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君却并没有缓和脸色,依旧一脸怀疑。
    “你能这样想最好。”
    说完,她便上了车,吉普车轰鸣而去。
    裴延洲在原地驻足良久。
    直到屋里的摇铃电话响起,他才回过神。
    电话是谢伯母打回家——
    “延洲,恭喜你取得了好成绩,可惜我和你谢伯母父最近忙任务赶不回去,你要做什么就叫婉君好好陪你。”
    “你们的关系一直很要好,小时候你生病啊怕黑啊都是婉君才能哄得住,把你交给她,我们也放心。”
    裴延洲有些怔然,他爸妈在他8岁那年接了秘密任务,把自己托付给谢家,可谢伯父谢伯母也忙。
    谢婉君这个邻家姐姐比他大5岁,他几乎是谢婉君一手带大。
    在学校被人骂拖油瓶,是谢婉君冷着脸给他找场子,她还每天挤出时间陪着他看书学习,甚至生病的时候,都是谢婉君不眠不休照顾他……
    电话挂断,裴延洲回到房间,看着书架上堆满的书。
    从小人书《葫芦娃》到《祖国科研》,每翻开一本,都有谢婉君留给他阅读笔记,从8岁到15岁,整整七百多本书,是他们这七年的全部记忆。
    也曾是裴延洲心头的宝贝。
    但在谢婉君那里,陪着他的这7年恐怕是黑历史吧?
    他要离开,这些书就不留下来碍她的眼了。
    裴延洲深呼吸一口,准备把书都分门别类叠好,找个时间捐出去。
    一忙,就忙到深夜。
    草草吃了晚饭,他就洗澡休息。
    谁知洗到一半,浴室的水龙头突然不出水,已经半夜十一点,再叫人来修也不合适,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隔壁谢婉君的房间洗澡。
    可他不敢,谢婉君知道一定会生气。
    但这三年,只要他在家,谢婉君就都住部队宿舍,从不晚上回家。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顶着一身快要消掉的泡沫,迈进谢婉君的房间。
    洗完澡,裴延洲套了件背心就走,谁知一开门,就迎面撞上了谢婉君。
    四目相对,女人当即背过身冷呵:“裴延洲!你疯了吗?大晚上穿成这样在我房间干什么!”
    嗡的一下,裴延洲吓得语无伦次:“不是的,对不起,我浴室的水龙头坏了,我……”
    话没说完,大腿忽地迅速浮起大片红疹,伴随着神经传来的尖锐刺痒,他惊恐僵住。
    这分明是上辈子皮肤饥渴症发病的症状!
    “……怎么会这样?”
    他无措后退,上辈子医生说,他的皮肤饥渴症是心理疾病。
    是他想要被谢婉君疼爱,被她拥抱,但最后求而不得才会发病。
    可他现在明明已经决定放弃谢婉君了啊……
    深入骨髓的刺痒一阵强过又一阵,逼得裴延洲难以呼吸,仓皇间嘭咚跌倒。
    听到动静,谢婉君身形一晃,下意识想要回头,却硬生生止住动作。
    只把手上的外套扔到裴延洲的脚边:“行了,赶紧穿上衣服回你自己房间。”
    等了半天,身后都没有动静。
    谢婉君这才转头,却见裴延洲缩在墙角,早就惨白了脸昏迷。
    “裴延洲!”
    她再顾不得男女有别,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扶起。
    ……
    昏沉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裴延洲从昏沉中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卫生院。
    天已经亮了。
    病房外,医生的对话正清晰传来。
    “谢队长,我们初步诊断,你弟弟得了心理性皮肤饥渴症。这病发作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一旦发作不是蚀骨的痛就是刺骨的痒,非常折磨人。”
    闻言,屋内的裴延洲顿住。
    随后,就听谢婉君清冷询问:“这种病能治好吗?”
    医生道:“可以治,刚刚听你说,你触碰患者之后,他的红疹就消退,说明你的陪伴和安抚可以治他这个病,我建议你多陪陪他。”
    “另一种就是药物脱敏治疗,但药物治疗副作用常常伴随失眠,呕吐,甚至休克,过程很痛苦。”
    话音未落,谢婉君毫不犹豫打断:“就给他选药物治疗。”
    毫不犹豫地选择,刺痛裴延洲的心。
    谢婉君比他想象中的,要更讨厌他。
    他拽紧被单,平息胸口闷堵。
    谢婉君走进病房的时候,裴延洲正靠坐床头,床单上汗湿的褶皱还没被抚平。
    她没有多留的意思,只弯腰放下一本《飞行员基础备要》,一个本子,一支笔,并说:“队里还有事,我待会儿要走了,你好好养病,无聊就多看书。”
    视线交汇,谢婉君眼中只有淡漠。
    交代完,也不等裴延洲开口,她就快步离开,像是完成任务,生怕被纠缠。
    空气归于寂静,良久,裴延洲苦笑一声。
    他拿起笔,翻开本子,还有一个月他就去西南科研大学校报到,去学校之前,他不想继续被皮肤饥渴症困扰。
    对谢婉君的痴念,是他发病的原因。
    要治好病,那就必须斩断这段痴念,戒断谢婉君。
    下定决心,他一笔一画写下——
    戒断谢婉君,自救训练第1天,倒计时离开第2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