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绪从未想过妻子沈楠悠会在事后主动钻进他的怀里。</p>

    他们结婚三年，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和他温存。</p>

    抱着她柔软温热的身子，陆明绪心里砰砰直跳，几乎产生了他们非常相爱的错觉。</p>

    他想，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p>

    下一秒，沈楠悠从他的怀里起身去浴室洗澡。</p>

    几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拉开，沈楠悠穿着浴袍走出来。</p>

    陆明绪和从前一样，起身要去给她吹头发。</p>

    刚把吹风机插进插座里，她侧目看他一眼，声音淡漠，“不必了。”</p>

    他的动作顿住，不必了是什么意思？</p>

    沈楠悠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把它签了吧，我们之间到此为止。”</p>

    陆明绪狐疑地看过去，“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猝不及防钻进了他的眼中。</p>

    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突如其来的耳鸣刺得他耳中嗡嗡作响。</p>

    他和沈楠悠结婚三年，虽然他早就知道他们会分开，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p>

    他勉强撑住身子，嗓音依旧温柔，“楠楠，可以推迟三个月吗？”</p>

    医生说他如果没有匹配的骨髓，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p>

    他只能为她洗三个月的衣服，做三个月的饭。</p>

    而且，明天是他们结婚三年纪念日。</p>

    在他的生命终止之前，他想多保存一些和她的美好回忆。</p>

    尽管这一切的美好都只是他一厢情愿。</p>

    因为她不爱他，一点都不爱。</p>

    沈楠悠凝视他的眼睛，迟迟没有给回应。</p>

    陆明绪的心渐渐沉下去，他明白了她的决定。</p>

    他们之间的婚姻本就是一场意外，他也深知自己一直不被沈楠悠重视的原因。</p>

    因为他是赘婿，家庭也很普通，若非父亲对沈家有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到这么有钱的女人。</p>

    婚后，他精心当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小心经营他们的婚姻。</p>

    他的人生，全部被沈楠悠填满。</p>

    可现实给了他一巴掌。</p>

    沈楠悠的心，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p>

    他接过离婚协议书，看到“夫妻感情破裂”这一行，心口的绞痛愈发强烈。</p>

    哪来的感情破裂啊，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感情。</p>

    “好。”陆明绪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正好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现在签吗？”</p>

    沈楠悠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心中有些不悦。</p>

    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原来早就想和她断掉。</p>

    陆明绪不敢看她，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按捺不住欲要崩溃的情绪，随手抓过一支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p>

    沈楠悠的视线追随着他，见他清俊的脸上没有半分不舍，甚至还有一种解脱的释然。</p>

    看来是她想多了。</p>

    兴许是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陆明绪忽然产生一种变态的兴奋感，“那我和你离了婚是不是就能找别的女人？凭我的姿色，就算是二婚也一定抢手。”</p>

    他向来在她面前是逆来顺受的，姿态也极其卑微，说出这种话是在努力给自己挣点面子罢了。</p>

    他试图从沈楠悠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情，然而什么都没有，她平静得让他觉得说出这番话显得他特别幼稚。</p>

    沈楠悠移开目光，没有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p>

    “与我无关。”</p>

    他要找什么样的女人，和她有什么关系？</p>

    婚内她都不在乎，离婚了她更不会放在心上。</p>

    陆明绪站在沈楠悠身后，看她细心地给自己描眉，席卷全身的疼痛让他险些站不住。</p>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如果此时她回眸看他一眼，就会发觉他的身体有异样。</p>

    楠楠，我快死了。</p>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猩红的眸中盛满了不舍与挣扎。</p>

    视线落到无名指上的婚戒，他像是赌气一般，将戒指摘了下来。</p>

    “既然离婚了，这个还你。”</p>

    沈楠悠瞥了一眼婚戒，也把自己的戒指摘下来。</p>

    两枚婚戒靠得很近，看起来那么亲密。</p>

    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十万八千里。</p>

    陆明绪就这么站在那里，看她梳妆，打扮得明媚动人。</p>

    沈楠悠站起身，“早上有例会，我先走了。”</p>

    说罢，她拎着包就要走。</p>

    “楠楠！”陆明绪叫住她，做最后的挽留，“周末我的生日，你我好歹夫妻一场，可以赏脸来一趟吗？”</p>

    沈楠悠放在门把手上的纤细手指有一瞬的停滞，“再说吧。”</p>

    看着门被关上，陆明绪的一颗心沉到了极点。</p>

    他抹了一把脸，从抽屉里拿出许久没有打开的香烟盒。</p>

    沈楠悠不喜欢烟味，他已经戒烟许久。</p>

    生病之后更不能抽烟，但此时的他需要一个发泄口。</p>

    重新点燃打火机的瞬间，他的世界似乎也被一把火烧得只剩下灰烬。</p>

    满屋子都是烟草味，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p>

    片刻后，门开了。</p>

    是沈楠悠的助理，宋泽。</p>

    “陆先生，这是沈总给您的支票，算是给您的一些补偿，另外，沈总说虽然你们离婚，但并不影响您继续当公司的财务总监。”</p>

    陆明绪夹着香烟的手指抖了一下。</p>

    他的工作是沈楠悠安排的，他想他们应该断得干净一些。</p>

    “不用了，你还给她吧。”</p>

    宋泽听着他沙哑的嗓音，没再说什么，把支票放在桌上就走出去。</p>

    门关上的一瞬，陆明绪陡然觉得鼻间一热。</p>

    他慌乱地抬手擦了一下，手背上的殷红刺着他的双目。</p>

    他烟头都来不及掐灭，光着脚冲进浴室里打开水龙头。</p>

    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鼻血却迟迟停不下来。</p>

    伴随着身子一阵阵发冷，他明白自己发起了高烧。</p>

    好不容易止住鼻血，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p>

    陆明绪直起身子，透过镜子看着自己。</p>

    他怎么瘦了这么多？</p>

    偏偏沈楠悠没有任何察觉。</p>

    他洗了把脸，扶着墙回到卧室，还是强撑着把沈楠悠换下来的衣裳拿去手洗。</p>

    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她洗衣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