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饱了。”宋瑾淮将背往后一靠,神情慵懒,一副‘我不吃,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色。
沈昭昭才不惯着他,起身,舀馄饨塞入他口中,动作一气呵成,见他乖乖吃到了嘴里,指尖捏捏他冷白微凉的脸颊,故意吓唬他道:“瞧瞧,你瘦的连二两肉都没了,快变成我当时刚刚见你那样了,啧啧啧,这瘦了脸都没之前好看了。”
宋瑾淮眼睫轻而快的眨了下,下意识往菱花镜前看去,可惜离得远要瞧见自然是困难的,他抓住沈昭昭的手,眉毛都皱了起来,“真的吗?我不好看难道你就不喜欢我了?”
这话说的让沈昭昭心跳都漏了一拍,少年的手温暖却不滚烫,这样的热意仿佛都要蔓延到脸颊连带着面颊都热的厉害。
“也、也不全然如此。”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水灵灵的眼睛在簌簌扇动的睫毛下轻快地眨动,她问出了这段时日一直困扰在心中盘旋的问题,“你说这话难道很喜欢我喽?”
宋瑾淮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面颊上轻轻蹭了蹭,“喜欢。”
他很是笃定地看着她。
沈昭昭这下连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了,肩膀轻微颤抖着,眼眸月儿般弯弯的,“我也喜欢你!”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眼窗外又起身拿起架子上的铜盆,很是兴奋地说道:“日头这般好,我给你洗个头怎么样?”
“洗头……?”宋瑾淮似乎还没从沈昭昭这般跳跃的思维中跳脱出来,脸上带着些许的茫然之色。
“是啊,我听嬷嬷说她年轻时就给她夫君常常洗头以表恩爱呢!而且最近你经此劫难说不定是霉运上头,嬷嬷说拿些柚子叶可祛除掉,日后路都好走顺些!”
沈昭昭说起这话时很是兴奋,其实她也不曾将近来的遭遇推给那些鬼神之说,可光是自己穿书这件事情就有些不可思议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的爷爷曾经给奶奶洗过头,也是这样再平常不过的日子,连洗头水化成的泡沫都在闪闪发亮。
宋瑾淮看着面前少女在眼前转来转去忙活的模样,眼里的笑意也深了些,“好啊。”
因为宋瑾淮双腿不便的缘故故而他也是躺在带着折叠属性的躺椅上,沈昭昭先是将他头上的发带解开再用梳篦将头发梳开。
宋瑾淮的头发柔软顺滑的和绸缎一样,她没忍住在指尖绕了好几圈,而后再将其浸泡在温水里,笑吟吟地凑上前这才开口:“你觉得这样的水温怎么样?”
“很好。”
“那昨日松柏书肆的事情你觉得怎么办最好?”
宋瑾淮倏地睁开眼,抬眸就撞上了少女亮晶晶的眼睛,两人离得近了些连那抹清新的柑橘味都能闻得到,“夫人想要我怎么办?”
沈昭昭拿着木瓢舀水的手一顿,知晓自己的想法是暴露了,也不再掩饰什么,“我大伯说他也不知松柏书肆的事情,当初和国舅也只是同窗之谊况且人家还救过他一命便一同开了这家书肆,可万万没想到国舅竟然私底下侵占学田,要是此事被圣上知晓,我祖母他们都难免要被流放……”
“所以,今日的昭昭想着给我洗头实际是为了讨好我?”宋瑾淮毫不掩饰地提出问题。
“不完全如此啊。”沈昭昭双手搭在躺椅两侧,玉柔花貌的面容被秋阳照的有些红彤彤,嗓音清脆明快,“我想给你洗头是真,但我这不是怕说出来你会生我的气嘛……”
宋瑾淮只是握着她的手,眼里倒映着少女傻乎乎的笑容,树叶在头顶哗哗作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会生气。”
“那就好。”沈昭昭蹲下身,拿着皂角涂抹上去,“我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可能会让你有些为难,所以我并不是真的要求你一定要完成这件事情,只需在皇上要判决下来的时候你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就好,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宋瑾淮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好。”
等到洗完头,沈昭昭又特地叫人拿来干毛巾给他绞干头发,这样暖融融的天气烤的有些困倦,头发也干的快,她才拿起篦子准备给宋瑾淮束发时月洞门外却在这时响起了脚步声。
“小姐!”
沈昭昭侧过身看去,随后就看到晴初朝着她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连忙站起身,上前迎过去,“晴初!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小姐放心,巽风带了人就将我救了出来,还把其他的人也一起救了出来,那些人实在是太坏了,有些女子容貌生的好就被买下给大户人家做妾,不好的要么是做丫鬟或者给家境一般却不能生育的人生孩子……”
晴初身上有些灰扑扑的,沈昭昭拿着绢帕给她擦拭脸上的脏污,“回来了就好,那松柏书肆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你先去洗漱一番再好好睡一觉吧。”
“好的小姐。”说完,她又立刻想到了什么,“对了,小姐,二房的三小姐刚才哭着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您,您快去正厅看看吧。”
第一百零九:阳奉阴违
沈昭昭听到晴初这话和宋瑾淮说明情况后便匆匆赶去前厅。
穿堂风袭来,垂落在庭院紫藤萝花架上的枯藤被风稍稍一吹便断了,沈昭昭才走过台阶那边沈溪龄便含着一双泪眼朝她行礼。
她连忙上前拦住,握住她的手道:“都是自家姊妹,你要是冲我行礼岂不是生分了?还是先快快坐着,有什么事情咱们边喝茶边聊。”
说完,那边丫鬟便立刻给沈溪龄重新沏了一壶茶,而后又将糕点端上桌,桌上摆着的芙蓉酥恰好是她喜欢的沈昭昭就让人多端了些过来。
“谢谢三堂姐……”沈溪龄皱了皱鼻子,眼睛因为哭过的缘故此刻肿的和核桃大小般,她咬了一口芙蓉酥,湿漉漉的眼眶里又多了些许浮动的泪光。
“听晴初说你找我有重要的事情。”沈昭昭才端着茶盏那边沈溪龄便直直地跪了下来,惊的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溪龄,你这是做什么?!”
“还请姐姐帮帮我,我不想嫁给那位商贾之子,样貌下等不说半点才识也没有——”
沈昭昭赶忙将她扶起来,拿着绢帕给泪流不止的她擦拭,“你先坐着好好说,有什么困难我能帮你的自然竭尽所能帮你。”
沈溪龄点点头,待情绪波动没有那么大时她这才缓缓道来:“我父亲近日在忙着给我张罗婚事,往日他都是希望我晚些再定婚事都说是不急的,可近日也不知为何,着急给我相看各家子弟不说,连婚事都要早早给我定下。
那些子弟且不说自身样貌品行如何,光是那些家世实在是有些配不上我,我这个人也不是求什么大富大贵或是嫁个三姐夫这样有权有势之人,我只求门当户对,样貌也是和我相当。
可我父亲他却是看中了那商贾之子,除了钱,那商贾之子什么也没有,既无样貌也没品行,据说家里小妾不少,我不愿嫁父亲便说什么也不同意,执意要我和刘家定亲……”
沈昭昭听了这话,神情都错愕了一瞬,在她的记忆里原主这二伯对沈溪龄还是关怀备至的除了对待自家女儿严苛了些其他的也并无不妥,怎么现如今会这般着急的将沈溪龄嫁出去,难道还是因为松柏书肆的事情……
她定了定神,温声宽慰道:“堂妹不必着急,此事可能还有待商榷,若按你所言那般刘家那孩子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我定然会想办法将这桩婚事和二伯父好好说清利害关系。”
“多谢堂姐,这次上门是我唐突了,这是我给你做的糖蒸酥酪,希望你能喜欢。”说着她便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将食盒端了上来。
沈昭昭收了下来,笑吟吟道:“若是无事不若我带你先在王府上逛逛,明日我再回娘家一趟,今夜我和你姐夫商量一番让他拿个主意,看看在朝为官的有没有适合你的郎她不知道自己能帮沈溪龄多少,但沈家如今面临这样的困境,想来也是不安稳的,还是得找到解决的办法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三姐姐!”沈溪龄到底年纪还小,此时也不过是被这件事情吓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下意识的找到自己更为信任的人找出解决办法,“只是我要是回晚了父亲定然要斥责我,我来这里他们是不知道的……”
沈昭昭也没有勉强,只是亲自将人送到了府门外目送她离开。
想到自己最近要麻烦宋瑾淮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了,她也去厨房请教厨娘亲自熬了黄芪骨头汤,自个儿尝了尝味道便端着赶往雪竹居。
此时日头已经临近正午了,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整条鹅卵石小径,她走的快而稳,想到等会儿宋瑾淮,走进屋时却没看见宋瑾淮,问了下人才知他去了书房。
她原本是想着这汤到时候就让丫鬟直接送去就好,可那样又显得自己心实在不够诚,便自己又端着走去了书房里。
书房离雪竹居也不是很远,只是那边更为幽静些,书房后面栽种了一大片的竹林,沈昭昭穿过长廊,绕了个弯儿便来到了书房门外,只是才走到那儿便听到里面的水声和谈话声。
她有些踯躅地站在门外,之前也是听巽风说过,宋瑾淮一般都是在书房里换药毕竟伤的深可见骨她又对血腥味有些敏感,所以在书房换药明显是最为稳妥的。
就在她转身之际,屋内传来巽风的声音,“主子,可是我们要是将这些证据呈给圣上,沈家可能不只是流放那般简单了,王妃也必然会伤心至极……”
宋瑾淮缓缓抬眸,大夫给他敷好药膏便开始给他扎绷带,他轻轻翻阅着那份即将递上去的奏折,良久也没有说话,半晌,只听他叹了口气道:“此事对她能瞒多久便瞒多久,我和沈桓宇之间隔着我母族上百口人的性命,若是这么一笔勾销,我怎么对的起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当年是他和皇后联起手来步步紧逼,那他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才是,况且柏松书肆那些被拐卖的少女们的的确确是因为他和皇后的那条狗而遭受迫害,总不能因为他轻飘飘一句不知情便择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沈昭昭惊的差点连手里的碗都没端稳。
她原以为他不去干涉就已然算是他最大的退让了,却不想他心中仇恨从未放下,还要在这场局里推波助澜!
她一时只觉有些无措,端着瓷碗就往前走却因为瓷勺与碗壁相碰发出清脆声响,而此时屋内的人也是立刻察觉到了她,“谁?!”
说完,窗柩内射出箭矢,沈昭昭慌忙躲开,脚一崴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瓷碗里的汤洒了一地,碎片划伤了她的手心,鲜血汩汩流出连同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不已。
门被推开,因为门槛早早就被拆卸了的缘故故而宋瑾淮也很快就出现在眼前,“昭昭……?”
沈昭昭看着他脸上满是错愕的表情,有些没忍住嗤笑出声,她没想瞒着自己知晓此事被他所发现,此时心里的愤懑几乎堆满了整个胸腔,“宋瑾淮,阳奉阴违很好玩吗?”
第110章:宋瑾淮,你不该这么做
宋瑾淮眉间微蹙,平日里那双看着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却变得破碎不已,“昭昭……”
他推着轮椅上前伸手就要将沈昭昭从地上拉起来,却是被一把拍开手背,手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震颤的厉害,上面都沾满了湿润黏腻的鲜血,是她的……
沈昭昭露出讥诮的笑,眼眶通红,失望而哀伤地望着他,“王爷不愧是能从重新夺回九皇子之位的人,够狠,够果决,我沈昭昭属实佩服的五体投地!”
随即她踉跄着站起身,浓郁鲜血味让她胃部止不住的痉挛、扭曲,可她也不肯露出半点的怯懦和退缩,站直身后她便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从一开始我让你不要插手此事时你就在撒谎,对吗?”
她就说身为书中睚眦必报的反派怎么会变得那么好说话,他的母妃死的那么惨甚至连具骨灰都没有,他的心结那样难以解开,怎么可能是她区区一句‘你不要插手’就可以化解的呢?
现在细细想来自己要努力扭转书中十恶不赦的反派究竟是有多么的天真?
宋瑾淮眉间的愁绪似乎堆叠的更满了,他抿着唇半晌才回话:“是。”
“那之前你说我嫁给你,是你的妻,沈家日后与我无关这话也不是玩笑话,也是真的吗?”她颤身问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的风太亮了,还是因为衣袍沾染了汤水此刻冰冷的厉害,她的整具身体都在不受控地发抖。
明明今日是个艳阳天啊,她有些哀凄地想到。
“是,你嫁给我就是我的妻,我护你一生一世,那你自然和沈家也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宋瑾淮很是笃定地给出答案。
“可你那日陪我一同归宁了,难道也是装出来的吗?”
“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他们为难,不想要你被人笑话。”他立刻否认。
“所以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认可过沈家的任何一人,对不对?!”
“是,除你之外,他们对我来说不过是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而已。”
沈昭昭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里堆积的那些不能言语之事此刻也一并吐露了出来,“那你可知你二舅舅曾经给你当时被俘虏的大舅写过一封信?我大伯父或许是有错,但那封所谓的家书却成了导火索,使得你母亲一家都成了众矢之的。
皇上忌惮你母妃家中势力已久,那封家书即便我大伯不上奏也有人会趁此机会将你母族一网打尽,圣心难测,可那次不少官员却是做出了最合圣意的事情。”
宋瑾淮紧紧握住轮椅扶手,如果之前的种种都是所谓的报复,那么现在的一切算得了什么?那封家书和皇上的忌惮,也是,那个男人既没有尽父亲的职责也没有尽丈夫的职责。
他以为自己所谓的父皇是个懦夫,却不曾想就因为是个懦夫所以才会天怕地怕,最后那封本来不是罪证的家书也正中下怀了。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二舅舅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你大可以去查,当年的事情都在应天府记录在册,那封信是最为关键的证据,自然也在那上面。”沈昭昭一字一顿地说道,随即慢慢往后退了一步,“若我今日不将此事告知于你,你就要灭我满门……宋瑾淮,他们是我的家人,纵使有再多龃龉也是我的家人!你有问过我吗!”
宋瑾淮唇角也露出一抹冷笑,“是啊,再多龃龉也是家人,当年谁也没有问过我的母妃,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家人死的死,逃的逃。”
沈昭昭怔愣一瞬,指尖紧紧搭在墙壁上留下一道血痕,说出了最为致命的一句话,“那我问你,现在的你和当年你的父皇所作之事又有何区别呢?”
宋瑾淮闻言,脸色也比刚才要煞白了不少。
他低垂着眼睫,指尖细微地颤抖了一下,现在的他和当年的父皇有什么区别?若是他就这样被仇恨蒙蔽双眼那么他成了什么?
他紧紧攥着拳,心中郁气越发浓郁,眼眸沉沉,“是我欠思虑了,昭昭……此事是我之前没有认真查清,我不会动沈家的人,你且放心,只是松柏书肆之事你伯父当真是不知情吗?学田的事暂且不说那些被拐卖的人难道他也不知吗?”
沈昭昭神色纹丝未动,只是倚靠在朱梁上,望着远处迎风而开的玉壶春,“我伯父他知不知情我也会去查明,若他知晓此事该贬官还是责罚应当由郯国律法为主。
至于你现在说的任何一句话我不会相信,若你恨我沈家人,你大可以现在就和我和离,我们从此一拍两散,免得你要杀害我沈家人还得多出我这样的挡路石。”
“不、不是,昭昭是我的妻,是我心悦之人,是我要护一辈子的人。”宋瑾淮上前紧紧握住那只柔软白皙的手,这次沈昭昭没有甩开他只是侧过身,抬手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掰开。
“你所谓的心悦之人,代价太大我承受不住。”
宋瑾淮本就是习武之人,按理来说沈昭昭是不可能掰开他手指力度的,但那双手上满是深红的血,他最终还是松开了力度,看着沈昭昭从他的禁锢中抽离。
“宋瑾淮你的过往是很可怜,你的母妃和你的母族是无辜而凄惨的,但皇权之下,谁又不是蝼蚁,当年皇帝端坐庙堂畏惧你母族势力赶尽杀绝,今朝你安王为了所谓的复仇要将沈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你是被仇恨蒙眼了吗?一定要做这背后的推手吗?”
宋瑾淮定定地望着她,望了许久,视线都已然变得模糊不清了,嗓音也多了些许的哽咽,“昭昭,你手受伤了,我带你去看太医。”
沈昭昭没有应他的话,转身直接往前走去,流苏珍珠耳坠轻轻摇动,“你要是知晓我是你的妻,就不该动我的家人,否则你便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一刻那些光怪陆离梦境中的魑魅魍魉似乎都消散了不少,她改变不了宋瑾淮,但可以改变她自己,沈家身陷囹圄,她不会奢望对方去救,她该想些办法。
至于沈桓宇他是不是和书中写的一样刚正不阿,她也会去努力找证据考察,她不会将希望只寄托于一人了……
第111章:一拍两散
沈昭昭回到雪竹居闻着那血腥味干呕了好一会儿,缓过劲儿来后便叫了大夫给自己上药包扎,而后自己又重新梳妆一番,换上那件黛紫色掐花对襟长衫,内搭刺绣妆花裙,因着天凉的缘故又披上了一件软毛织锦披风。
自己拿上最近学好的牡丹缠花簪子放置在檀木镂空雕花盒中,随即叫了马车便带着两名丫鬟赶往皇宫。
这些时日来她和庆宁公主的关系也是越发深厚,时不时便会互相赠送对方些东西恰好庆宁公主这几日都在邀请她去宫里玩射箭,因着要顾着宋瑾淮的事情所以她都是说着等几日后。
现在她和宋瑾淮直接摊牌所以这下算是一身轻松,她禀明了来意那守卫好像早就得了庆宁公主的示意立刻放她走了进去。
沈昭昭来到庆宁公主的朝明殿时她正靠在美人榻上听着那些乐师弹琴唱曲,一见是她来了曲也不听了,挥挥手便屏退了众人,兴致冲冲地拉着她坐了下来。
“今个儿你怎么有心情到我这里来玩儿了?”庆宁公主将那些糕点递到她面前来,大眼睛扑闪着满是好奇。
沈昭昭将牡丹缠花簪子放置在她面前,“这是我给殿下做的簪子,可能不及专业制簪人厉害,还请殿下笑纳。”
“哎呀,我们俩这关系就不必这般客气了,况且你来了我就高兴再说这礼物也是你亲手做的我当然喜欢了。”说着她便立刻让身旁的宫女将那支牡丹缠花簪子别在发髻上,才准备夸奖沈昭昭一番却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你这伤不是为我制簪弄伤的吧?”
“不是的,是不小心被打碎的瓷碗割破的,殿下不必担忧。”沈昭昭笑着解释道。
庆宁虽然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有时察觉人心思这方面还是极为敏感的,她微微低着头朝沈昭昭看去,“你不开心?有事困扰住你了还是说我九皇兄欺负你了?”
沈昭昭眼眸微垂,心中的哀伤便再也难以抑制地浮现在面容上,“是……”说着,她便直接跪在了地上,“还请公主帮帮我?”
“昭昭,你别这样跪着,你告诉我,要是我皇兄欺负你了,我一定助你和离到时候还在父皇面前好好罚他给你出口恶气!”庆宁公主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我今日来找公主的目的不纯,殿下也不怪我吗?”沈昭昭缓缓起身问道。
庆宁公主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面颊,笑的眼眸弯弯,“这有什么,我找你到皇宫来不也是有目的的吗?再说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能理解的。你先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好帮你啊。”
沈昭昭点点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松柏书肆的事情到头来还是难以瞒住,现下就看我大伯父他到底知晓多少……殿下,我其实不会求旁的什么,若是我大伯父的的确确做出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请你不要为他求情,但恳请你届时要全家被判流放之时,还请殿下多向陛下美言几句,我祖母年纪大了,不能这样被连累……”
“这有何难?我到时候和父皇撒个娇的事,再说了这件事情弄来弄去还是你大伯父识人不清,他这丞相的官职依我看是难以保住了,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庆宁认真分析利害关系,随即抱了抱沈昭昭,“好啦,你放心,流放之事我会替你多多留意的,你就别伤心了,我和你说件开心的事情可好?”
沈昭昭松了一口气,只觉如释重负,“多谢殿下了。”
“和我客气啥。”庆宁公主拿起桌上的茯苓糕咬了一口,笑吟吟道:“你知道七皇姐最近都对萧岭哥哥爱搭不理的吗?据说萧岭哥哥给她送了不少的东西,她之前还会收最近却是全部都给拒绝了并且连先前的都给拒了。”
“这是为何?”沈昭昭知晓自己不该过多去探讨公主的私事,所以她并没有直接点评和分析,而是问庆宁公主让对方说,这样也不算僭越。
庆宁公主看了看四周,凑在她身前小声道:“你还记得上次围猎之事吗?”
沈昭昭答:“记得的。”
“嗐,上次我不是和你说了我那七皇姐是被顾序救了出来吗?而最近到了她该议亲之时,她好像是看中了顾序,就是你二姐夫!”
“可、可顾序他娶了我二姐姐,这……这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庆宁公主笑了一声,不疾不徐道:“这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要休了你家二姐姐,但这样的做法算不得体面,要么便是嫁过去让你二姐姐降为平妻,毕竟让一国公主嫁给一个探花郎已然是很尊贵的荣誉了,要公主做平妻那必然也不可能了,如此一来,只能委屈你二姐姐了。”
沈昭昭闻言心里也有些复杂,但想起过往种种,她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听着庆宁公主说这些事……
两人在皇宫中玩了一会儿射箭便已然到了金乌西沉之时,和庆宁公主道别自己便离开了宫殿,走到东华门时宫门大开一寸寸余晖洒在她的身侧,满目晚霞落入眼眸之中,不远处少年的身影在秋风里显得越发萧瑟。
沈昭昭循着那道身影看去,只见宋瑾淮坐在轮椅上,冷白如霜的脸上被残阳映照的多了几分温暖余热,身后玄色发带伴着那墨发被风扬起,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在这样的景光中显得越发俊逸出尘。
沈昭昭当做瞧不见他似的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那边驾马车的马车夫连腰都弯的更低了些,甚至连话也不敢说。
她搭着丫鬟的手臂走了上去,手掌处那道白色绷带很是刺目,在暖阳下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宋瑾淮眼眸深沉地盯着她手上的伤口,他不敢轻易上前再去和她争执,生怕她情绪一激动便又伤到自己。
他目送着她去了另一辆马车,知晓她生自己的气只好让自己的马车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昭昭马车后面,像是一条小尾巴似的。
沈昭昭也不着急,先是去了陈记茶馆喝了茶又去徐家糕点铺子买了些吃的,最后去书肆挑了话本子,当初所谓的去他书房看话本子此刻却是她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了。
直至她看着宋瑾淮跟着自己走走停停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到王府,只是才下了马车,她就……
第112章:知错了
沈昭昭下了马车后径直错过他往雪竹居走,那抹淡然清新的柑橘香如一缕烟,只闻其香,却难以留下半分。
她决绝地转过身,只是余光中却瞥见了那双黯然悲恸的眼眸,如果她现在就心软日后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对方定然也不会和自己商量半分,他说自己是他的妻会护她一世,可他不明白家人对她的重要性。
不能爱屋及乌,自然也不能体会她的哀痛与欢喜。
潇潇暮雨,落满灰的芭蕉叶又恢复了新嫩的绿色,等到她回到雪竹居时屋外已然下起了雨,可那抹余晖未消,窗柩旁的菖蒲枯叶尖儿上沾染了几滴水珠,她摊开话本准备翻阅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可要现在传膳?”晴初手捧云兽纹剔红漆盘,上面是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沈昭昭朝门外望去,“你进来吧,不必传膳,我现在不想吃。”
晴初‘诶’了一声便跨门而入,随即就将那姜汤递到她面前,“小姐快喝些吧,这天凉的可快了,您身子骨本就不好——”话音才落,她就注意到了沈昭昭手上的伤口,“小姐,您这是怎么伤的?”
沈昭昭收回手,故意逗她,“实不相瞒,我这是上山打虎去了,那老虎没打死反叫我伤了手哩。”
晴初气的跺脚,面颊泛红娇嗔道:“小姐,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可有唤过大夫来看看?”
沈昭昭笑笑,脸上是明媚笑意,“放心吧,也就是手掌心被瓷碗破开的口划了一道,不碍事的,倒是你,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给我端起姜汤来了?”
“文嬷嬷让我端过来的,您每次一到这样的季节只要稍稍不注意便容易染了风寒,姜汤祛寒气,刚好给您暖暖身子。”
“王妃,您和王爷是怎么回事啊?!”只见文嬷嬷满脸惶恐不安地从门外跨了进来,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手上的药包因为沾了雨水而晕染开暗色的水渍。
沈昭昭轻啜了口姜汤,温热的液体才滑入喉间让冻凉的身体暖和不少,那边听到这话神情也是愣了愣,“发生什么事了?”
文嬷嬷将油纸伞搁置在门框上,粗糙手掌拍了拍那宽大衣袖,面色紧张道:“老奴看王爷伞也不撑的杵在雨里,他那腿一看就是不能受凉的,老奴让他进来他也是不肯,说是要等您原谅他……”
沈昭昭淡淡‘哦’了一声,继续喝自己的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