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锦往东院走,看着院子里那颗开满红花的梅树,她有些恍惚。</p>
刚来西乡时,她亲手栽下的小树苗,已经长成一株傲雪寒树。</p>
只是今年这场雪格外大,将满树的梅枝全都压弯了腰。</p>
这些年她和陆霖川同住一个大院,常被人说她住得名不正言不顺。</p>
以前周知锦不在乎,觉得以后要结婚,自己就能从东院直接搬到南院的卧房,少了娶亲的路程。</p>
如今看来,真真是讽刺。</p>
周知锦叹了口气,回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p>
来西乡七年,屋子里都是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身外之物。</p>
只有藏在枕头下面的木盒,每天被她擦灰除尘。</p>
周知锦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泛黄的信封。</p>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引入眼帘的是一张她和陆霖川的婚书。</p>
“陆周两姓联姻,同心同德共写鸳鸯谱,谨订此约。”</p>
当年双方父母为她和陆霖川定下娃娃亲,约好嫁娶之期。</p>
如今却是遥遥无期,这婚书也该作废了。</p>
傍晚,周知锦拿着婚书去了南院。</p>
她想同陆霖川说清楚,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彼此间再无瓜葛。</p>
房间内,陆霖川正坐在门前拨弄火盆里的炭火。</p>
见她过来,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有事?”</p>
周知锦走上前,将装着婚书的信封递给他。</p>
“这个给你。”</p>
陆霖川漫不经心的接过,掀起眼皮问她:“什么东西?”</p>
“不太重要,只是一些旧事需要……”</p>
周知锦的话还未说完,陆霖川直接将信封丢进火盆。</p>
“既然不重要,烧了就行。”</p>
音落,火星四溅,烟雾缭绕。</p>
周知锦怔怔的看着信封连同婚书被烧成灰烬,呼吸顿了几息。</p>
原本她还想同陆霖川好好说说的,如今他亲手烧了,一切都无凭无据,她也算省了事。</p>
四周一阵寂静。</p>
只余炭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p>
看着陆霖川拨弄炭火的手上带着的黑色毛线手套,腕部绣着一个清晰的‘桐’字,周知锦怔住。</p>
原来这个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江晚桐送的定情信物。</p>
上辈子的自己,怎么就傻傻没有发现呢。</p>
这时,陆霖川的声音骤然响起。</p>
“晚桐同志给军区每个人都织了这手套,你别多想。”</p>
听到他的解释,周知锦淡淡‘嗯’了一声,随即移开视线。</p>
从前自己给她织了那么多手套围巾,都不见他戴过。</p>
在意与不在意,早就有了鲜明对比。</p>
周知锦压下心底的潮湿,转身往外走。</p>
雪又簌簌的开始落下,她的头上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霜。</p>
回了东院。</p>
周知锦在门上挂着的日历上,找到今天的日子重重划了一个叉。</p>
还剩十四天,就是她离开的日子。</p>
她要把这个屋子里,有关自己的东西全都清理掉。</p>
周知锦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支英雄牌钢笔。</p>
是她攒了半年工前买的进口钢笔,准备今年送给陆霖川做生日礼物。</p>
开过光的平安符,是三年前她去白马寺三拜九叩为陆霖川求来保平安的,但却被那个男人说迷信而不愿意要。</p>
还有她坐了一天一夜牛车,请假去市里买的红双喜床品、瓷茶缸、热水瓶等等,都是她精挑细选了很久买回来的,准备结婚的用品。</p>
但这些东西,全被陆霖川拒绝了。</p>
“周知锦同志,身在军营,在没有晋升成为旅长之前,我不允许任何影响我事业的因素出现,包括结婚。”</p>
那时候的周知锦,默默的将所有东西都收进了柜子,也收起了盼着结婚的念头。</p>
却没想到那个男人,拒绝了她的所有礼物,却将江晚桐送的东西视若珍宝的随身携带。</p>
什么是爱,什么是施舍的怜惜,自己早该明白的。</p>
周知锦将所有东西全都打包都清理好,统统丢去了大院外的垃圾站。</p>
连同心底的那个男人,一起扔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