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现。
时亲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
她跌坐在地,身体剧烈颤抖着,好不容易从濒死的痛苦中挣脱出来。
她复活了。
唯一一次复活重启的机会在开局就用掉了。
时亲虚脱地倒在地上。
临死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反噬发作提前,单秉意知道她的弱点,伺机杀她复仇。
可原主不是傻子。
通往闭关洞府所经之路都用魔丹设了屏障,若非邪修是进不来的。
单秉意为了报复她,放弃一身仙骨改做邪修了吗?
时亲调整好状态,望了眼外面的天色。
距离她提前发作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她立刻按照记忆里的阵法,把洞府布置一番。
防御工程里三层外三层。
她不惜耗费气血,催动魔丹,将整座洞府笼罩在阴云之下。
做完这一切,时亲终于有了安全感。
她走过石板小路,来到洞府最深处。
这里摆放着一张玉石床,上面雕刻着诡秘的符文,躺在上面可以缓解反噬之力带来的痛苦。
以单秉意的修为,应该闯不进来……吧?
万一他有合作对象怎么办?
时亲思绪混乱,但她若是贸然离开,定会死得更快。
到了和复活前相同的时间节点,时亲感受到五脏六腑被紧紧拧成一团的痛感。
她躺在玉石床上,蜷缩着身体,艰难地喘息着。
d444尽力抚平她的伤痛,但面对庞大的魔气显得杯水车薪。
坚持坚持就好了。
时亲反复这样安慰自已。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
时亲疼得快要昏厥过去,偏偏意识极为清醒地告诉她应该醒着。
那一刻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原主性格乖僻行事张狂了。
每隔半月要被这么折磨一回,换谁面对这些精神都要不正常。
洞府外,依稀传来轻微的震感。
时亲猜测,这是单秉意在试探外面的法阵。
他不敢用力摧毁,怕惊动了她。
几番试探过后,震感消失。
无论是法阵还是符咒都没有损坏。
也就是说,单秉意并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她的虚弱期。
他只是觉得她定期闭关的行为奇怪,抱着怀疑的态度前来查看。
上次能碰到她倒在洞府门口,纯粹是他的运气太好了。
如果单秉意确定她眼下灵力散尽,肯定倾尽所有也要破阵杀了她。
时亲开始琢磨自已的计划。
她还有机会。
就不信刷不到他身上的分!
一天两夜过后,时亲在洞府里梳洗好,换了件新衣裳出关。
她出关第一件事,便是直奔众星环月楼。
众星环月楼犹如直插云霄的天梯,伫立在山峦中。
周围流水潺潺,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时亲试着调转体内的灵力。
她只觉身体轻盈,有股气流在推动着她。
她借此一跃,腾空而起,直接飞上第十九层。
时亲差点腿软。
落地后,她扶着栏杆,借此稳定摇晃不定的身形。
还好她这副模样没人看见。
时亲来到长廊房门前。
房门上刻着繁复精美图案,每一处线条都显露出不俗的雕工,一眼便知是出自名匠之手。
在房门上方,垂挂着一块玉牌,上面用苍劲有力的笔触写着‘秉意’二字。
这种门前挂上名牌的设计让时亲有点不舒服。
他们像是装在楼里的物品,每层摆放一个。
而她挑挑拣拣,选中想玩弄的那个,便会亲临。
时亲将玉牌摘下,直接推开房门。
众星环月楼的规矩,门不可锁。
一进屋内,便闻到淡淡的墨香。
房间的布置充满古韵风雅,一幅幅字画挂在墙壁或搭在架子上,与布置的兰花盆栽相互照应,宁静悠远。
屋子侧方有一处单间,以雕花拱形门做了隔断,后方摆放着桌案。
单秉意站在桌前,一身白色衣袍,一只手随意放在桌上,撑着身体的重量,另一只手在纸上挥毫。
他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或者是察觉到不想理会她。
他继续写着,写了几笔不喜欢便扯掉那张宣纸扔到一边。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他与宣纸之间。
他发丝如墨,以玉冠束起,高贵而清冷。
单秉意特别像悬于高空的云,飘然欲仙,不染尘埃,却在动情时比桃花还艳。
她仍记得他那晚在克制与沉沦中挣扎时的感觉。
明明厌恶至极,却在喘息中紧紧抓着她的腰。
这种把一位谪仙拉入欲海的掌控感,大概就是他是整栋阁楼里唯一一位被种下情蛊的原因。
“主上,还想看到什么时候?”
单秉意再次将一张宣纸扯落,随意扔在地上。
时亲把玩着手里的玉牌,慢慢走上前:“只是看一会儿,你就不高兴?”
单秉意垂眸,继续练字。
时亲看到他在纸上写的文字,竟然是——
第107章
,众星刀月(4)
‘只是闻尝胆,不曾妨刮骨’
那宣纸上的字力透纸背,行云流水,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一番风骨。
时亲点了点‘不曾’二字前面,意味深长道:
“饮酒不曾妨刮骨,讲的是刮骨疗毒时,也不妨碍饮酒作乐,你少写二字。”
单秉意看向她,目光漠然:“主上往日只会杀人,何时会这些?”
“我自然会,从前是光顾着和你欢好,也没注意你写的这些哀词烂调。”
她一番话说得又傲又露骨,成功把单秉意激怒。
他正要把这张纸也扔掉,却被她一把按住。
她指尖偏移,放在‘只是’二字前面点了点:
“把句子写完整吧,报仇只是闻尝胆,你在我面前连报仇二字都不敢写吗?”
单秉意的手微微一颤。
他抬眸看向她,手里的笔越攥越紧。
“别紧张。”
时亲把他的玉牌放在桌上:
“我知道你想报仇,可你又没这个能力,所以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
单秉意冷冷盯着玉牌,目光幽深:“你是在羞辱我吗?”
天地良心。
她是发自肺腑地在给他自由度啊。
但她又不能ooc,她只能一边端着姿态一边放宽政策。
她都把玉牌摘下来了,还不够尊重他的吗?
时亲干脆甩袖,将桌案打碎。
“那你别写了。”
她得换个办法,不能让他天天写字憋着。
文字的力量是很大的。
她能从地上的废纸中看到他滔天的恨意,这种情绪会越积越深,最后爆发。
“跟我走。”
时亲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发现他没有跟着的意思。
她抬起手,捏出一张符:“别逼我硬控你。”
单秉意目光落在那道符咒上。
那是一道极为恶毒的控制类符咒,被贴上的人会意识模糊,听从别人使唤。
即便符咒摘下,被贴上的人也会浑浑噩噩,如同痴儿。
单秉意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她真是会用各种手段折磨他。
但他只能忍着,迫于压力跟她离开。
时亲所住的庄子没有名字,但三界的人都称这里为魔庄。
她是这里最大的妖魔,踏入她领地的人尸骨无存。
在世人的印象里,这里阴森可怖,满地人骨。
其实不然。
庄上处处种着绚烂鲜艳的花朵,搭起错落有致的亭台,再引出清澈见底的泉水溪流。
目之所及,干净整洁,令人心旷神怡。
时亲走在前面,穿过花园,来到后山处。
再往前走一段路上山,就是她闭关修炼的洞府。
身后传来清越的嗓音:
“主上刚闭关出来吧。”
“是,心里惦记着你,闭关就出来了。”她停在一棵柳树下,折下一条柳枝,随意摇晃着:“想问什么就问。”
单秉意摇摇头:“没什么。”
时亲眯起眼睛。
这人心思太深了。
怪不得见她虚弱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给她砍了,一句废话也不讲。
但他不说,她可以主动提。
“你昨日是不是去找过我?”
“未曾。”
时亲走到他身前。
他比她高出许多,仪容端正,犹如冬日寒霜,有着无法触及的疏离感。
她拿着纸条逗弄他的脸颊,迫使他偏开脸庞,又痒又不能躲。
直到他颈侧耳根开始泛红,她才慢悠悠地停下来:
“以后不要再去找我了,这是为你好。”
他目光闪烁,却什么都没说。
她接着道:“我修习的功法,有一弊端。”
提到这个词,单秉意这才看向她,等着她接下来说的内容。
时亲如他所愿: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不受控制,生出杀欲,所以我干脆声称闭关把自已关起来。”
“我昨日察觉到你来,控制了许久才忍住没杀你。”
“你若是下次再来,我可不保证我能控制得住,小心我直接送你和你家人地下团圆。”
她把柳枝扔在他怀里,转身继续往前走。
单秉意把柳枝扔到一边,他看向前方窈窕的身影,半信半疑道:
“主上杀得人还少吗,为何要控制?”
她回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我家,我的庄子,我当然不想把这里毁了。”
以她的修为,尽全力时可移山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