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遥遥地看见茯苓三人，一月不见，她看起来比当时和他一起行动的时候开心很多，她旁边的两个在她眼中才是真正的友人。
初一抿了抿唇，转过身就走。
“星主，你要去哪儿？是想进包间休息吗？”跟在他身后的太初峰弟子见他这般异常的反应，一边跟上他的步子一边问。
太初峰弟子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就见他又停步转身，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
茯苓其实都已经忘了当时初一对她反问的那一句话了，偶然碰上初一她半点也没觉得尴尬。
“茯苓师姐好。”跟在初一身后的太初峰弟子先开口向茯苓打招呼，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师姐，这位刚入门没多久的师弟满脸惊喜。
与这位师弟相比，初一的模样就显得无精打采的。
“师弟好，初一，一阵子不见，你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是太初峰没有招待好你吗？”茯苓主动向初一打招呼。
“那不是摘星阁的钧天星主吗？”宋敏敏虽然没赶上五年前的那次群青大会，但是初一这号人物她还是见过的，身为宋家家主的独女，修真界的风云人物她大多认得出来。
“钧天星主是谁？”心儿则不怎么了解修真界的情况，虽然有隐月真人这么位大能师父，可惜这位师父不仅徒弟多，还对徒弟不怎么上心。
“摘星阁有九位星主，就和咱们紫霄宗的峰主差不多。钧天星的话，中央钧天，在九野之中属至关重要的星主，一般都是由阁中百岁以内最强大的修士担任。”宋敏敏给心儿介绍了两句。
“百岁以内最强大吗？”茯苓下意识回头问了宋敏敏一句。
宋敏敏和心儿不知道茯苓为什么会问这么个问题，对面的初一却听得脸一黑。
茯苓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这么菜连她都打不过，居然是摘星阁百岁以内最强大的修士。
初一张了张嘴想辩驳，可脑海里闪过凌烟峰几个剑修的实力，辩驳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同样都是百岁以内的弟子，个个都是出了名的强大，还个个都在群青大会上拔得过头筹。
“我们摘星阁的修士确实比不过你们剑修战斗力强悍，可我们也有你们无法比拟的地方。上古大魔还未被完全封印的过去，摘星阁的前任阁主，我的师尊，准确推测出上古大魔现世的位置上百次，为上古大魔的封印舍了半条命。我们自有只有我们能做的事。”
想来想去，初一还是不服气，争辩道。
茯苓被初一冲着脸怼了一通，也不知道他气个什么。
她也没说摘星阁的修士不如凌烟峰的啊，怎的就把他给惹怒了。
“这摘星阁的星主怎么脾气这么差啊，为什么要凶茯苓？”心儿压低声音问宋敏敏。
宋敏敏摇头，“我怎么知道。可能以前和茯苓结过仇？”
初一听到茯苓两个朋友的悄悄话，感觉更郁闷了，这回干脆果断地转身走人了。
茯苓见他走了，也没有追问他生气原因的兴致，转头又和宋敏敏、心儿两人谈起了这些年各自的经历。
初一才走开没多久，又转过头来想看看茯苓有没有挽留自己。
结果看到茯苓还站在原地，不等他心下失落，他突然看到缭绕在茯苓周身静止不动的那一团金色的线条，突然间全部动了起来。
“茯苓，你看前面的那片云雾里，是不是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心儿扯了扯茯苓的衣角，指着飞舟行进的方向。
茯苓顺着心儿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黑色。
若是飞舟不停，继续前进的话，一定会与那抹黑影遭遇。
“这是魔修？”茯苓眯了眯眼，还是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
“虽然穿黑衣服，倒也不一定是魔修，正道修士也一样能穿黑的。不过明明都看到我们紫霄宗的飞舟飞过来了，还不让开，一看就是居心不良。”宋敏敏道。
“我们速去禀告领队的凌虚真人吧。”茯苓当即决定上报。
只是她才一转身，耳边的空气莫名荡开一层涟漪，伴随着一声轻笑传进她的耳里，她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声。
“茯苓……”
“十年了，你怎么一直没有来找哥哥啊。”
“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哥哥了……”
茯苓听着那熟悉的嗓音，有一瞬地怔愣。
从九岁到二十岁，将近十一年的时间，对于才二十岁的她而言，这就是半生的长度。
她未曾忘记当年为了把她藏起来，自愿走出去将魔修们引走的哥哥。
可是她也必须承认，她已然开始遗忘当时那份悲伤的心情，以及对兄长下落的执着。
“你是谁？”茯苓环顾四周，想找找声音的来源。
可是周围风平浪静，除了远处那道可疑的黑色身影。
“我就是你的哥哥易紫菀啊。”那道声音回答她。
“如果你真是我哥哥，那你为何现在才来找我？我就在紫霄宗，正道之中知道我的人有很多，想来你要得知我的下落并不难。”茯苓没有轻信此人的话，反倒质问起了对方。
“你这小丫头。”闻言，对方反倒被逗笑了，“倒是比小时候机灵许多。”
第三百三十章
上古大魔涅槃
茯苓的手瞬间攥紧了衣袖。
这种亲昵的语气……
原本她对此人自称是她哥哥的话半点都不相信，才会直接开口反问他。
可他既不解释也不责怪她心肠冷硬，这样的态度反倒令她无法判断他的真假。
“你是魔修？为何要拦住我们紫霄宗飞舟的去路？”茯苓质问。
“是也不是，今日我来，是要送你一份重逢礼。”黑影道。
“你若真是我的兄长，就不会以这种可疑的方式来到我的面前，还突然送礼。只要我没有蠢到毫无戒心，都不会收你的这份礼。”茯苓道。
“在凡人界的时候，为兄不也时常给你带礼物。你连这个也忘了吗，以前你最喜欢为兄给你带的礼物了，我回来时，你常常来府门口等我。”
年幼时和兄长的回忆从茯苓的脑海中闪过，确实正如这个黑影所言，兄长出去玩回来常给她带礼物，她也因此很期待兄长回家。
如果这个黑影不是能读取她的记忆，那么就真的是易紫菀。
“茯苓，我偷偷去找凌虚师兄过来……”宋敏敏悄悄凑到茯苓的耳旁，轻声道。
“砰——”宋敏敏的话才刚说完，就被一道黑气弹飞了出去，撞到了后面飞舟的桅杆上。
桅杆晃动，风帆不稳，飞舟一片剧烈的摇晃，惊动了飞舟上的所有人。
“敏敏！”心儿赶紧冲过去扶宋敏敏。
茯苓的周身立即释放出了剑意，元婴期剑修的威慑，令飞舟上不少弟子都面露苦色。
“你不可能是我的兄长，他不会这样伤害我的朋友！”茯苓的周身，天地万物的景象变幻，铺天盖地地压向了黑影。
茯苓身后，紫霄宗的其余众弟子也都已经全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都已经看到了空中漂浮着的那抹黑色人影。
“你是何人！”凌虚真人也迅速赶到，站到了茯苓的前面，论修为，他不过金丹，但是论身份，他是此次的领头人，必须站在所有弟子前面。
“茯苓，人都是会变的，你我分别十一年，你从九岁小童到今日的亭亭玉立，从一介凡人到仙门修士，又何尝不是变了。”
“若是你的兄长真的变成了你不希望看到的模样，你又当如何呢？”黑影问。
茯苓衣袖下的手攒成了拳头。
她与兄长之间，不仅有幼时的情分，更有凡人界舍命相救的恩情，她这条命就是兄长给的。
兄长若是堕魔，她也绝不可能忽视这些就此和兄长断绝关系。
可是她亦有紫霄宗要守护，有正道人人都明白的道德要遵守，不可能为了兄长背弃紫霄宗和正道。
似乎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就如同许多年前，有个叫陌彦的少年，在牢里问她，“我该如何选”一样，和他一样的问题，落到了她的面前。
“我会穷尽余生，洗去他的恶念，若是一生都做不到，我会亲手将他带离人世。”茯苓答。
若是当年那个还没来到紫霄宗的自己，或许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吧，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唯有从魔修手中舍命救下了她的兄长是最重要的。
可如今，有了和兄长一样重要的其他人。
“茯苓，你果然是变了呀。要是你的兄长尚在人世的话，他一定会很伤心的吧，唯一重视的妹妹却为了正道要置他于死地。”那黑影一边说着，一边显露出模样来。
那是一张如玉如云般干净圣洁的脸，偏偏一身黑袍，又于朦胧的黑云中走出，看起来十分诡异。
茯苓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但是又对此人有一分莫名的熟悉感。
有个名字在她的嘴边呼之欲出。
“你来，究竟为何？”茯苓问。
他们这艘飞舟虽然有上百名弟子，各个都是佼佼者，可毕竟都还太年轻。
就连带队的凌虚真人也不过是个金丹。
而他们此刻面对的，却是连化神期大能都对付不了的上古大魔紫菀。
飞舟上修为最高的她，面对这只上古大魔，也一样是毫无反抗之力。
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易地让整艘飞舟灰飞烟灭，甚至可以将他们所有人都变成魔物。
“拿好，那是我给你的礼物，它叫阿黄。”紫菀话音刚落，茯苓的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只黄色的鸟儿幼崽。
“鸟？”茯苓并不理解一个上古魔物，为什么要送这种东西给自己。
“是上古大魔涅槃，我从东方大山里挖出来的。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弄死了一次，所以它变成了这幅模样。”紫菀说得轻描淡写。
茯苓却双手一僵。
“这是何意？”把一只上古大魔当礼物送给她？怎么想都是居心不良。
茯苓才刚问完，阿黄就突然啄了一下她的手心，细小的血珠从她的皮肤里渗了出来。
“你方才害怕了吧。你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会成为阿黄的养料，依托着你的情绪起伏，它会越长越大，直至重新变回成熟形态。涅槃能唤醒所有的上古大魔，等到它成年的那日，那些躺在东方大山里的上古大魔将全部重新苏醒。彼时，大三千界就是你们人类修士的修罗地狱了。”
紫菀很享受这样的恶作剧，尤其是从人类身上看到恐惧慌乱的情绪之时。
他补充道：“当然你也别想着扔了它或者杀了它，你若扔了它，它找个新的依傍，说不定比在你身边成长得更快，你若杀了它，它只会再度涅槃，变得更加强大。”
紫菀这番话一出，旁边的凌虚真人等人都看向了茯苓。
那只看似不起眼的小黄鸟可是上古大魔啊，还是一只杀也杀不死，能唤醒其他大魔的棘手存在。
是个人都会有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谁能永远无惧无畏无恨无妒呢，偏偏这只上古大魔以这些负面情绪攀附在茯苓的身上。
等到涅槃吸食足够的负面情绪长大了，唤醒了所有的上古大魔，茯苓就成了坑害了天下人的罪人。
而无论如何她也摆脱不了涅槃，这意味着她从此刻起就要终日惶惶。
换个胆子更小一些的，怕是会选择直接了结自己的性命。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不能怕
“靠！这哪来的反派，心也太黑了吧！”系统一个旁观者听得直接气到破口大骂。
这手段也太恶心人了，岂止是逼着茯苓去死，是要她众叛亲离啊！
这小姑娘九岁就家破人亡，好不容易在凌烟峰寻得了归宿，结果又要再让她变回孤身一人？
即便她比起九岁时已经成长了很多，可她也才二十啊，就又要面对这样充满恶意的现实，真是好一个礼物。
“茯苓，不要怕，你还有我。不论你作何选择，我始终都是你的剑，会陪伴你走到最后，绝对不会背叛你抛下你。”星夜也有些担心，主动开口安慰道。
茯苓深吸了一口气，捧着涅槃的双手不曾颤抖。
“若是我飞升呢？这只上古大魔还会跟着我吗？”她问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问题。
连紫菀都有一瞬的停滞，不过随后他就笑了起来，“你不过是个元婴，现在说飞升不过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有涅槃跟在你身边，你的心魔只会重不会轻，绝不可能飞升。”
“我是天生剑体，忘却一切人间情事，不再有喜怒哀乐之时，就是我飞升之日。这与带着涅槃并不矛盾，涅槃的存在只会督促我更加潜心于剑道一途。”
“你想得虽好，可真正做起来却难如登天。要我说，你不如把阿黄交给你师父，同样是天生剑体，你师父离飞升更近，倒是比你更有希望。”紫菀道。
交给师父？让玄微替她去承担天下人的唾骂和道心的煎熬？
也当真是狠毒。
“你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毁了我，还是毁了我师父？”她虽然和紫菀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她是死是活，对人类修士和上古大魔之间的关系也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她猜测，紫菀此举，是要透过她对付她身后的人，而会受到她牵连的，首当其冲就是紫霄宗。
可惜这一次，紫菀没有再回答她。
他的身形消失于云端，只留下一句，“下次再相见，应该是涅槃成年的时候，你要好好将涅槃喂养大啊……”
紫菀来的时候，初一正在飞舟包厢里生闷气，等到他听闻涅槃的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这双眼睛看到的未来哪有一样不应验的。
可他都已经看到茯苓身上即将到来的灾难，也依然没有去阻止，甚至都没有告诉她……
是他害了她……
初一夺门而出，可等到他找到茯苓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愁云惨淡的场面。
飞舟的船头处，茯苓被一群人簇拥着，紫霄宗的师弟师妹们围着她嘘寒问暖，一个心怀芥蒂的都没有。
茯苓本人都被同门们过分热情的关怀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着，看起来也是半点都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处境的模样。
她这到底明不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茯苓，那只上古大魔呢？”初一挤进人群里，急匆匆地问道。
茯苓捧着阿黄，抬头看过来，一脸淡定。
“你说它？”
“这就是上古大魔涅槃？这不该找个地方封印起来吗？”初一看着茯苓还敢给这只小鸡仔顺顺毛，都傻眼了。
那可是上古大魔啊，还是能害死她的存在，她怎么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
“封印不了啊。要不然初一你替我看看涅槃的因果线，可有解法？”茯苓倒也想能有个人物把涅槃封印回去。
可紫菀既然敢把这东西交到她手里，自然是笃定了他们拿涅槃毫无办法。
初一费力地看了看，半根因果线也没看到，上古大魔已经不是他现在这个修为能勘破的了。
“我不行。”初一摇头。
“那就没办法啦。不过我不能去摘星阁了，我说不定就是给摘星阁带去灭顶之灾的那个人。”
“那你要回紫霄宗吗？”初一问。
“嗯，回去。有师父和掌门他们在，应该也能指点我如何静心修炼吧。”
“茯苓，这样的灾难面前，如果还有谁能帮你的话，一定是我们摘星阁。上古大魔横行的年代，每一只上古大魔封印的背后都有摘星阁的功劳。上古大魔封印本就已经日近虚弱，阁主与我们十二星主早就推测上古大魔会再度现世，这不是你一个人要承受的事。”
“你不要急着回去，我会向阁主请示，如有必要，阁主可能会请你和另外三大门派的掌门到摘星阁共同商议此事。”
初一向摘星阁送去了纸鹤，另一边，凌虚真人也早已用纸鹤向紫霄宗传递了消息。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隐月真人就已经抵达了飞舟，来处理此事。
茯苓的大师兄林清越也跟随隐月真人前来，见到茯苓好端端地在飞舟船头，坐在其他弟子供上来的矮凳上，一时不知该难过还是该无奈。
“你倒是淡定，这么大的事，半点没见你害怕。”林清越在她的面前蹲下，抬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愁色。
可怎么办好啊，小师妹。
唤醒上古大魔事小，就怕坏了茯苓的道心，天生剑体走火入魔，只怕会堕入魔修的深渊，再也拉不回来。
“大师兄，我不能怕。我若是怕了，涅槃就会长大。”茯苓对他笑了笑。
这一笑，笑得林清越更难过了。
“茯苓，你可知紫菀为何会挑中你？”隐月真人站在林清越的身后，问茯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