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沐慈身形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

    隐约间，楚望钧好似担忧地往她这边看了眼：“皇叔，沐慈知晓这件事吗？”

    “段家世代忠烈，不若您先与沐慈和离，再娶段飞燕为摄政王妃，也免得寒了功臣的心……”

    楚连峥清冷冷打断他：“等陛下有了旨意，她自然会知道。”

    “这几日飞燕中了毒缠绵病榻，护国寺的了悟方丈来看了，都说飞燕这胎贵不可言，若是飞燕身份太低，临盆时便会压不住胎儿，难产而死。”

    “本王也从未想过与慈儿和离，陛下，此事不要再提。”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显然是已经做了决定。

    哪怕楚望钧是皇帝，也没法忤逆他。

    他只能当场拟了圣旨给楚连峥，轻轻感叹了句：“皇叔，只愿你来日莫要后悔。”

    楚连峥接过圣旨后，却脚步都未曾停滞一瞬，只留下句。

    “本王永不后悔。”

    等楚连峥彻底走远，段沐慈才从屏风后出来。

    她脸色发白，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楚望钧面露担忧，绞尽脑汁安慰她：“沐慈，皇叔他只是一时被段飞燕蒙蔽，他心里还是最在意你……”

    后面的话，楚望钧说的也没有一丝底气。

    因为哪怕当年胤朝内忧外患、所有人都跪求神佛开眼保佑胤朝的时候。

    楚连峥都能轻描淡写说了句：“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他不信神佛。

    如今，他却为了段飞燕，将了悟方丈的话奉若圭吾，要贬妻为妾……

    像是自嘲般，段沐慈轻笑一声：“反正过不久，我就要与他和离出征了，是妻是妾也都不重要了。”

    “陛下也不必觉得愧疚为难，把和离的圣旨给我即可。”

    她也有了决断，楚望钧长叹一声，又拟了道和离圣旨给她。

    圣旨递给段沐慈时，楚望钧千叮咛万嘱咐：“你离开之前，这事可千万不能让皇叔知晓。”

    “否则皇叔未必会同意你出征……”

    段沐慈一一应了。

    出宫时，正好在下雪，红墙白瓦，一切犹如从前。

    段沐慈走走停停，竟然无意识走到了御花园，撞上了伫立在廊庭中赏雪的楚连峥。

    四目相对。

    楚连峥诧异一瞬，眼神晦暗：“慈儿何时入的宫？”

    段沐慈将圣旨藏了藏，也装作惊讶：“我来探望太后，皇叔何时来的？”

    楚连峥薄唇紧抿着，狭长的凤眸上挑像是在猜忌些什么。

    都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如今，她与楚连峥却互相欺骗……

    对视良久，最后是楚连峥见段沐慈脸色苍白，便将大氅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他也亲自为段沐慈撑伞，将她护地严严实实。

    “既如此，慈儿便同本王一起出宫罢。”

    怕路太滑，他执意要牵着她。

    段沐慈挣扎了两下，抽不开，便由他去了，左右也牵不了几次了。

    还差三枚金锭，她便能率军北上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快要走出御花园时。

    楚连峥突然望着熟悉的小路，怀念似的感叹了一句。

    “你十二那年，京城也下了这般大的雪，我还记得你和望钧一起在这里堆雪人，然后一起着了风寒……”

    段沐慈记得这件事。

    当年她高烧不退，是楚连峥躺在雪地里，把自己冻冷了用身体给她降温。

    那样好的皇叔，她怎么会不心动？

    段沐慈感受着楚连峥指尖的温度，正要开口。

    小太监匆匆来报：“禀报王爷，您的护卫楚一在宫门口等您，让奴转告说飞燕姑娘害喜，吐得厉害，等着王爷回去陪呢。”

    下一瞬，段沐慈便感觉，楚连峥握着她的手放了。

    “本王先走一步，你小心回来，莫要着凉。”楚连峥将伞留给她，叮嘱了句便匆匆离去。

    段沐慈站在原地，看他远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直到快要看不见他，她才把刚刚没吐露出来的心声，缓缓说了出来。

    “皇叔，如果一个人开始追忆感情最开始的时候。”

    “那就意味着，这段感情走到头了。”

    段沐慈也出了宫，却没回王府，而是朝着与楚连峥截然不同的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