

    “你懂个屁。”唐丽梅瞪他一眼：“以后你结婚胆敢学你姐，我腿给你打断。”

    “多浪漫啊……”钟澍小声低估，不敢再多说了。

    酒店的婚礼仪式是傍晚，下午三点开始草坪婚礼，新郎新娘踩着点现身。

    钟雅茹气着气着忽然就想开了，看到从现场传过来的快闪视频，她竟然莫名泪目。

    草坪婚礼场地和沪大的草坪有些相似，钟雅茹看着他们在司仪的引导下，互相告白，以为又是什么催泪的环境，已经准备好纸巾，结果被钟婧打个措手不及。

    钟婧从督导手里接过话本，看了眼尹迦丞，忍俊不禁道：“这个环境麻烦新郎坐到台下去听，我将分别代表新郎和新娘发言，一人分饰两角。”

    尹迦丞呆愣着被陆听南拉到第一排坐下，问他：“你今年三十三了，脸皮该厚一点了，别害臊，弟妹的稿子我帮你审过了，绝对可以代表你发这个言。”

    说着钟婧笑容灿烂，开始念稿。

    还可以加粗声音，学起尹迦丞平日的语气。

    “从高中起就喜欢的人，我已经喜欢了这么多年，这辈子几乎不可能再喜欢上第二个人。因为如果真的要计算的话，我是从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你，今年我三十一岁，即将三十二岁，十八年过去了，我喜欢你的岁月原来已经比不喜欢你的日子都还要长……”

    “其实，我在懵懵懂懂的高中时期，误打误撞地开解过你，这件事情我一直都记得，我最初以为的喜欢……也是那个说话不疾不徐、明明自己也很无助但还是会鼓励我的少年，只是当时没有和你对上号，很抱歉，是我来晚了。”

    “现在十九年过去了，尹迦丞，我也很爱你。”

    尹迦丞又被掌声推着上台，这回他没有哭，但是眼眶里很潮湿，并没有像钟婧以为的那样羞臊和脸红，他接过话筒，停顿了两秒，才说：“表白环节结束了吗？现在我可以亲吻我的新娘了吗？”

    说完也不等人答复，把钟婧腰往前一带，唇压上去，深深吻下去。

    之前和司仪线上对过本子，为了确保新娘的妆造和现场宾客的反应，亲吻的时候最好是借位。

    结果可好，非但不借位，尹迦丞说完话话筒都没有递给工作人员，握在手里扶在钟婧脑后，还放大了嘴唇摩擦舔舐的声音。

    ……

    救命！

    “尹迦丞！”钟婧推他，男人舔了舔唇，背过身去……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好像……拉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