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从始至终，那只手都和秦见鹤一样冷漠，对他无动于衷。

    姜楠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抖动，那张由外物遮盖成的雪白脸颊，不受控制地变成了一片惨白，再然后，惨白中又渐次透出了极度难堪的红……

    厚重的□□浮于那层红上，像是根本无法融合，让姜楠看起来既狼狈又油腻。

    可姜楠却全然不觉，一片混沌中，他终于慢慢抓住了一个重点。

    他开始担心，担心秦见鶴此刻对他的态度，会影响之后戏码的可信度。

    试问，一个连手都不愿意和你握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和你睡到同一张床上去？

    心底慢慢升起惊惧和担忧，红透的脸再次转白，姜楠举在半空的那只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还是他父亲适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面上神色不变地冲秦见鶴道：“秦总，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秦见鶴冲姜百川点头，依然礼貌。

    握着姜楠的手腕，姜百川强撑着脸上的那一点笑意，往中后排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失神到，就连从齐鑫身边经过，都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直到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姜百川的神色才一点点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之前得罪过小屿？”他冷着脸问姜楠。

    本来是想带他来见见业内前辈，提前为他铺铺路的。

    不承想，这路还没来得及铺，脸倒是丢了个大的。

    姜楠年轻，一时之间可能还意识不到秦见鶴刚刚的态度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可姜百川却已经在商场上拼杀了大半辈子。

    虽然生意没有前排那些大佬们做得好，但生意场上，利益面前，那些人心里的弯弯绕他却是清清楚楚的。

    秦见鶴今天对姜楠的态度，必然会让那些人在心里划出一条界限来。

    为了讨好秦见鶴，以后，他们必然会尽量避开与姜家的合作。

    路没有铺上，反而彻底收窄了姜家原本的路子。

    一时之间，姜百川心底一片气苦。

    原本想要带着姜楠在会场转转的想法，这会儿更是彻底散得干干净净。

    没有这回事儿，转起来可以带着姜楠和前辈们寒暄寒暄，混个脸熟。

    有了这回事儿，转起来就是自找着上去丢人现眼了。

    所以，即便平时那么宠溺姜楠，这会儿姜百川的口气也已经十分不善。

    “我……”姜楠的嗓音有些艰涩，一开口眼眶就不自觉委屈得红了起来。

    这会儿他的意识尽数回笼，那种被喜欢的人当众无视的羞辱感便千倍万倍的反弹了回来。

    只是，对上他父亲的眼睛，他并不敢说真话。

    “没有。”他垂下眼睛。

    姜百川看他片刻，随后又抬起眼来往前看去。

    距离太远了，在他的位置，甚至连秦见鶴的背影都已经看不清楚。

    可是，这并不影响他心底隐约升起的愤怒与憋屈。

    再怎么说，姜百川想，他也是和他父母一起打拼过的朋友。

    虽然后来，秦旭昇和聂凤君两人婚姻出问题时，鉴于姜家的生意和同在时尚圈的秦家以及Q.L关联性更强，他确实有站队秦旭昇的意思。

    但也一直十分隐晦，算不上背刺聂凤君。

    于公，他确实比不上秦见鶴，但于私，他怎么也能算得上他半个长辈。

    姜百川摸出电话来，几乎立刻就要打电话给聂凤君质问。

    可将聂凤君的电话号码调出来后，他才猛地意识到，全程，秦见鶴对他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不尊重。

    甚至于，他教养良好，礼节周全。

    从始至终，他无视的，其实只有姜楠一个而已。

    重新将手机息屏，姜百川越想越是觉得不对。

    如果说，上一次，秦氏旗下品牌拒绝再与姜家合作，是因为姜楠对VIA毫无道义背刺的话。

    他确实可以理解。

    可那毕竟是公事，按理说不该牵扯到私事上来。

    而秦见鶴如果真的公私不分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带着Q.L冲向这样的高度？

    其中必然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已经关系到姜家未来的存亡了，”姜百川再次看向姜楠，“你和爸爸说实话，究竟有没有得罪过小屿？”

    姜楠也正神思不定，闻言更是踌躇。

    半晌后，他终于低低开口，半遮半掩地将事情告诉了姜百川。

    其中，除了掩藏秦见鶴和叶知秋的关系外，自然而然，也将自己做的事情避重就轻。

    可即便这样，等他说完，姜百川的脸还是白透了。

    “我喜欢他，”姜楠尤自在向姜百川表达着自己的决心，“除了他之外，我谁都不要，爸……”

    他握住姜百川的手摇了摇，“只要我和屿哥在一起，姜家又怎么可能不飞？”

    事情到了这里，姜百川已经不想再继续参加这场交流会了。

    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所创的事业，竟这样轻飘飘毁在他唯一的孩子手里。

    可现在，他偏偏又不能离开。

    如果这会儿离开，他们父子必然会招来别人更多的嘲笑。

    事情到了这里，就算撑，他们父子也要把这三天的交流会给撑下去了。

    姜百川挣脱姜楠握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后才压低声音骂了句“糊涂。”

    但大会开幕在即，周边人也越来越多，此刻并不是教训姜楠的好时候。

    而且这会儿在会场里，姜楠也翻不出什么别的水花儿来。

    强压住心底翻腾的情绪，姜百川思索着退路，边想，他边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大会结束后，自己要亲自去半山别墅向聂凤君告罪。

    姜家父子归位，齐鑫也准备离开。

    只是离开前，他又不舍地再次偏头向叶知秋看了一眼。

    和大部分人一样，叶知秋的视线也正集中在前排秦见鶴身上。

    他微微向秦见鹤那边偏过头去，齐鑫只能看到他一小片雪白的侧颊。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好一会儿，叶知秋终于缓缓回过头来，而那双漂亮的眼睛，也猝不及防地与他撞到了一起。

    齐鑫愣了愣，心头蓦地狂跳。

    因为这一刻，叶知秋那双含笑的眼睛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温软与柔情。

    果然，齐鑫忍不住想，小秋果然还是喜欢自己的。

    他只是……

    他只是生气自己当初和陶若晴合作算计他的事情，故意想要拿捏他而已。

    灯光蓦地一暗，齐鑫瞪大眼睛想要再看一眼叶知秋。

    可暗淡的光线里，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知道大会开幕式就要拉开帷幕，他压制着心底的激动，反身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主席台上灯光亮了起来，大会主持握着话筒，在简短的致辞后，市经济部部长，旅游厅厅长，以及主办这次活动的民间经济协会会长，齐齐上台。

    掌声中，几位领导先是回顾了上一届经济交流大会的成绩与收获。

    再总结了过去一年本市经济的发展状况，并展望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最后，又公布了这次会议的详细流程。

    随后，主持握着话筒，含笑往台下看来。

    像是追随着他的目光般，追灯在场中扫射一圈儿后，最终停留在了第一排正对主席台的位置。

    “让我们有请本市知名企业家，秦见鶴先生上台，为我们致开幕致词。”

    在全场雷动的掌声中，秦见鶴起身，沿着灯光铺就的小道，缓步上台。

    “大家好，我是秦见鶴，”他说，“今天很荣幸……”

    透过话筒，男人的嗓音响彻整个会场。

    低沉，悦耳，好听的让人心尖儿发麻。

    叶知秋忍了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他偷偷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几乎同一时间，秦见鶴漆黑眼眸微抬，向台下看了过来。

    明明台上的光线那么亮，明明下面的光线那么昏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视线却精准地在空气中碰撞了一下。

    略显冷淡的眉眼间蓦地染上了笑意，略带金属质感般凉意的嗓音也蓦地醇厚温和了起来，秦见鶴缓缓对着台下说出发言稿的最后一句。

    “让我们一起携手走向未来，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

    上午的开幕仪式结束，众人一起前往餐厅用餐。

    离开前，跟在经济部部长身畔的秘书特意下来，弯腰在秦见鶴耳畔低语几句

    。

    秦见鶴微微颔首，随即低头发送信息。

    不过片刻，叶知秋的手机就在掌心里震了一下。

    【QIN：中午要谈点事情，你好好吃饭，饭后回你房间休息下。】

    叶知秋微笑，刚要回复信息，聊天框中再次蹦出一条新的信息来。

    【QIN：确定好房号告诉我，忙完我过去。】

    叶知秋：“……”

    叶知秋轻轻啧了一声，低头回复。

    【一叶知秋：这么粘人？】

    秦见鶴的信息迅速进来。

    【QIN：嗯，想你。】

    叶知秋：“……”

    他笑着吐出一个感叹词来，随后抿唇回复。

    【一叶知秋：好……

    但片刻后，他又将那个“好”字删除，重新输入信息。

    【一叶知秋：等你。】

    刚刚回复过信息，正要抬脚出去，身后有几位之前就一直盯着他，但还没来得及过来打招呼的，其他品牌的设计师或经营者们纷纷迎来过来。

    有些叶知秋眼熟，有些不太认识，大家彼此自我介绍一番，又交谈片刻，待人流高峰期过去，才纷纷道别出去用餐。

    张冕一直在外面等着，见叶知秋出来，忙前迎几步。

    “刚刚服务生介绍过，说有六道餐厅，顶楼餐厅规格最高，不过只能接待十几桌客人，”他说，“这会儿应该已经没有位置了。”

    “嗯。”叶知秋点了点头，注意观察大厅中的服务人员。

    在众多穿着制服的服务生中，他第一个看到的是周畅。

    周畅是会场服务人员，此刻，正站在会场后门处，向与会人员们指引着各个餐厅的路线。

    “房号领了吗？”叶知秋问。

    “前面服务台领房号，刚人比较多，我先没过去。”章冕说。

    “我们过去看看。”叶知秋道。

    虽然不知道叶知秋的用意，但章冕仍和叶知秋一起前往服务台的位置。

    这会儿，大部分人已经过去用餐，此刻服务台前只剩了零星几人在领取房卡。

    四位服务生分成两组，正互相配合着忙碌。

    只是其中，既没有高颖也没有董昌文的身影。

    高颖负责晚宴厅的工作，白天不上班也算正常，可董昌文呢？

    他本就属于客房部，这次会议中，他的主要工作也是为来宾们登记发放房卡。

    作为客房部的主要人员，他怎么不在现场？

    叶知秋微微沉吟，和章冕各自领了房卡。

    他垂眸，将自己的房卡号先发给秦见鶴，随后才微微偏头，对章冕道：“我们去顶楼看看。”

    上一世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叶知秋只记得当时的新闻，以及新闻中，带给他强大冲击力的那些照片。

    也记得同样是一场经济交流会。

    只是，他却记不太清楚事情究竟是发生在中午还是晚上。

    按理说，中午休息这段时间，其实也是可以搞出点事情来的。

    但想一想，正会下午才正式开始。

    长时间的会议更容易耗费人的精力，让人疲倦，也更容易让人在返回房间时放松戒心。

    外加，叶知秋的记忆天平中，时间似乎也更偏向于晚上。

    也因此，他之前才会告诉齐鑫，让他晚上到他房间来谈。

    既然已经告诉齐鑫是晚上，那么现在，事情就必须得在晚上发生。

    他必须得保证，中午这个时间段，董昌文无法单独接触到秦见鶴才行。

    既然董昌文这会儿不在这里，那么，他应该是在秦见鶴用餐的顶层处蹲守才对。

    毕竟拿了别人的钱，怎么可能会不尽心尽力？

    而这，也是他提出去顶楼的原因。

    章冕不知道叶知秋的想法，闻言只觉有点讶异。

    他记得自己之前对叶知秋说过，顶楼只能接待十几桌客人。

    不说早该满员，只说叶知秋一向低调的性格，正常情况下，他是绝不会去顶楼凑热闹的。

    不过，既然叶知秋已经说了，章冕便点点头，陪他一起前往。

    电梯上行，梯门打开处，入目便是一片巨大的空中花园。

    经过空中花园，两人跟着指示，来到了顶楼餐厅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