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娘未婚先孕、独自养大的孩子。</p>
她应当是恨我的。</p>
恨我那花言巧语的生父,也恨我是个女儿身。</p>
「天生的下贱胚子,能抵什么用?」她轻蔑地说,「你要是个男孩,我哪里还需要这么辛苦?」</p>
阿娘做梦都希望,当初生下来的是个男孩。</p>
这世道,只有男子才可建功立业、入仕为官。</p>
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p>
我九岁时,圣母神皇太后登基。</p>
她成了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皇帝。</p>
女帝颁布法令,准许天下女子同男子一样,参与科举、入仕为官。</p>
一夜之间,万民哗然。</p>
我娘听着旁人念那洁白宣纸上的新法令,听得入了迷、着了魔。</p>
自那时起,她缩衣节食日日劳累,只为能有束脩送我进书院,盼着我能像男子一样中举当官、出人头地。</p>
「杨善宝。」</p>
她无数次拎着我满是红色批痕的课业,手中荆条挥得呼呼作响,眼中泪水淌得歇斯底里。</p>
「你要比任何人都用功,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么辛苦为你谋划?」</p>
我只能边哭边咬牙学。</p>
十年后,终于如阿娘所愿。</p>
我成为大魏朝第一个披襕衫红锦、赴鹿鸣之宴的女状元。</p>
第一个,在男人们引以为傲的学识经纶才能抱负上,明目张胆踩在他们头顶、叫他们抬不起头来的太常寺女博士。</p>
朝野震动,天下皆惊。</p>
想必在任何人看来,那时的我都将前途无量。</p>
就连我自己,也沉迷在了太过于盛大的喜悦和振奋中。</p>
直到,我就任后的第三个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