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一个沙弥尼走了进来:“师父,傅将军来了。”</p>
闻言,姜凝烟眼神一颤。</p>
而慈心大师目露无奈,将她扶起:“去吧,记住,缘起缘灭,终有了时。”</p>
姜凝烟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是……”</p>
庵外。</p>
一袭刺金玄色袍的傅北陵立在树下,冷毅的脸庞不怒自威,清俊的眉眼含着仿佛与生俱来的疏离和矜贵。</p>
姜凝烟望着那挺拔的身影,犹豫了会儿后才走过去。</p>
还没开口,傅北陵不悦的言语直接砸来。</p>
“又来这儿做什么?你已经还俗嫁给我,就不是尼姑了,总往这儿跑像什么样子。”</p>
“老和这些人打交道,难怪你越来越无趣了。”</p>
听到这话,姜凝烟的脸白了瞬:“我……”</p>
瞧着她落寞的模样,傅北陵逐渐缓和了神情。</p>
他上前揉揉她的头,轻声哄起来:“好了,你知道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别往心里去。”</p>
“今日那外邦来的百戏团又带来了几只有趣的猛兽,我们一块儿去瞧个新鲜吧!”</p>
也不知他是瞧猛兽,还是去瞧他那个异域的知己美人托娅。</p>
姜凝烟敛下眼底涩然:“我有些累,先不去了。”</p>
傅北陵像是被扫了兴致一样,眉头拧了一下,但还是温柔地将她揽入怀里。</p>
“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过只一点,少来这儿。”</p>
姜凝烟低低嗯了一声,目送他策马远去。</p>
小厮掀开马车车帘:“夫人。”</p>
她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p>
说完,她沿着来时路一步步往山下去。</p>
空气中弥漫着梨花香,姜凝烟的思绪慢慢飘远。</p>
她在襁褓中时便被父母遗弃在普光庵。</p>
慈心大师将她视如己出,而姜凝烟这个名字,是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p>
她听着佛法、敲着木鱼长大。</p>
直到七年前,少年将军傅北陵凯旋,回京述职时路过普光庵。</p>
姜凝烟好奇地爬上梨花树去看,却失足掉了下去。</p>
伴着梨花雨,她跌进了少年的怀里。</p>
那是姜凝烟第一次离男子那样近。</p>
她仍旧记得傅北陵那天含笑的眼眸。</p>
他说:“小尼姑,你犯戒了。”</p>
后来,一向不信佛的傅北陵经常来普光庵,时常给她带些新鲜小玩意儿。</p>
就在姜凝烟十六岁生辰那天,他将一朵梨花别在她的发间。</p>
他说:“我来寺庙不拜神佛,只为见你,你可愿为我还俗?”</p>
姜凝烟彻底坠入滚滚红尘。</p>
年少夫妻,琴瑟和鸣。</p>
她沉浸在情爱中时,渐渐忘了慈心大师在她出嫁前说的那句‘情生于幻,不可控亦不可守’。</p>
直到两年前,傅北陵收复藩国后,中原就多了许多异域商人和四处表演讨生的戏团。</p>
而托娅所在的百戏团就是这样一个存在。</p>
向来只在一座城表演几日便离开的她,为傅北陵在上京停留了整整两年。</p>
原本姜凝烟没有多想,只是在傅北陵醉酒后抱着自己喊了好几声‘托娅’后,她才惊觉自己悟的迟了。</p>
不知何时起,爱喝茶的傅北陵喜欢上了托娅老家的马奶酒。</p>
夜不归宿是家常便饭,抱怨她礼佛诵经,不满她床笫之欢的墨守成规。</p>
一次次独守空房,一次次闻到他身上的异香,一次次心灰意冷……</p>
姜凝烟终于明白,傅北陵的心早已悄然中住进了她人。</p>
“情生于幻,不可控亦不可守……”姜凝烟哑声轻喃。</p>
风吹来,天空飘起梨花雨,落了她满头。</p>
姜凝烟转过身,朝普光庵双手合十,虔诚一拜。</p>
情海无边,回头是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