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外，一盏红灯醒目地亮起。</p>
沈初韵垂着头，瘦弱的身躯深陷在宽大的椅子里，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p>
门打开，护士出来，打量了她一眼：</p>
“你是家属吧？病人现在情况不稳定，把病危通知书签了。”</p>
就像一个惊雷落入深海，沈初韵当即就怔住了。</p>
护士又催促了她一遍。</p>
从未如此艰难，沈初韵握着笔，软绵绵的写不了一个字。</p>
“请你们一定要救活我妈。”</p>
她艰难说道，等护士走后，大颗大颗泪水争先恐后地砸向手背。</p>
“初韵？”江律言急匆匆地从走廊上跑来。</p>
“律言，你怎么来了？”</p>
江律言皱眉看她挂满泪水的小脸：“医院通知我，现在你妈情况怎么样？”</p>
沈初韵哽咽难言，又握着嘴小声抽泣。</p>
“不怕，你妈一定不会有事的。”</p>
江律言轻轻揽上她颤抖不止的肩头，将她娇小的身躯护在怀里。</p>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走廊另一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俩。</p>
顾北笙本想打电话查询一下沈母的情况，就听护士说沈母突发情况正在抢救。</p>
他立刻推掉家庭聚会。</p>
等到他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眼前的一幕刺痛了他的眼。</p>
沈初韵倒在江律言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p>
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沈初韵有男朋友。</p>
既如此，自己匆匆赶来，是为了什么？</p>
他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终于低头转过身，决然离去。</p>
“顾总，你好。”</p>
迎面而来的小护士恭恭敬敬地弯腰与他打招呼。</p>
抢救室门前的两人听到声音也看向了这边，唤了他一声。</p>
顾北笙只能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与他俩打了招呼。</p>
瘆人的红灯突然灭了，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三人都抬头看去。</p>
沈初韵听到自己的心漏跳了一个节拍，后背顿时僵住。</p>
医生走了出来，像是松了一口气，对他们说道：</p>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不影响周一的脑部手术。”</p>
沈初韵高悬着的心才落了地，按着心口，又缓缓坐下。</p>
江律言见状，伸手为她轻抚后背，柔声安慰着：</p>
“初韵，这下可以放心了，你妈没事了。”</p>
沈初韵盯着抢救室的门，等护士把妈妈推出来，都没注意到顾北笙那双冰冷如霜的眼眸，正紧盯着江律言为她轻抚后背的那只手。</p>
医生走到顾北笙身边，轻声唤他。</p>
顾北笙全无反应，眼神像是磁铁紧紧贴在那只手上。</p>
医生有些诧异，不明白自家总裁这是怎么了。</p>
顾北笙告别离开。</p>
沈初韵跟着护士将妈妈护送到病房，江律言便送他走出走廊。</p>
“顾先生，真是谢谢你，我听初韵说苏医生是你帮忙找的。”</p>
两人眼神碰撞之际迸发出一串火星。</p>
顾北笙冷冷打量着他，从他眼神里读出一丝感激之外的微妙意味。</p>
“不客气，治病救人是我开医院的初衷。”</p>
突然他话锋一转：</p>
“江先生，你和沈小姐认识多久了？”</p>
江律言挑了挑眉毛，脸上漾开了笑容：“四年，我们大学里就认识的。”</p>
“时间挺长的。”</p>
顾北笙丢下这句就婉拒了江律言的送行。</p>
走出医院大门，他又听到两个小护士推着手推车，低头轻声议论着：</p>
“那男的可真好，女朋友妈妈做手术，他一直在身边陪着，可真贴心。”</p>
“我也看到了，这么帅气的男人，对女朋友又这么好，不是拯救了银河系，哪里遇得上！”</p>
“唉，好男人不是死绝了，是被抢光了，我就没这个福气。”</p>
两个小护士一声赞叹、一声羡慕、一声悲哀地议论个没完。</p>
顾北笙的黑皮鞋像被死死粘在了地上，心里逼迫自己快走，但双脚就是不听使唤。</p>
他立刻打电话给助理，让快速查江律言的资料。</p>
驱车离开时，顾北笙还望了一眼沈母的病房，此刻，江律言一定在那个房间里，将沈初韵搂在怀里轻声安慰。</p>
想到这，他一脚油门，车子炮弹一般飞出去。</p>
一路上，他烦躁地不停地按响喇叭，全无往日深沉优雅的风度。</p>
心里总有种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的窝囊感。</p>
顾北笙的嘴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一腔怒火无处发泄。</p>
一个电话打来，是顾夫人。</p>
“北笙，你去哪了，家庭聚会怎么能不来？”</p>
电话那头的语气透着责备，又隐含担忧。</p>
顾北笙平复好情绪，回复道：</p>
“妈，医院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我马上就回家。”</p>
顾夫人愣了一下，这不像儿子的作风，里头肯定有别的事，但她没有挑明。</p>
病房里，沈初韵守在妈妈身边，一双大眼睛肿成了红彤彤的兔子眼。</p>
江律言去买了冰袋回来。</p>
“眼睛痛吧？拿冰敷一下。”</p>
“谢谢。”沈初韵接过冰袋按住一只眼睛，视线仍在刚刚脱离生死线的妈妈身上。</p>
江律言一手插兜，看着面色惨白如纸的沈母，问道：</p>
“初韵，你妈怎么会突然要抢救，发生什么事了？”</p>
沈初韵神色一慌，拿着冰袋换了一只眼睛，低头掩饰过：</p>
“可能今天我在病房里说话太大声，刺激到我妈了。”</p>
江律言怀疑地拧紧了眉头，一向说话轻声细语的沈初韵怎么会大声说话？一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p>
他直觉是高俊来找麻烦，才会发生今天的事。</p>
可看沈初韵紧闭着口，不肯透露两人之间的纠葛。</p>
他识趣地不再追问，有心帮她摆脱这个前男友的纠缠，开口试探道：</p>
“初韵，等你妈妈好了，你怎么打算？”</p>
沈初韵放下冰袋，眼里尽是茫然：</p>
“我还没想过，在海城找个医院上班吧。”</p>
她刚说了这句，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之色：</p>
“不不，我要离开海城，离得越远越好。”</p>
江律言看她突然转了话锋，差不多可以肯定是高俊又在骚扰她，顺着她的话头问道：</p>
“跟我一起回帝都吧，回到我们读书的地方，那里医院多，你找个工作容易。”</p>
沈初韵顿了一下，用力点点头。</p>
看来她要抛下海城的一切，包括那段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短暂情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