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大门处落针可闻。
    裴清许面色依旧冷淡,可眼里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走到施明瑶面前,凉薄开口:“又想逼本王?”
    轻飘飘的五个字落下,施明瑶身体猛地一颤。
    下一刻,她下巴上措不及防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裴清许扣住她下巴,冷冷与她对视:“今时今日,你以为本王还会再被你施家人胁迫?”
    他眼里的厌憎如同尖刺,狠狠扎进施明瑶心底。
    在王府门口下跪,她确有逼裴清许的意思,可为了姐姐,她只能如此!
    裴清许甩开她的脸,转而扣住她手腕,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施明瑶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裴清许眉心微皱,施明瑶何时这般轻了?
    这念头不过一瞬,裴清许满身怒意,毫不顾忌扯着施明瑶进了府。
    施明瑶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一直到王妃院,裴清许将施明瑶狠狠推进院子。
    “从今日起,你老实呆在这里,少给本王在外面丢人现眼!”
    施明瑶浑身一颤,眼见裴清许要走,还未站稳便扑上前拉住了裴清许的衣袖。
    裴清许用力甩开她的手,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施明瑶心尖生疼,却仍不肯松手。
    “王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逼你娶我,恨我施家逼走了林知妩。”
    “我求你你恨我一人便好,我姐姐已有身孕,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夫!只要您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给林知妩赔礼道歉,甚至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施明瑶喉间陡然涌上腥甜,可她死死忍了下去,哀求的看着裴清许。
    裴清许微顿,眼神讥诮。
    “施家女的骨气,不过如此。”
    他冷眼看着施明瑶,讽声道:“若是施家人都像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施明瑶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裴清许看着她这幅样子,径直转身,冷冷的丢下两个字:“跟上。”
    沉香阁。
    施明瑶看着眼前斗拱交错的院子,不由失神。
    成婚四年,她从未踏进过裴清许的住处,也从未想过,原来他院里,是这般模样。
    原本冷肃的院墙下花团锦簇,不和谐却生机勃勃,侧方放置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林知妩衣袂飘飘。
    看见裴清许,她立时笑着迎上前:“阿卿,你回来了?”
    裴清许快步走过去,牵住林知妩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施明瑶心里一抽。
    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裴清许。
    林知妩柔柔一笑,看向施明瑶:“姐姐这是?”
    裴清许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林知妩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施明瑶扎的千疮百孔。
    裴清许见施明瑶不动,斥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施明瑶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林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气。
    林知妩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施明瑶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林知妩这是要让她,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裴清许见她不动,眉心一皱。
    “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施明瑶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施明瑶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知妩扭头对裴清许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裴清许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知妩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裴清许与林知妩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施明瑶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裴清许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施明瑶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施明瑶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施明瑶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裴清许:“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裴清许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施明瑶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