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在你的终点等你。”</p>
长途的飞行，梦里出现那架尾部刻着字母的公务机，他朝她走来，轻声和她说回家再继续睡。</p>
醒来的时候，她有些恍惚。</p>
空姐蹲下柔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要了杯起泡酒，透过圆窗俯瞰，星点的灯光凑出伦敦的繁华夜景。</p>
她无法控制很多事情，就算是属于自己的梦境，也会一不留神的让他闯进来。</p>
五年前。</p>
波市校区，难得积雪，百年的院校建筑法式廊柱氛围感十足，难得积雪，学生自发在大块空地上打雪仗，为数不多的亚洲面孔中，一袭浅色在深色下格外醒目，女孩气质独特，极具辨识度。</p>
吸引了年轻的美国男孩，有故意轻掷散落的雪球在女孩身上，过去说抱歉的，也有胆大的直接过去搭话的。</p>
这是简欢在美的最后一学期，年初教授把交换的名额给到她时还没有真实感，在这将近半年的高强度学习环境，真实感才愈发强烈。</p>
简欢轻掸掉肩膀上的雪泥，笑着回美国年轻男孩的话，口语流利。</p>
身旁驶过一辆通黑的迈巴赫，在靠近礼堂的环形的广场上，缓缓停下。简欢小跑着过去。虽提早20分钟入场后，位置也已经偏后排，可见今天演讲的校友被大家重视的程度。</p>
诺大的台上，灯光发生微弱变化，男人刚走上演说台，不论男女，底下便沸腾，她模糊的望见男人优越的比例和五官轮廓。</p>
话筒在他手中随意的握着，目光直视着台下，学生的提问的时候会示意点头，表情疏淡，从容不迫，有一份如月色般干净皎洁的气质，看似温和实则难以靠近与疏离。</p>
他的发言里用到了成语，透露了他华人的身份。</p>
分钟的演讲结束，他的内容切实，不缺乏幽默点，语速，嗓音，停顿，手势，恰如其人，所有都恰到好处。</p>
也曾有多个优秀校友回校演讲，大多是西方面孔，极少有东方面孔，所以简欢尤其为他的发言而感到骄傲，可能这是同为华人的骄傲感，即使她与对方也并不熟悉。</p>
简欢上完最后一节课回到宿舍已经接近8点多，另一个新搬来的室友还没回来，大多数的留学生，她们课余的时间被旅游，购物，聚会所占满。</p>
手机一条消息进来。</p>
“简丫头，你那字今天被收走了，对方给了很高的评价！”</p>
一家华裔老板开的店，店里有很多文墨类的珍藏，挂价都很高，她的作品有幸得被放入其中。</p>
正看完最后一篇，她和皮特老板沟通后便前往店里，离宿舍步行15分钟的距离。</p>
圣诞月的氛围十足，电台正在放《‘》，</p>
一个男人从车里抱着牛皮纸袋子走出来，孩子们喊着争相从房子里跑出来，小脸蛋贴住男人的脸，女主人也走出来，径直走向男人，深情给了他一个吻。</p>
简欢裹着羊绒大衣，脚步轻快的经过。</p>
世界还是很美好。</p>
多宝的招牌在波士顿街边显得格外特别与考究，书法雕刻的牌匾精致的挂在被雪泥覆盖的蔓藤间，招牌上放着一个可爱的红色小圣诞帽，简欢没忍住用手指戳了戳。</p>
推开卷帘门，中式的装修风格，点着线香，烟雾弥绕。</p>
她冲着店里大喊“皮老板！”</p>
皮特站在中式货架前探出头，60多岁的年龄，鼻头架着一副铜丝的老式眼镜，洋溢着和蔼的笑，她每次看到皮特，想到的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p>
简欢上前帮他搬了堆新的木画到货架前，随即坐在矮几上，熟练的给皮特和自己倒了两小盏的茶。</p>
“一添新茶你就来，一有好茶你就来，是不是瞒着我在店里装了个监控。”皮特也坐了下来。</p>
“皮特叔，你这好茶分明泡给别人喝的啊。”简欢拿起右边的茶杯，还是温热的。</p>
“早来个几分钟，还能和他碰个面呢。”皮特手里泡茶的动作没停，看着眼前喝的高兴的简欢语气可惜的说道“算是碰到个懂你字的人。”</p>
她刚刚进来的急，但也注意到门口停着辆通黑的车。</p>
“懂我爱财呀，那极好！改天我写个10副8副的，多多交流。”</p>
皮特老头的意思是又要给她介绍对象。</p>
“你这丫头！”皮特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聚集在一起</p>
叮——</p>
简欢掏出手机，数了下几位数，皮特伸出5个手指“这个数。”</p>
“一副——？！”连着又确认了好几遍。</p>
“头一回吧，把你乐的。”</p>
简欢端着手机又看了看，这数字不对，</p>
“按照我们说好的就得抽走30，你只抽走了10，不行。”说着要转过去。</p>
“你转过来，你以后就别拿字来了啊，这话放这。”</p>
“反正我也快回国了！”</p>
这个学期结束，她便回国，尽管她成绩优异，但她的情况不允许继续留下。</p>
“回了也好！都回去，都回去”皮特看着比年初更瘦的简欢，欲言又止</p>
“谁家父母忍心把女儿放在他乡不闻不问，全靠自己养活。”</p>
她从没仔细提过她家里的情况，但他猜的到是棘手的。</p>
“就当付我这么久的茶钱，下次可别说我喝你新茶了。”</p>
简欢语气轻快，目光随意的看着店里，却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p>
皮特叔的店是她的常去的地方，他待她就和亲人一样。</p>
两人交流甚欢，简欢从店里出来才发现，来的地铁口被今晚的雪泥所堆满，穿着黄色救援衣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紧急拉着警戒线。</p>
从没降过暴雪的波城在今晚却覆盖在浓浓雪雾中。</p>
想坐地铁是不可能了，临近的地铁口要走很久，不用想也是同个情况！</p>
多少是20出头的女孩，步行回去还是会害怕城中深夜随机出行的瘾君子和流浪汉</p>
皮特叔店内的灯光也已微弱，也不想再去打扰他休息。</p>
在叫了几辆车都无果后，十分心痛的蹲在阶梯边看着手机在想是否能叫到昂贵的专车，无力的看着价格，嘴里嘟嚷着不合理。</p>
边上传来微微烟头的声音，她才注意到停着的车边一直有人。</p>
他侧脸轮廓锋锐而清隽，</p>
是他！</p>
只一瞬，她便认出来来他。</p>
黑色衬衫的袖口硬朗，一点猩红在雪雾中闪烁明灭，衬的那白皙修长的指骨愈发冷感消沉。</p>
像似感受到她的视线，他转眸望向她，视线相撞。</p>
她预想到他会偏开头。</p>
下一秒男人却开口，“我送你？”</p>
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窘况已被对方全程观看。</p>
或许只是礼貌的回复，或许她看向他的眼神太过像看到救世主，也出于她是华人的照顾，也或许是他本身的教养。</p>
多年后，他回忆那晚说当时看她就像一只皱巴巴的小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