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收拾收拾。”府医许大夫说完,转身就去整理他的药箱了。</p>
谢玉兰凝神一瞬,最终叹了口气。</p>
收拾好东西就随着府医一同去往竹翰院。</p>
此刻,外面鹅毛大雪纷飞,谢玉兰像是个小药童一般跟随着许大夫的步伐,到达竹翰院,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同,此处处处燃烧这炭盆,简直比春日还要暖上三分。</p>
许大夫跟院中的下人打招呼,表明自己的身份,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转变。</p>
末了,一个气质非凡的大丫鬟走了过来,打量二人一番后,“请随我来。”</p>
许大夫连连应声,带着谢玉兰一同,三人七拐八拐之后才到了主屋。</p>
谢玉兰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阵响动,“爷,人家来伺候你......”</p>
那娇滴滴的声音蔓延而出,简直比那芦荟丝还黏腻,听得许大夫是老脸一红。</p>
谢玉兰眼眸微动。</p>
府中这几日她略有耳闻,听说继她之后,老夫人给施家三爷塞了一个通房丫鬟,想必就是这位了吧。</p>
啧,青天白日的......</p>
那名大丫鬟神色如常,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二位稍后。”</p>
说罢,那大丫鬟进去回禀。</p>
谢玉兰和许大夫等了一会。</p>
过了一会,大丫鬟重新走出来,冷静道,“二位里面请。”</p>
许大夫连忙应声,战战兢兢地进了施家三爷的屋子。</p>
施家三爷回来的少,许大夫没机会接触到,如今第一次为施家最为显贵的三爷治病,施家三爷威名在外,倒是让他有些害怕了。</p>
反观谢玉兰神色如常。</p>
那大丫鬟见她神色平静,不由多看她几眼,寻常人见了自家主子,不是尊着敬着,就是畏着惧着,还是第一次见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人。</p>
谢玉兰自然不知道那大丫鬟再看她,只是进入主屋后,模糊地看到了两个人影,但她也没多瞧,立马垂头。</p>
一道娇媚的声音道,“你们就是药院的人?”</p>
许大夫连连,“是是是。”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见过三爷,见过云柔姑娘。”</p>
谢玉兰:“......”</p>
跪得真利索。</p>
但眼下她上司都跪了,她一个做下属的哪有不跪的道理?</p>
于是只能吐了一口气,一同跪了下去。</p>
“奴婢见过三爷,见过云柔姑娘。”</p>
铿锵的声音在屋内漾开,又犹如羽毛般轻飘飘落地,钻入了某人的耳朵里。</p>
施闻楼略带病色的面容难掩肃冷之气,他目光顺着那声源看去,只见那珠帘下跪着两道模糊的身影,一个及尽屈膝,另一个虽跪着但并不折腰,他的目光落在那道挺拔的背影上,手指拨弄着扳指。</p>
云柔目光妩媚婉转地看向了施闻楼,“三爷,就算你不想看病,但老夫人都下了话了,你可要听老夫人的呀......”</p>
那声音娇滴滴地,简直要掐出水来。</p>
施闻楼淡淡地眯了眯眼,一言不发,目光却始终落在了那身影上。</p>
云柔笑容一僵,顺着施闻楼的目光看着那其中一道身影,显然是个女子。</p>
她双眼一惹,胸口妒火喷涌,她从老太太府中成为三爷的通房已经有了大几日了,可三爷何曾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来过?</p>
如今居然在看一个药院的贱婢......</p>
云柔咬牙,随即朝着谢玉兰的方向道,“哪里来的贱婢,跪都不会跪,给我滚过来。”</p>
谢玉兰被劈头盖脸的唾骂,眉头一蹙。</p>
旁边的许大夫连忙给她递眼神,示意让她跪着上去,生怕谢玉兰牵连到自己。</p>
谢玉兰胸口沉闷,纵然不愿,也只能跪着几步上前,穿过那珠帘,跪到了里间。</p>
没了珠帘的遮挡,云柔这才看清楚谢玉兰的脸。</p>
一张说不得多么出众的脸,只能说是清丽,算个美人坯子,比她差之甚远。</p>
可偏偏一想到方才三爷看她,她胸口就控制不住的嫉妒。</p>
她冷笑,“如今药院都是你这般的货色?”</p>
谢玉兰感受到女人的敌意,她不明白她哪里得罪了这位云柔姑娘。</p>
她抿唇,“奴婢不明白云柔姑娘何意,但奴婢只是来给三爷看病的。”</p>
云柔眉眼一横,她知晓三爷最看中礼数周全,这贱婢还敢回怼她,显然以下犯上......</p>
云柔施施然一笑,“三爷你瞧瞧这粗妇,妾不过说了她两句,她还顶嘴了。”</p>
谢玉兰面色微变。</p>
感觉空气僵持了几秒。</p>
她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那你说怎么办......”</p>
淡淡地,裹挟着一丝磁性沙哑,显然是染了病气,但并不病弱反而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p>
谢玉兰手指不由扣紧,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p>
云柔欣然不已,没想到三爷真的愿意为她出气,“这丫鬟以下犯上,不如三爷就罚她三十巴掌好了。”</p>
三十巴掌......</p>
谢玉兰整个人一僵。</p>
就连旁边的许大夫都懵了,不知道谢玉兰怎么就得罪了这位云柔姑娘,这三十巴掌打下去,脸不都全毁了?</p>
忽然,哗啦一声。</p>
只见一碗茶盏被大袖扫碎,落在地面上飞溅茶水,刚好砸碎在云柔脚边。</p>
云柔吓得脸色骇然一变。</p>
施闻楼冷眼看她,“你和她都是丫鬟,你高贵在何处?”</p>
淡淡地,漫不经心地一句话,看似平静却充满嘲弄。</p>
“还是说,你一个暖床的,真把自己当做爷的妾室了?”</p>
云柔脸色唰地一下变白,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三,三爷......妾,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p>
云柔吓得只敢磕头。</p>
咚咚的磕头声在每个人心头震了又震。</p>
施闻楼眸色静静地看着她哆嗦地像是鹌鹑一般。</p>
那是一种位居上位者的冷漠。</p>
谢玉兰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云柔磕得头皮出血,血水浸透了地面落下一道红痕。</p>
而男人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毫不怜惜。</p>
她并不同情云柔。</p>
但此刻,同为蝼蚁的她,难免生出同病相怜的刺痛感,因为她也是这位施三爷口中的“同为丫鬟”,甚至还要低一等,她的命在这些贵人眼里一样轻如鸿毛。</p>
直到那云柔磕得都晕过去了。</p>
都没有制止她的声音。</p>
那大丫鬟还算冷静,“把人拖下去。”</p>
很快几个丫鬟上前处理干净,那血水擦得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p>
许大夫吓得都差点晕过去了。</p>
“不是要看病?”男人声音骤然响起。</p>
但他不是对许大夫,而是对她。</p>
谢玉兰对上那阒黑的双眸,心却一点点沉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