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宁拉上窗帘，脱下身上的衣服。外套肩膀上，都是孟竹君吐的粘液。陈书宁抓住发梢，好心情荡然无存。

    “我得洗头发，不洗头发出不了门。”

    柳忠玉凑过来，看着陈书宁的外套，心疼的说：“多好的衣服，弄成这样，真让人心疼。”

    “没关系，洗洗还能穿。”陈书宁不以为意，端起脸盆向外走去。

    “书宁，我去食堂买早饭，顺便帮你买一份。”姜和平高声喊道：“你在宿舍等我，别出去吹风啦！”

    “好，谢啦！”

    向远方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书桌上。

    太阳越来越刺眼，孟竹君眼皮微动，费力睁开双眼。雪白的天花板，老旧的灯泡，一切都是那样陌生。

    “咳咳……”她咳嗽几声，腹部突然疼起来：“我这是在哪儿？陈书宁不会把我卖了吧？”

    “哈哈……”何孟云调侃道：“你就这样想陈书宁同志呀？竹君，这次多亏了陈书宁、向远方、姜和平还有柳忠玉她们四个。

    昨天你生病，是她们四个人连夜把你送到医院。我住得远，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进手术室了。

    做手术的钱，是陈书宁、向远方垫付的，手术同意书是陈书宁签的。如果没有她们的帮助，你就危险啦！”

    孟竹君在脑海里仔细搜寻，语气有些不确定：“我好像记得一些。”

    话落，孟竹君露出愧疚的神色，心说：没有想到陈书宁这样大度。这一点，我不如她。

    “吱呀……”

    开门声响起，沈美英端着饭盒走进来，看到孟竹君醒过来，神色有些激动。

    “你这孩子，快把我吓死啦！好端端的，怎么会得急性阑尾炎呢？”

    何孟云宽慰道：“沈美英同志，孟竹君已经醒过来了，你也不要太担心。医生已经开好假条，这段日子让她安心养病。”

    沈美英放下饭盒，握住何孟云的手，热情的说：“何老师，太感谢您啦！”

    “我做的事并不多，你应该感谢孟竹君的舍友，是她们及时将竹君送到医院。”

    何孟云并没有将陈书宁等人的功劳，占为己有。她的坦率，让沈美英更加尊重她。

    “何老师，我要谢谢您，更要谢谢那几个孩子。回头我会给校长写一封感谢信，好好说一下这件事。”

    何孟云微微颔首，拿起皮包，笑着说：“既然竹君已经醒过来，那我就先回学校啦！回头我再过来看她。”

    “我送送您！”

    脚步声渐渐远去，孟竹君舔着干裂的嘴唇，第一次正视她和陈书宁的关系。说起来，她们无仇无怨。之所以针锋相对，都是因为宋词。

    “吱呀……”

    门再一次被打开，沈美英坐到病床前，拿起棉签，沾着温水擦拭着孟竹君的嘴唇。

    “何老师说，这一次多亏了你的舍友，尤其是陈书宁。要不是她主动承担责任，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医院不敢给你动手术。

    为了给你凑手术费，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竹君你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值得交的朋友。”

    孟竹君低头不语，她嗓子疼的厉害，想说话也说不出。

    沈美英轻声问道：“陈书宁，就是郭君山的未婚妻吧？”

    孟竹君微微点头，回应母亲。

    “哎……”沈美英叹息道：“都怪你姑姑，把宋词惯的无法无天。挺好的大姑娘，天天追着男人跑，像什么样子？

    如果郭君山喜欢她，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连个回应都没有，看到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把宋家和孟家的脸都丢尽了。”

    “妈……”

    “你别说话，老老实实听我说。”沈美英放下棉签，语重心长的说：“我一直提醒你，不要和宋词走太近，可你振振有词，说什么也不听。

    傻闺女，你琢磨一下这些事，真怪陈书宁吗？这次生病是个好机会，离宋词远一些，缓和一下和陈书宁的关系。”

    孟竹君轻轻咬着嘴唇，应了一声。

    沈美英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傻闺女终于懂事了。宋词那些手段，瞒不过她这做长辈的，她不想闺女被宋词利用。

    “等你出院以后，我会和你爷爷谈一谈宋词的事。任由她折腾下去，早晚会闯出大祸。”

    “嗯。”

    “来，妈喂你喝口水。你刚动完手术，暂时不能吃饭。你有想吃的东西，可以告诉我，回头我给你做。”

    “炸酱面。”

    “好，等你能吃饭，妈给你做炸酱面。”

    病房里安静下去，教室里却热闹起来。

    “陈书宁第一名，向远方第二名，宋书文第三名……陈家旺第七名……”

    姜和平瞪大眼睛注视着陈书宁，问道：“书宁你脑子怎么长的？那么难的题都能考第一名，你不是说有很多题没做过吗？”

    “确实没做过，我没有撒谎。”陈书宁平静的说：“回去咱们对答案，我可以告诉你解题步骤。”

    “嗯，你可不许藏私，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姜和平看向暗自咬牙的向远方，调侃道：“远方，你怎么那副表情？你考了第二名，还不满足啊？”

    向远方失落的说：“呼……我又输给陈书宁了。”

    “又？你们以前认识？”

    陈书宁疑惑的看着向远方，低声说：“不认识啊！”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

    第322章

    王娜收到陈书宁来信

    “陈书宁，河东省理科高考状元。我排在她后面，只比她低一分。我以为那一分是运气，没想到是实力。”

    “你们成绩都这么好呀？”柳忠玉憨厚的脸庞，出现一丝裂痕，低喃道：“原来成绩最差的是我。”

    姜和平摇着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米巧兰成绩不如你，她排在倒数第三。”

    “叮叮……”

    铃声响起，陈书宁抱起课本，随着人流往外跑去。张教授的课不好抢，她得跑快一点。

    向远方不甘落后，背起挎包奋起直追。她要比陈书宁更努力，争取下次超过她。

    清大学子分秒必争，济大氛围与之相反，王娜和马兰芝日子过得轻松又惬意。

    展开陈书宁寄来的信，得知她已经和郭君山订婚，王娜露出真诚的笑容，她发自心底为陈书宁高兴。

    马兰芝侧目看去，忍不住调侃道：“娜娜，你这么喜欢书宁，干脆嫁给陈家旺，当她二嫂得啦！”

    “胡说什么呢？”王娜轻轻捶了马兰芝两拳，语气透着不满：“陈书宁是陈书宁，陈家旺是陈家旺，我怎么能因为书宁，嫁给她二哥呢？”

    马兰芝揉着肩膀，装作吃痛的模样，委屈巴巴的说：“我错啦！你嫁给陈家旺，绝对不是因为陈书宁。而是……呜呜……”

    王娜一把捂住马兰芝的嘴，半是羞涩半是恼怒，低声警告道：“兰芝，你再胡说八道，我可不饶你。”

    抬手拨开手掌，马兰芝调侃道：“你不喜欢陈家旺？那我得写信告诉他，免得他单相思。”

    “哎呀，兰芝！”王娜噘着嘴，语气透着不满：“你怎么这样啊？”

    “哈哈……”奸计得逞，马兰芝笑的花枝乱颤，揉着肚子说：“陈家旺这人不错，王娜你可要好好把握。”

    “人家未必能看上我。”王娜埋着头，眼眸里有说不尽的失落。

    “别妄自菲薄，陈家旺确实很优秀，可娜娜你也不差。”

    话是这样说，可马兰芝理解王娜。好感在高考之前种下，本以为两人差距不大，没想到，陈家旺和陈书宁同样优秀。

    “人家前途光明，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王娜展开信，边看边嘟囔着：“估计他早就忘了我是谁。”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马兰芝斟酌着用词，还没想好怎么鼓励王娜，就被她打断思路。

    “兰芝，书宁说周六早上八点，在南海公园门口等我们，陈家旺也会来。”

    喜意根本藏不住，王娜放下信纸，打开柜子翻找衣服。

    “兰芝，快帮我看看，穿哪套衣服好？”

    “这件颜色太暗，这件款式有些旧，这件有点冷……”王娜苦着脸，发出哀嚎：“兰芝，我现在做新衣服还来得及吗？”

    马兰芝低头读信，眼皮都不抬，先泼上一盆冷水：“王娜，你矜持一点。招手就能得到的东西，陈家旺不会珍惜。”

    “他不是那种人。”王娜语气笃定：“他要敢作妖，不用我出手，他爸妈就会收拾他。”

    王娜心底燃起熊熊烈火，斗志昂扬，攥起拳头说：“兰芝，你等着吃喜糖吧！我要拿下陈家旺。”

    马兰芝目瞪口呆，虽说女人善变，可你变得也太快啦！

    嬉笑声落下，又在陈书宁宿舍响起。

    柳忠玉坐在书桌前，看着各式各样的发卡、头花，发出惊呼：“书宁，这么漂亮的头花，你从哪里买的？我见都没见过。”

    家里开作坊的事，陈书宁不想宣扬的人尽皆知。含糊答道：“我从南方批发的，都是北方没有的款式。”

    姜和平拿起发箍，戴在头上：“书宁，这发箍真时髦，多少钱？”

    陈书宁大手一挥，气势豪迈：“每人挑一样，算是我送大家的礼物。”

    “我就要头上这个发箍，书宁，你等一下。”姜和平在书堆里翻来翻去，挑出一本不起眼的书，塞进陈书宁回来。

    姜和平凑在陈书宁耳边，小声说：“这本《射雕英雄传》，我找了很久才买到，你偷着看，不要让别人知道。”

    陈书宁瞪大眼睛，粗略翻看几眼，迅速将书藏到枕头下。再看姜和平时，觉得这姑娘没有那么简单。

    这本书很难买到，即便有，也是粗制滥造缺字少页。姜和平手里这本，看着普通，可却是精装本。

    “什么书？”向远方放下头花，扑过来，从枕头下掏出那本书。

    “哎，我还没看呢！”陈书宁伸手夺书，可还是晚了一步：“远方，我看完你再看。”

    向远方沉浸在书里无法自拔，抬手阻止陈书宁，语气坚定而决绝：“陈书宁，我看完还给你，你要不答应，咱们俩绝交。”

    说着，她抱着书爬上床，认真品读起来。

    陈书宁和姜和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评价向远方。柳忠玉心思都在赚钱上，根本没有注意她们三人。

    “书宁，我想在学校门口摆摊卖头花，能不能找你进货？”柳忠玉面露为难，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问道：“第一批货，我能赊账吗？”

    陈书宁点头应道：“当然可以！忠玉，我有进货渠道，但是没时间摆摊。你的提议很好，咱们俩都能赚钱。”

    陈书宁的目标是批发，批发利润薄，可前期工作做好，后面不用操太多心。

    柳忠玉神色激动，开口说：“书宁，太感谢你啦！这么漂亮的头花，你拿出去卖，肯定能赚好多钱。

    现在你把机会让给我，是白让我捡钱，你损失很大，我……我谢谢你！”

    柳忠玉弯腰鞠躬，让陈书宁措手不及：“忠玉，你别这样，不是多大事，犯不着给我鞠躬。”

    眼泪悄然滑落，柳忠玉哽咽着说：“书宁，赚钱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有钱我才能读完大学，才能吃饱饭，吃好饭。”

    “别哭呀！”陈书宁笑着催促道：“忠玉，你们赶紧挑头花。挑完剩下的，你拿到宿舍楼门口摆上，我保证你能赚到钱。”

    柳忠玉摇头，低声说：“书宁，让远方先挑，我留哪个都行，”

    “向远方。”陈书宁走过去，拍打着床架子，高声问道：“你要哪个头花？快点，别耽误忠玉做买卖。”

    “都行，随便。”向远方头也不抬，语气敷衍又不耐：“书宁，你随便给我一个吧！我拿报纸跟你换。”

    “什么报纸？”

    “在我柜子底下压着，你自己去翻。”向远方翻开下一页，津津有味的看着：“书宁，你看到一定会感谢我。”

    第323章

    陈书宁带柳忠玉摆摊赚钱

    姜和平歪着头，看着报纸上陈书宁和陈家旺的照片，轻声念道：“农村飞出金凤凰……离不开郭君山同志的帮助……”

    陈书宁脸颊微红，耳根发烫。

    “书宁，你接受记者采访，还敢提郭君山？哈哈哈……你这跟当众表白有什么区别？你胆子真大。”

    陈书宁充耳不闻，略过姜和平的问题，目光落在报纸上：“记者，向前进。向远方，向前进。”

    她抬起头，看着沉迷在中的向远方，问道：“远方，你认识向记者呀？”

    “嗯，那是我堂姐。”向远方探出头来，垂眸看着陈书宁：“我姐说，让我找机会把报纸给你，让你留着作纪念。

    我不服气呀！咱们俩就差一分，你能上报纸，我只能干看着。现在我服气了，你确实比我优秀。”

    她们利用午休时间，给柳忠玉补习功课。向远方清楚认识到，她和陈书宁的差距。

    “陈书宁你不要骄傲，我会努力追上你。”

    注意力重新回到上，向远方感叹道：“怎么会有人，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

    陈书宁拿起酒红色发箍，放到向远方柜子里，催促道：“远方，你赶紧看，我还没读过呢！”

    “吱呀……”

    宿舍门打开，米巧兰出现在门外，她手里拎着一兜苹果，垂头丧气走进来。

    陈书宁走到书桌前，和柳忠玉一起，将发卡收进纸箱里。

    “书宁，这些东西我怎么定价？”柳忠玉小声问道：“我没有经验，你能教我吗？”

    “咚——”

    挎包重重甩在床上，米巧兰埋怨道：“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孟竹君哪天出院？害我白跑一趟。”

    “我们不清楚。”目光落在米巧兰身上，柳忠玉解释道：“指导员到医院之后，我们几个就回来了。没人告诉我们，她哪天出院。”

    一拳打在棉花上，米巧兰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米巧兰，我劝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姜和平翻出课本，柔声说：“上次考试，你成绩很不理想。”

    “关你什么事？”米巧兰突然站起来，抓起挎包往外走去：“天天中午念书，你们不睡我还要睡，烦人！”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呸……”

    宿舍突然安静下去，陈书宁抱起纸箱，对柳忠玉说：“忠玉，你找块干净的布料，我陪你出去摆摊。”

    “书宁，我陪你们去。”姜和平抓起一本书，抱在怀里，快步追上去。

    油绿的草坪失去往日的光泽，枯草夹杂其中，景色比起夏日，凄凉几分。

    凉风习习，也没能抵挡住学子们的热情，草坪上到处都是人。歌声、读书声在耳边萦绕，不时有手风琴声传来，也不知是谁在练琴。

    “头花、最时髦的头花！”

    “发卡，南方货，便宜又好看……”

    “数量不多，价钱实惠，先到先得喽！”

    陈书宁双手做喇叭状，扯着嗓子卖力吆喝着。

    柳忠玉鼓足勇气，高声喊道：“不要错过，先到先得。”她要尽快改正胆小的毛病，不能一直依赖陈书宁。

    姜和平坐在一旁，捧着书津津有味的看着。一道道黑影闪过，嘈杂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抬眸看去，她被一群女同志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她头疼。

    “这个多少钱？”

    “我要这个，你们不要跟我抢。”

    “同学，她拿的发箍还有吗？我也想要。”

    “同学，我要三个，你算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