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越想越高兴，远远听见了吹打的喜乐声，是披红挂绿的喜船。</p>
「你瞧，说什么来什么！」</p>
力夫们满口大喜大喜地喊着，要讨两块喜糖喜果沾一沾喜气。</p>
移船相近，喜娘逢人就散喜糖，两船一派喜气洋洋。</p>
只有那新娘子蒙着红盖头，垂着头坐在角落里，膝上裙子洇湿了一团。</p>
没人哄一哄她，我心里有点替她难过，小声凑过头去问：</p>
「姐姐，嫁人这么开心的事，你为什么哭呀。」</p>
新娘子并不理我。</p>
我掏了掏我的小花包袱，掏出下午路上打的同心络子：</p>
「这个送给你呀，你不要哭啦。」</p>
看见那同心络子，新娘子眼泪掉得更厉害了。</p>
「……我、我不想嫁他！」</p>
那、那怎么办啊。</p>
新娘子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说话也含糊：</p>
「我跟你说实话吧妹妹，我不是徐大人未婚妻，是他未婚妻逃婚，族长才叫我顶上来。</p>
「你们都觉得我不知好歹，曲州任上的徐大人，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p>
「可是有谁问过我、问过我有没有心上人呢……」</p>
等等！</p>
不对呀，曲州许大人是我的未婚夫呀。</p>
「你哭错啦，是我和许大人成亲！跑的那个未婚妻也是我！」</p>
新娘子止住了哭，愣愣地看着我。</p>
我认认真真跟她说了，亲事是九岁那年就定的，我独自跑出来坐船是怕许大人嫌我笨，这船就是去曲州的，我正要去找他呢。</p>
再说了，我那么喜欢许大人，怎么可能逃婚呢。</p>
新娘子破涕为笑，猛地点头：</p>
「是、是了！九岁定亲，曲州上任的徐大人！」</p>
对嘛！</p>
新娘子和我换了衣服，拉着我的手千恩万谢。</p>
我盖上盖头，不好意思地摆摆手：</p>
「别谢我了，我差点害了你呢。</p>
「你别哭了，快走吧，等我见到许大人，会让他和族长说的。」</p>
几日水路飘飘荡，又坐花轿摇摇晃。</p>
曲州路上，沿路吹打贺喜声不绝于耳。</p>
我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抿嘴笑了笑。</p>
嘻嘻，好热闹，原来许非墨这么重视娶我这件事呀。</p>
下了花轿，拜了天地。</p>
我坐在红帐中，许非墨的身影，隔着盖头看得朦朦胧胧。</p>
几日不见，他好像长高了点？</p>
灯火煌煌，他要拿了秤杆要挑盖头，我紧张地攥住了膝上衣裙。</p>
忽然听见外头通报：</p>
「大人！大人不好了！坝口决堤了！」</p>
事发突然，许非墨连喜服都来不及脱，匆匆出了门。</p>
他走得仓促，才想起来今日是我们大婚之夜：</p>
「对不住了，夫人先睡吧，不必等我了。」</p>
唉，连声音都比往日低沉，看来来曲州当官真的很辛苦。</p>
我怕他心里愧疚，忙大声喊道：</p>
「没关系呀，今天没关系，明天也不要紧，不着急不着急！</p>
「我、我会一直在家等你回来！」</p>
没关系呀许非墨，我已经很习惯等你啦！</p>
那边许非墨的背影一顿，似乎是轻笑了一声：</p>
「好，有夫人等我，我会尽早回来。」</p>
「我叫人去通传时还提心吊胆的，还以为徐大人新婚夜丢下夫人，夫人会生气呢。」那随从的官员也忍不住调笑道，「徐大人，看来您娶了个很好的夫人呢。」</p>
我摘了盖头准备睡下，旁边丫鬟小心翼翼地赔笑：</p>
「大人政务繁忙，夫人不要生气。」</p>
不生气不生气，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呀。</p>
我摆摆手：</p>
「要是堤坝垮了，会淹死很多人，那才不好呢。」</p>
许非墨深夜也没回来，只有随从半夜传话来，要夫人收拾些衣裳，早晨送去。</p>
我开了箱柜才发现，几日不见，许非墨的衣服怎么旧了许多，还有些破了也没缝补。</p>
路上睡了不知几日，又听了一路吹打声，我这会也走了困。</p>
干脆坐起来拿了针线，灯下细细缝补这些衣服。</p>
从前许非墨总夸我针线做得好，络子打得鲜亮精巧，追在我身后跟我讨要。</p>
可是后来许家一点点富贵起来，房内绣娘丫鬟使唤不尽，许非墨也不戴我打的络子，更不许我碰他衣服了。</p>
如今我成了他的新娘子，又能帮上他的忙，我心里实在高兴。</p>
每一处我都补得细致，还在袖口绣了两只小小的萤火虫。</p>
针线做到天蒙蒙亮，我抱着手里的衣服睡着了。</p>
我睡得迷迷糊糊，好像有谁坐在床边看了我很久。</p>
他没有吵醒我，只是走前为我掖了掖肩上的被子，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p>
我听见门轻轻掩上，和门后许非墨叮嘱丫鬟的声音：</p>
「祖母明日下午到，你是在祖母身边伺候惯的，知道祖母脾气不好。</p>
「多帮着夫人说些好话，不要让祖母为难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