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产那日疼了三天三夜，赵苏林在门外站了三天三夜。</p>
我以为他是关心我的身子才守在门外。</p>
可后来我生下孩子大出血需要千年灵芝吊命时，赵苏林却趁乱从我的丫鬟手里拿走。</p>
“你现在都生下孩子了，这灵芝不吃也没事，我先拿走给岚岚去用，不然她怕是活不成了！”</p>
“等我回来我再给补给你些好东西，你不要斤斤计较！”</p>
我亲眼看着他毫不留情地离开，将灵芝拿给张清岚。</p>
原来我与他结婚三年，为他走鬼门关生下孩子，竟比不上她一句难受。</p>
那我走还不行？这赵家主母的位置谁爱当谁当吧！</p>
01</p>
“一颗灵芝而已，你何必斤斤计较，家里的掌家大权在你手上，你想买什么东西买不了！”</p>
赵苏林站在门前闻着屋子里的血腥气皱眉不肯上前一步。</p>
可千年灵芝有价无市，哪里是轻易就能买到的。</p>
我强撑起身子看向他，声音因为没有进补变得异常虚弱，“赵清岚病了？她得的什么病？”</p>
“你少在这假惺惺，心里怕是恨不得她去死吧！”</p>
“她需要好好养病，你不要去找她的麻烦！”</p>
赵苏林瞥了我一眼，一甩袖子离开我的院子。</p>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睛异常酸涩肿胀，身子竟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p>
临闭眼前，我看见赵苏林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可终究是不曾回头施舍我半分眼神。</p>
等我醒来的时候，丫鬟在我床边抹着眼泪。</p>
“赵苏林呢？”</p>
我望向身侧的孩子，内心一片空白。</p>
“老爷去前院了，那个狐狸精就住在前院的书房里。”</p>
丫鬟一边说一边抬头一边抓住我的手，劝我想开点。</p>
书房吗？</p>
我自进入赵家时，赵苏林就千叮咛万嘱咐过让我不要去他的书房，以免耽误他处理公务。</p>
可如今她竟然能住在那里，那我呢？我嫁进来这三年算什么？</p>
我让丫鬟扶着我一步一步走向前院，书房的窗户开着一条小缝。</p>
稍微一侧身就能听到书房里传来女子的娇笑声。</p>
“林哥哥，我只不过是偶感风寒，哪至于吃那么好的东西了，若是回头嫂夫人怪罪于你当我如何自处？”</p>
张清岚的声音婉转娇柔，嘴上说着怕我怪罪，可实际上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赵苏林的身上。</p>
“你就在这安心住着，她不敢对你怎么样！岚岚，你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p>
赵苏林闭上眼睛闻着她发间的香气，声音若有若无地钻进我的耳朵里。</p>
他的话如同利刃将我的心一点点剖开，我转身失望地离开。</p>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我开始写信要父亲来接我回家。</p>
我出身颍川陈氏，当年父亲本来看不上赵苏林，是我一心扑到他的身上，父亲这才忍痛将我远嫁。</p>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决绝离开我的背影，他半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还有我们的孩子。</p>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他时，是在一艘花舟上。</p>
当时人挤人看花灯，我差点被挤下水。他一身白衣将我从花舟上救下来。</p>
年少的惊鸿一瞥，让我心生爱慕，非他不嫁。</p>
我与赵苏林成婚后，日日为他操持家务，为他打点好一切事务。</p>
休沐时，我们也会坐着马车去郊外踏青，去街上闲逛。他也会下朝后给我带点小甜心或者是女儿家用的脂粉。</p>
那段日子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他眼里是我，我眼里是他。</p>
发生变化大概是张清岚与人和离后。</p>
她求着赵苏林给她一处庇佑之地。</p>
那时，我清楚地看见赵苏林眼里的激动与隐忍。</p>
见识到他爱人时的动情模样，才发现他的喜欢有多单薄。</p>
“岚岚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东西，为你我甘之如饴！”</p>
张清岚不用争抢，赵苏林就会巴巴地给她送上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p>
就比如那只灵芝，明明是我的救命药，可她一句难受我就要拱手相让。</p>
“你去我家提亲的时候说过，这辈子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如今究竟在干什么？”</p>
我也曾红着眼眶质问过他，可换来的却是无声的冷漠。</p>
那双曾经看我时满是羞涩的眼睛，如今已经变成了厌恶。</p>
这三年所有对他的热忱终于在张清岚到临之后，一点点变得冷硬。</p>
是他亲手将我推开，是他将我的一腔热情扑灭。</p>
我想，我再也不会喜欢赵苏林了，毕竟失望已经攒够了。</p>
02</p>
第二日我刚起床，就看见外面走来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子。</p>
她穿得像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眉眼里再也不见当初被休回家的落魄。</p>
而我因为产后亏损，脸色惨白得像是饿了三天，一阵风就能把我吹倒。</p>
她看着我，带着一股胜利者的姿态，掩唇笑道：</p>
“嫂嫂，你给我的那颗灵芝药效真好，我的风寒已经退去了。”</p>
“只不过，那灵芝给我会不会有些浪费啊！”</p>
我从床上坐起，冷眼望着她，端出当家主母的气势道：</p>
“是有些浪费，毕竟那是我的东西，可你能抢走我的灵芝，能抢走我别的东西吗？”</p>
张清岚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恼怒，她道：</p>
“你......就算你是他的发妻又怎么样？他爱的是我！”</p>
“我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根本就没病，可我一句话他就巴巴把你的灵芝给我了。”</p>
我冷哼一声道：</p>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是你抢过去的，可那是我嫌脏不想要的东西，也就当个宝贝！”</p>
“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人把你从这里赶走！”</p>
我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张清岚，把她逼得后退了两步，生气地甩袖离开。</p>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回前院靠在赵苏林身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p>
以前我或许会在乎，但现在我不要了。</p>
灵芝不要，人也不要了。</p>
毕竟别人碰过的东西，我嫌脏。</p>
我轻轻咳了一声，帕子上带出点点血丝。</p>
我冷冷一笑，这副身子看起来真是破败不堪，不过是被气到了竟然还咳出血了。</p>
晚膳时，赵苏林走过来了。</p>
他沉着脸将一包药扔在桌子上。</p>
“听下人说岚岚回去哭了，说你今日要撵她走，你一名门正室，能不能有点容人之量？”</p>
“你放心，她撼动不了你的位子，我会天天来看你和孩子的，喏，亏欠你的灵芝，我买回来了。”</p>
我放下碗筷摇摇头，“不用了，我身子已然好了，你拿去给清岚姑娘用吧。”</p>
赵苏林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竟然会主动提及她。</p>
他脸色软和了三分，和颜悦色道，“没事你吃吧，她那里也有。”</p>
我闻言笑了一下。</p>
原来不是特地给我的，我只是顺带的那一个。</p>
“赵苏林，你拿走吧，我不想吃。”</p>
我抬起头郑重地看着他。</p>
赵苏林本以为他买了灵芝给我就算是和好了，没想到我这样不识抬举。</p>
他的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双眼赤红地看着我。</p>
“不要？那今后这府中的一草一木，你什么都别想要。”</p>
他猛地站起来将桌子上的饭菜拂到地上，转身大步离开。</p>
我就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目视着他一步一步离开我。</p>
03</p>
之后几天，赵苏林再也没有踏进我的院子。</p>
听底下侍候的小丫鬟说，他这几日宿在书房里，甚至张清岚已经将前院的管家权拿到手了。</p>
张清岚来找我的时候不断地说着她对下人有多好，企图将我身边的丫鬟也收买。</p>
“我是不如你管得好，那这样你把库房钥匙拿走一并管了吧。”</p>
我让丫鬟把钥匙拿过来交到她的手上，以后赵家出什么问题可就不干我的事了。</p>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p>
张清岚看着钥匙的眼睛都亮了几分，赶紧揣进怀里生怕我反悔。</p>
第二日张清岚就将我院子里的丫鬟全部调往前院伺候，甚至将院子里的分例也克扣。</p>
中午一直过了饭点也没有人来送饭。</p>
奶娘吃不饱连给孩子吃的奶水都不够，孩子饿得哇哇大哭，没多久就发烧高热。</p>
“快去让人请大夫来看看。”</p>
我焦急的来回踱步，不断地摸着孩子的脑袋。</p>
小时候听说孩子高热怕是会挨不过去，得赶紧找大夫来看看。</p>
可没想到张清岚竟然不让丫鬟出去，丫鬟没办法哭着回来求我想办法。</p>
我亲自走进前院与张清岚对峙，“孩子病了，我得赶紧出去寻大夫，不能耽误！”</p>
“你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和我争风吃醋，我求求你！”</p>
我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哀求，只要能让我出去找大夫让我做什么我也愿意。</p>
可她却道：</p>
“小孩子闹病很正常，你回去哄哄就是了！”</p>
我见她不肯开门，带着陪嫁丫鬟想要冲出去，却被前院的嬷嬷按住。</p>
“林哥哥说家里的一切都归我管，陈念你冲撞了我，来人给我打！”</p>
张清岚一个眼神，就有两个小丫鬟走过来用力的扇了我两巴掌。</p>
“张清岚，这可也是赵苏林的孩子！”我颤声道。</p>
张清岚语气不在意道：“不过一个女孩罢了，没了就没了，我自然会补偿给林哥哥一个嫡长子。”</p>
她说着，莞尔笑了一下，道：“你要是在想出去，不如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再说两声好听的啊！”</p>
张清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只手轻轻捏住我的下巴。</p>
“求求您，放我出去，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p>
我的眼泪不断涌出，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p>
“力度不够重来！”</p>
张清岚让人搬来一张椅子，她在阳光下欣赏着自己纤长的手，嘴里却说着最恶毒的话。</p>
我不断地在地上磕头，一直到额头冒出血迹。</p>
我已经无法感受到疼痛，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给安安请大夫救她。</p>
“夫人，不好了，小姐她…”</p>
不远处丫鬟哭着跑过来跪下泣不成声。</p>
张清岚闻言，神色也很明显的慌了一下，她强装镇定道：</p>
“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动作太慢了，所以才害死了自己的孩子！”</p>
她说完带着丫鬟转身就跑。</p>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向院子里跑去。</p>
04</p>
找到孩子时，她已经没了生息。</p>
她小小的一团，躺在奶娘的怀里一动不动，那么乖的孩子却不被她父亲喜爱。</p>
我紧紧抱着孩子，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好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p>
“妹妹，我来接你回家了。”</p>
哥哥骑着马带着家中的小厮不顾赵家下人的阻拦闯进门。</p>
“哥哥，哥哥，孩子没了。”</p>
我转身的时候脸上带着鲜艳的红痕，眼泪竟因为伤心过度变成了红色。</p>
“孩子怎么了？不要哭念念，我带你回家！”</p>
“这…这是怎么回事？”</p>
哥哥翻身下马，走过来在孩子的鼻子下探了一下，见孩子没有了呼吸他脸色大变。</p>
“孩子高热我要去出府去请大夫，是张清岚拦着我不让我出去。”</p>
“哥哥，孩子是被她杀死的！”</p>
我抬起头愤怒地指着被刚刚哥哥赶来时拦住的张清岚，恨不得生生撕下她的肉。</p>
“赵苏林，我妹妹千里迢迢嫁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她？你要是不爱她，我这就带她走！”</p>
哥哥看着我脸上的巴掌印和额头上的血痕，站起身生气地看着赵苏林。</p>
“陈念念你只给我说要出去请大夫，根本没说孩子病重，没想到你为了争宠竟然弃孩子不顾！”</p>
“我要是知道孩子病了，怎么会不让你去找大夫？”</p>
张清岚站在不远处，一脸忌惮地看着哥哥，嘴里不停为自己辩解。</p>
赵苏林在看见孩子惨白小脸那一刻，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双手不断颤抖。</p>
扭头冲着张清岚大喊了一句，“住嘴，你还敢在这挑拨离间，真当我蠢吗？”</p>
被赵苏林一声怒喝，张清岚吓得不敢再说话。</p>
赵苏林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想要伸手抱抱孩子，却被我拦住。</p>
“我不知道张清岚竟然私自拦着你，我想着她能替你处理庶务，你就能多休息会儿。”</p>
“安安是咱们的嫡长女，我从来没想过苛待她，你信我念念！”</p>
“念念，我不允许你离开！”</p>
赵苏林一脸惊慌地向我跑来。</p>
他因为步伐慌乱甚至还跑丢了一只鞋子，嘴里不断地嘟囔着让我不要走。</p>
可是已经晚了。</p>
此时的我已经坐上了马车，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我掀开窗布。</p>
“既然你来了，也省得我在让人跑一趟，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p>
我轻飘飘地扔下一张亲笔写的和离书。</p>
赵苏林的手在空中不断地乱舞，想要抓住那薄薄的一张纸，可纸随着风从他的指尖悄悄溜走。</p>
瞧瞧，还是有缘无分，无论是我的人还是我的纸，他都留不住。</p>
他脸色惨白地看了我一眼，低着头将合离书捡起来粗略地看了一眼。</p>
赵苏林生气地将纸揉成一团，冲着我摇摇头，满眼哀求的看着我，“念念，我从未想过与你和离，你不要走。”</p>
我从袖子里有拿出一张纸扔过去，“你毁了第一张我还有第二张，总之你在上面签字就是了！”</p>
我的声音不见一丝起伏，冷漠得像是冬天里的寒冰。</p>
这些和离书是我产后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将对赵苏林的失望一笔一划地写上去的。</p>
有多少张和离书，就表明我对赵苏林死了多少次心。</p>
现在再求我回头，已经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