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姜家阿沉，自小随父母兄弟在边关长大。</p>
14 岁那年，爹爹奉旨进京，带上了娘、我和阿弟，阿兄则留在了军中。</p>
那年恰逢皇上五十大寿，万寿节办得极盛大。</p>
礼部不仅在尚清楼前安排了民间的百戏，还让各府的公子、小娘子们也出几个节目。</p>
我那会儿贪玩好胜，既不懂规矩也不知道藏拙，拎着长剑、领着侍女，就在宗室勋贵们的眼皮子底下舞了起来。</p>
这一舞，差点把我舞进大皇子的后院。</p>
娘知道后，气得请了家法。</p>
要不是爹和阿弟一人抱着她一只胳膊助我逃命，我只怕就要成为大胤第一个被亲娘打屁股致死的小娘子了。</p>
只可惜，打屁股之罪可免，罚抄之罪难逃。</p>
几乎一整个夏天，我都被关在了书阁中。</p>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还是三皇子的赵彧的。</p>
他当时的借口是来我家书阁找一本兵书，我一听就不信。</p>
我家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藏书难道还能比国子监的书库多？</p>
可我那憨憨阿弟竟然信了，还巴巴地领着人来回跑了五六趟，差点没把我家可怜的书阁给翻过来！</p>
第七趟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抱着西瓜坐在书阁外的廊下冲他叹气：</p>
「虽然我长得确实好看，但你也不用来得这么勤吧？」</p>
赵彧的脸霎时间红得好像树上的石榴。</p>
他说话时结结巴巴，眼睛都不敢看我：「你，你，你剑舞得一点也不好看！不，不，不过是花架子而已！」</p>
然后猛然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慌不择路地跑了。</p>
我看着他乱七八糟的背影，笑眯眯地啃了口西瓜。</p>
真好玩，哦不，真甜。</p>
再见他时已是秋猎。</p>
我好不容易在娘的淫威下伪装成了娇弱的小娘子，混在其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娇弱的小娘子身边，并不起眼。</p>
谁知这厮瞧见我后，竟让阿弟过来传了句口信：李逵效颦。</p>
？</p>
微笑。</p>
我当即抢了阿弟的马和弓箭，冲到他面前下战书：「赵三！敢不敢和本姑娘一决高下！」</p>
那天日头很好，阳光洒下来金灿灿的。</p>
不知是不是因为洒进了赵彧眼睛的缘故，他的眸子也是金灿灿的。</p>
我看见他将手握拳，送到鼻子下面，唇角若有似无地弯了一下，又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声：「好。」</p>
之后的对决对我姜阿沉来说当然是小菜一碟，没一会儿我就收获了 1 只兔子 2 只野鸡。</p>
就在我得意地打算去找赵彧炫耀时，发现他竟然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远处！</p>
被我瞧见了还试图躲避我的目光！</p>
看着他耳朵红红，马背上空空如也，我长叹一口气。</p>
这么弱，还想挑衅我？</p>
啧。</p>
我大人有大量地递给他一只野鸡：「给你，就当这是你猎的吧，这样你至少没有输得很难看。」</p>
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唇角又勾了起来。</p>
但并没有接过去。</p>
我迟疑了一下，又解下一只野鸡，嘴巴恨不得噘上天：</p>
「算了，再给你一只，我再猎就是……再不能多了啊！」</p>
赵彧垂下眼，长长的羽睫接住了从树叶缝隙坠下来的日光。</p>
我听见他慢慢地说：「你的剑舞得很好看，弓也用得极漂亮，你不是花架势……我……我……你……你……」</p>
他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p>
或许他说出来了。</p>
只是那日鸟鸣实在悦耳，吹过青草与我耳畔的风又尤为灼热。</p>
我记得他鬓边微微飘动的发丝，记得飘落到他脸颊边的红色枫叶，记得他一翕一合的嘴唇。</p>
却记不得他的话语。</p>
……</p>
记不得。</p>
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