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这算得了什么,再说了我看你整日坐在轮椅上也是心里难受,一直想着为你做些什么,你看这机会不就摆在了我的眼前吗?”沈昭昭不以为意地说道。
宋瑾淮纤长眼睫轻轻颤了下,眼底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可这样于你不公,况且近日因为永乐公主给皇帝挡下那剑的缘故,皇帝都对他百分关怀,好像是要将往日的父女情谊都弥补过来一样。
现下要是真的让皇帝违背她的意愿怕是都很困难,而且这择婿之事即便我现在赶去宫内皇帝已经将圣旨拟定好了也不定呢……”
沈昭昭闻言眉间都轻蹙了下,“可我应了她。只要这药有用多少是要麻烦你在圣上面前说上一两句的。”
“你要是说有用罢了,若是没用便不必再说了。皇帝那般器重七皇姐,怕是有人要是在这时提出不好的观点多少会招致皇帝的厌恶。”
“可要是这药膏很好用,你要是不用……那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沈昭昭这么说着难免有些担忧。
“谁说我不打算用的?”宋瑾淮将那药盒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不一会儿,唇角便勾起一抹含着笑意的弧度,“我便是闻也知晓他加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沈昭昭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自己按着那味道配置一遍?”
“不错。”
“可若是有效果,我应了她的事情岂不是……算食言?”沈昭昭有些游移不定的说着,眉间的忧愁才消散此时却是又重新聚了起来,“这不是君子所为。”
宋瑾淮微微挑了挑眉,饶有意趣地用指尖绕着她鬓边的碎发,“可她用药膏威胁你这件事情难道就是君子所为?你仔细想想,你让我做了这件劝告皇上重新换个人是不是存在风险,这事要是没办好,你觉得她会将那药膏在给你吗?且不说我这一提可能会得罪老皇帝啊……”
沈昭昭趴在他的腿上,认真思忖着宋瑾淮的这番话——在原文中皇帝对宋瑾淮的态度本就不明朗,况且当年的事情对于皇帝来说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毕竟宋瑾淮的母族也是忠臣。
若是让那些大臣知晓现在的上位者是一位满腹疑心的皇帝估摸着也会开始考虑下任皇帝应该选谁并且皇权多多少少的也会受到一定损失……这对于未来的皇帝也是不利的事。
而现如今,宋瑾淮和皇帝提起要永乐公主换个人当驸马,这无疑不是一种对皇权的挑衅,毕竟永乐救驾有功,这么做不就是在说皇帝的命并不重要吗?
“但别人虽不是君子所为,我难道也不能是君子吗?”沈昭昭柔白面颊轻轻蹭了蹭那只如玉修长的手。
宋瑾淮眼眸中裹着宠溺笑意,“昭昭,那得别人是君子才好做君子之事啊,若对方是个无赖,我们为何要敬对方呢?”
沈昭昭缓缓点点头,有些若有所思地垂眸。
屋外悬日当空,寸寸阳光冲破阴霾洒入室内,身着桃粉色锦衣的少女依偎在少年怀中,恍如蓦然闯入水墨画中的一抹春色……
第125章:使者
临近冬日,天气也是越发的冷了,雪竹居的庭院中已然被寒霜铺满远远望去像是覆了一层薄薄新雪,沈昭昭窝在柔软的被褥里翻了个身,睁开眼就看到了睡在自己身侧的少年。
今日的天气有些过于阴沉,冷飕飕的风敲打在窗外时发出阵阵响声,而室内静谧一片,少年平稳的呼吸和强有力的心跳声似乎都要伴着紧贴的肌肤传递到她的身上。
沈昭昭习惯性地伸手去探了探宋瑾淮的额头,见他没有如往常一般疼到鬓发濡湿便知晓沈听澜送来的药膏应当是有效果的。
心中松了口气。
屋里装了地龙,即便昨夜落了雨此时还是难以抑制地有些口干舌燥,才起身准备下床给自己沏茶喝,那边宋瑾淮却是忽然搂住她的腰,“再睡会儿吧。”
“我口渴。”沈昭昭推开箍在腰间初的手,下了床才喝上蜂蜜水润喉外头就响起了晴初的声音,“王妃,奴婢可否进来?”
“进来作甚,你家王妃还要陪我睡会儿回笼觉。”宋瑾淮双手撑着坐直身,脸上满是不悦的神色。
可门外的晴初却不似往日那般得了指令就直接惶惶然退下,而是站在门外有些支支吾吾道:“回王爷,是巽风说是有要事需同您商量,奴婢实在不好做主。”
沈昭昭闻言朝宋瑾淮看了过去,见他已然披上了外衫便主动过去给他系好衣襟,“明儿再睡回笼觉吧,先去办正事才是。”
宋瑾淮定定瞧着她,眼中含着笑意,“昭昭这般正经倒叫我现在都还有些不适应了。”
沈昭昭故作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指尖捏着他下巴左摆右看的,笑吟吟问他,“我要是不正经些,难不成还要做那沈家的三小姐专门欺负自己浑身穿黑的侍卫不成。”
宋瑾淮不禁哑笑,轻握住她的手,“也不是不可以。”
说实话,自从昭昭嫁给自己后他也慢慢的发现对方逐渐改变了许多,虽然心底也知晓皇家规矩繁杂,一言一行被人知晓都很是容易以讹传讹,致使真相掩埋众人所听闻的那些话语自然也是荒诞离奇了。
“那不好……”沈昭昭撇撇嘴,灵动星眸闪烁着零星碎光,眉宇间满是愁思,“我如今在这样的位置,要是做错了什么、说错了话被人知道传到圣上耳朵里,你父皇他也不知会怎么想,旁的人也不知道会怎么议论。”
“那有什么关系,这府中上下几乎都是我的人,他们要是私下议论你,我自然会割了他们的舌头。”宋瑾淮将人揽到自己怀中,“昭昭,你我之间要是总这般的讲究客气,长此以往难免会有些疏离的。”
沈昭昭闻言只好在心里嗤笑,在夫妻敦伦这事上她不仅没看出他疏离反倒是熟稔的很,甚至现在都不需她说些什么他都能很精准地找到令她舒服的点,每回都问她‘昭昭这样好不好?’实际上,掌控权全在他手里。
她叫他停他反倒故意加快,问就是多余。
“放心,只要你不瞒着我,其他的事情并不会疏远你和我。”沈昭昭很是自信地靠在他胸膛处,说完,她又朝门外看了看,“还是00090803将巽风唤进来,免得耽误了要事。”
“好。”宋瑾淮勾唇笑着。
待洗漱完后,宋瑾淮这才和巽风赶到书房议事,推门而入时他养的那些客卿都纷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他行礼,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都坐下,才到主位上,巽风便即使端来了茶盏给他,他头也没抬,只是问:“说吧,究竟是有何要事?”
巽风认真回复:“回主子,临近年关,届时万国来贺,据说今年来的人之中还有蒙兀,而蒙兀那边派出的使者……”话及此处,他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宋瑾淮睨了他一眼,“说就是,怎么还这么扭扭捏捏的?”
“使者是柳云霄。”
此话一出,屋内几乎是落针可闻,除了床边的菖蒲被风吹的动了两下,众人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毕竟当年淑妃因着柳家葬身于火海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宋瑾淮的大舅舅也是很快就投靠了蒙兀。
任谁也没想到,当初凌云之志、次次击退蒙兀和其他国家来犯的少年将军却是选择抛弃家族投靠了敌人,甚至连原本都备受他重视的外甥都被他至于险境成了柳家的质子。
宋瑾淮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是静静地听着,随即问了句,“哦,这又如何?”
仿佛他听得不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而是一个陌生人甚至只是在听书罢了。
其中一位客卿站出来道:“陛下多疑,难保不会想起往日旧事对王爷心生嫌隙,况且此次万国来贺,陛下甚是重视,要是这次蒙兀那边的人做了什么或是柳云霄要用别的什么手段弄砸了,怕是也不好收场。”
“弄砸了便弄砸了,这场万国来贺让柳云霄过来本就是不寻常。”茶被他轻啜了一口便放回在了桌上,伴着沉闷的落盏声,继续道:“这些年要不是萧家顶着恐怕那蒙兀早就闯了进来,而近日边关大捷,蒙兀此行依我看不过是表面臣服实际上是进来探个戌时而已。”
“王爷所言极是。”客卿将头垂得更低了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只是近日沈桓宇的事情也是棘手,毕竟这是王妃的母家,陛下要是再对王爷多谢成见怕是不好啊。”
宋瑾淮眼睫微微抬起朝他轻飘飘扫了一眼,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眼神那位客卿却是有些腿软地站不住了,毕竟上一次说错话的人早就在眨眼之间人头落地了。
宋瑾淮阖上眼,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件事情我自会叫人去处理。”
他早就在那日沈昭昭说明情况之后便在圣上和各部之间替沈家斡旋,至于沈桓宇是什么处罚还是什么处罚,他能做的只是保全他的妻子所在乎的那一两个人罢了。
而他不知晓的是,此时的沈昭昭却是提着一盒糕点和珍稀药材赶往了表兄家去……
第126章:为何不找他
沈昭昭坐在马车内,想到方才晴初和自己说的那些事情就有些心神不宁,大多是有关沈家这两日的事情,左右都离不开松柏书肆,说是这些时日有朝廷的人在调查。
虽然这件事情目前看上去是和他大伯父没有任何的干系,但她探不出底细。
于是,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去表兄家里一趟才好。
毕竟宋瑾淮和她的伯父隔着几百条人命,她不可能傻乎乎再去求他,上次的教训已然是够了,他只要不插手其中便是很好的夫君了。
她掀开车帘往外探去,街上人来人往,阴沉沉的天幕下那些稀稀拉拉晃荡的人影恍若鬼魅,摆摊的商贩也比往日少了不少,受最近朝廷的指示,那些商贾要缴纳的赋税似乎又多了些。
这让本就有些生意惨淡的商人直接都闭了门,加上朝廷又开始严查那些危害百姓的商人,故而一家家查下去,松柏书肆的事情迟早会被公之于众,她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的。
晴初瞧着面容有些苍白的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始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将那截燃灭的香薰重新燃上。
沈昭昭即便是知道自己不该在表兄春风得意之际去拜访他却还是因着担忧祖母咬了咬牙去见面,她得做些什么,哪怕局势不能完全扭转,她也不会让祖母受苦。
沈昭昭出门时特地从自己的嫁妆里取了些珍贵药材,又让晴初给门房一袋碎银通融表明他们来此地的目的,门房几乎是从扬州跟着柳家少爷过来的自然是知晓沈昭昭,听闻后也不敢收那银子,撒腿就跑去通知柳屿。
沈昭昭在这个时代待的久自然是知晓自己不能贸然就直接跨过姑母去见表兄的,要换做以前她还是沈家小姐的时候那说不定见便见了,可现在自己这样的身份需要顾及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于是她只好坐在前厅等着姑母过来,姑母知晓她的意思客气一番后后也没多留她,只说柳屿马上便来让她等等便起身离开了。
她坐在蝙蝠纹镂空黄花梨太师椅上,瞧着不远处天边渐渐暗淡下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垂花门那边就响起了一阵急促脚步声。
循声看去时一抹格外颀长的人影缓缓映入眼帘,柳屿较之于儿时的傻气此时身上气质已然变得温润柔和了不少,一袭山绿色大氅披在身上,衣摆咧咧作响,一双狗狗眼看着无辜又明亮,在看到她时,眼里似乎都迸着星光。
“表兄……”沈昭昭唤了他一声,想到今日的冒犯也是赶紧道歉,“今日是我唐突来见你,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还请表兄见谅。”
柳屿想是再靠近些,却是想到沈昭昭如今的身份还是站在不远处朝她作揖,两人之间似乎早就隔了一堵无形的墙似的,他一时半会儿也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回:“臣斗胆可与王妃攀上亲戚,何来冒犯一说,王妃若是有什么难处,臣定当尽全力相助。”
沈昭昭倒也不卖关子了,屏退左右后她便将松柏书肆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脸上是难以掩盖的羞愧和无措,“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来找你不是望你能替我大伯洗刷冤屈,只求你能在圣上面前转圜,不让我的祖母饱受流放之苦。”
柳屿听到这些事情时神色凝重而复杂,他很想问自己的表妹,为什么不将这件事情告知安王,明明人家是王爷想来在皇帝的面前应当更有话语权才是,可现如今,她却偏偏选择了他……
难道是她和安王的感情不睦吗?
仅仅是这么一想,心底的心疼与担忧也不免直接蔓延了上来……
正有些惆怅之时那边沈昭昭也是将自己提前备好的礼箱叫人抬了上来,“我知晓表兄并不缺那些个金银细软的,但我此时也是山穷水尽了,除了这些个黄白之物我实在想不到能用什么来解决,这些东西是我希望能让表哥帮忙和吏部的人打点一番的,也好叫我大伯到时候在狱中少受些皮肉之苦……”
“表妹言重了,你我到底是亲戚,而我在吏部也算是有小部分人脉,若是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我定然竭尽全力保全你沈家。”
沈昭昭慢慢松了口气,这些时日堵在心底的那口郁闷之气随着眼泪慢慢滑落下来,她起身朝柳屿行了大礼,“那便多谢表兄了,日后表兄若是有什么难处,我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柳屿蹙着眉赶忙将她扶起,眼里满是对她的疼惜,他虽是不明白她和安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哪怕被逼到这个份上也不肯向对方求助,但这么仔细看来便知道对方对自己的表妹必然是不好的。
长叹了口气后,他又去叫人备好马车,安抚她道:“你从小身子骨就弱,还是莫要受凉了,我要是办妥了,会叫小厮去通知你的。”
沈昭昭再次朝他拜谢,直至上了马车她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雨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落了下来,敲打在车蓬上时淅淅沥沥的,潮冷的空气不放过一丝的缝隙钻333360643632了进来,她轻微瑟缩了下,将身上的狐裘拢得更紧了些。
晴初将热乎的袖炉递到她手里,见事情都已办得差不多,她觑了眼自家小姐那苍白如纸的面色,“小姐,您也不必过于担心,最近这些个风吹草动或许也只是听着可怕罢了。”
沈昭昭讷讷地点了点头,心里只祈求着这件事情能很快就得到落实,不然她实在是有些寝食难安。
“只是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
沈昭昭指腹摩挲着袖炉外层精心绣制的莲花纹,“你问便是。”
“小姐为何不将此事同王爷说一声呢?”
沈昭昭闻言也只是淡然笑了笑,“你不明白的,晴初,这是我的家事况且王爷不是腿还伤着呢吗此事还是他不知道的为好。”
晴初上前给她捏了捏肩膀,“可是夫妻本是一体啊……”
沈昭昭也没有再回答,只是盯着不远处小几上的糕点怔怔发愣,所有人都觉得她应当在这时候去找宋瑾淮,只有她自己明白其中的缘故,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也不该……
第127章:不必问
天幕实在浓稠的厉害,青石板砖上被雨水浸泡之后明亮的有些反光,绵密的细雨点点滴滴落在桐油伞上再顺着伞骨滑落下来。
沈昭昭踩在杌子上由晴初搀扶着缓缓走了下来,走到王府大门外她也落落大方地跨进门槛,仿佛她要去求自己表兄的事情即便是被发现了也依然底气十足般。
倒是她身后的晴初脸上有些惶惶不安,不管怎么样王妃私自上门见了表兄是不大好的事情。即便两人是光明正大地在柳家前厅议事但身份摆在那儿,要传到王爷的耳朵里怕也只是这一两日的事罢了。
“小姐,您当真打算瞒着?”
沈昭昭被她这话问的愣了愣,脸上不见愠色反倒是笑得极为灿烂,“我何曾想要瞒着他?他要是想去问便直接问,我只是为了娘家的事情四处奔忙而已,我何错之有?”
她才没有错呢,她不奢望他这个做丈夫的能替她摆平沈家的事情便已然很不错了,哪里会怕他来质问自己?
人走投无路时也总得想想法子自救,总不能老期待着有什么大英雄踩着七彩祥云来救自己不是?
这边才经过月洞门,正准备问要不要传膳的厨房管事婆子——李嬷嬷看到了她连忙上前问好,随即便问她要不要现在传膳。
她蹙了蹙眉,看向雪竹居的方向,“你没问王爷吗?”
“奴婢不敢问啊,王爷一直在书房议事呢,那里哪是奴婢这等粗鄙之人可以过去的。”李嬷嬷躬着腰,笑容看上去有些局促。
“传膳吧,待会儿我自会去唤王爷过来用膳的。”沈昭昭撂下这话才准备往里走那边云霓便端着热茶与糕点冲她匆匆赶了过来,光是闻到那淡雅的味道便知是茉莉花茶。
热气从杯沿缝处冒了出来,她浑身沾着细小雨珠,那张秀美的脸蛋看着也是越发的楚楚可怜了起来。
“参见王妃。”云霓很是及时地朝她行礼,眉目微敛。
沈昭昭自然不会觉得这茶是送给她的,毕竟她一大早便出了门,于是她问:“这茶你是要端到哪里去?”
“回王妃,近日天寒王爷又日日在书房忙公务,奴婢便想着前去送点热乎的花茶和糕点过去。”
廊下凉风扑面而来,沈昭昭脸上像是深秋时分覆盖的寒霜——分外冰冷,她没说不让送也没说任何斥责云霓的话,只是唇角勾着淡然的笑意,“王爷不爱喝花茶。”
闻言,云霓脸上不仅没有被拆穿的羞臊反倒是真心想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般,“还请王妃告知奴婢王爷最爱喝些什么?免得到时候送错了惹了王爷不快。”
一旁的晴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径直挡在沈昭昭的面前语气强硬,“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问王爷爱喝什么?下人的事情都还没做好就敢来询问主子的事情了?”
云霓似乎是被吓到了般,眼里的泪花几乎都要溢出来似的,“是奴婢思虑不周,奴婢只是一心为了王爷着想,毕竟王爷的腿伤至今未愈,我们做奴才的也是看着担忧不已。”
晴初冷哼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
说完,晴初便对着沈昭昭道:“王妃,时辰不早了,您都忙了一上午也该好好休息一番才是,奴婢扶着您进去吧。”
沈昭昭点点头便直接转身往雪竹居的方向走,对于她来说现在的云霓还没有完全展露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把柄的错处,故而她对于云霓所谓的挑衅根本也生不上什么气。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那边原本乖顺地低着头的云霓却是将头抬起,泠泠秋雨落在她面颊上,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势在必得的倔强在淡淡薄雾下显得有些模糊。
她转过身,脸上依然是那副瞧着令人生怜的模样,端着茶水朝斜廊那边走进,随即眼底方才还没落下的泪光此刻又蔓延了上来,只见她婷婷走了几步朝着不远处的小厮靠近,“王大哥。”
这小厮恰好是今日给沈昭昭放杌子的,马车夫也是他的半个干爹今早自然有他跟随了过去。
“云霓小姐。”王成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云霓将手上托盘的糕点递给他一块,他连连拒绝,而云霓却说是她无聊做做的,怕污了贵人的眼就不好端过去了。
王成赶紧接过糕点,宽慰她道:“贵人就是如此的,他们吃过太多山珍海味嘴巴可不都给养刁了嘛。不过我倒是觉得云霓小姐做的这糕点可口极了,是贵人没这个福气尝到……”
云霓笑了笑,眼波流转间那双眼瞳都滴溜溜地转动着,早就打好了算盘的狐狸似的,“王大哥喜欢就好,天气凉,今早你出门也是够冷的,要不喝杯热茶先暖暖身子吧。”
王成是个实心眼的,接过茶喝了一口还冲她道谢。
随后,云霓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只是天儿这般的差,王妃身子骨不好,她是去买什么时新的料子了吗?”
“嗐,是去吏部员外郎家中了。”
“这样啊……可吏部员外郎和王妃似乎并不熟悉。”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成颇有些得意地朝她靠近了些,小声说道:“我同你说了,你可不要再告诉旁的人了。”
云霓忍住心底的恶心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我难道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守信的人吗?”
王成道:“那吏部员外郎是王妃的表兄!”
云霓眼眸微微垂落,端着红木漆盘的手悄然捏紧,心下也是有了思量……
这几日沈昭昭都在坚持不懈地给宋瑾淮涂药,今晚是涂抹药膏的最后一晚,此时已然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临近冬日,这些天的雨总是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没了,她望着庭院外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的枯叶,右眼皮也是有些止不住地跳了起来。
不知是为何,她总觉得今天比往常要更是不安了些,果不其然,那边晴初收了伞朝着屋内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她穿着豆绿色比甲,裙摆上已然被雨水洇湿了一大片。
她连气都还没喘匀那边就开口道:“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128章:有所亏欠
“究竟是什么事?”沈昭昭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晴初。
晴初大口喘着气,欲语泪先流,略微圆润脸上不知从何地沾了草屑,话语都打着哆嗦,“大老爷的事情被圣上知晓了,前两个时辰就被传唤到了宫内,现在都还没从皇宫内走出来!”
啪嗒一声,被沈昭昭捧在手心用来暖手的茶盏倏地碎了一地,茶渍飞溅在了她绣花鞋上。
“可有探出什么消息来?”好半晌她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晴初摇摇头,眼泪鼻涕混在一块儿,通红的眼眶肿的和核桃差不多大小,“奴婢想问也问不出,沈家都被那些官兵团团围住了,只是听住在我们不远处的阿婆说……说大少爷也被拘押了,那些大少爷的同窗平日里各个都和他玩的好,现下除了一位其余的都跑的没了人影儿。”
沈昭昭急的在屋子里直打转,虽然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她万万没想到大哥竟然也会被牵扯进来,她咬了咬牙,抓住晴初颤栗不停的手,眼里带着几分决绝的光芒,“走,我们去问问表兄,看他现如今是有何对策。”
这么一想,晴初就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点点头,拿起放在衣桁上的正红狐裘披风给她系好,拿起桐油伞重新撑开,提着宫灯引路。
主仆二人踏着雨雾缭绕的夜色就要往屋外赶,可才走过长廊,沈昭昭就清楚地看到了不远处那抹清隽身影。
浓墨色的锦衣几乎要和黑夜融合在了一起,巽风撑着伞替他遮挡住一部分的雨水可这也不可避免地浸湿了他的衣摆,她应当是看不清的,可宫灯掩映下袖子处的水湿的都可滴水,实在是难以忽视。
伴着簌簌而响动的竹林声,他清冽干净的嗓音缓缓响起,有些喑哑和不明显的失望。
“昭昭,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沈昭昭攥着狐裘上的系带,葱白手指因为潮冷的雨水而冻得青白,她知道,那件事情大概率是被他知道了。
她不应当心虚的,可在看着不远处那双凛冽寒眸时还是不禁感到呼吸一滞,“王爷要我说什么?”
她选择了明知故问。
她实在是拿不准宋瑾淮的心思,自从上次他表面说着不插手实际上在背后推波助澜开始她就有些畏惧了,没有把握的事物和人她都不会轻易去选择相信了。
要是宋瑾淮知道了是会去选择置之不理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选择?
宋瑾淮深吸了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木轮椅上,不知是由于使用的力气太大还是情绪上涌,手背的青筋在宫灯昏黄光线中都隐约可见,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唇角泛着温柔笑意,“昭昭,已经是晚上还下着雨,不安全,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泡个热水澡睡一觉才是。”
“我、我不能……”沈昭昭从他宽大手心里挣脱出来,她这下是真的不愿再看他的笑,那是极度温柔的笑却也是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
她过于了解他,以至于他的每个表情她都第一时间选择了自以为最为正确的答案。
后来,她再想想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