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云雾曾经所期待的。</p>
但现在，那苍劲有力的笔锋，却像是刀子一样戳进她的心。</p>
她看了又看，才把文件放进怀里，离开照相馆。</p>
一整个下午，她都没回去。</p>
等到日落月升，楚云雾才缓缓朝着顾家走去，到门口时屋内有些许笑闹声传来，幸福美好得像是画。</p>
楚云雾一边听着，一边抬头看了看夜空那又大又圆的月亮。</p>
脑子里满是以前顾星延不肯拍照的画面，她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轻声感叹。</p>
“总有山不青，总有月不圆，强求不得啊。”</p>
她抬手按了按发红的眼眶，推门而入。</p>
屋内的笑声骤然停滞。</p>
顾星延、公公婆婆和沈佩雯都回头看了过来，却只有婆婆宋知华站起来迎接她：“好孩子，你总算来了，正等你吃晚饭、切月饼呢。”</p>
接着，不由分说就把楚云雾拉到顾星延的身边坐下：“你坐这里。”</p>
“来来来，都吃饭。”宋知华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楚云雾的碗里。</p>
楚云雾拿起筷子，看着碗里爱吃的排骨笑了笑：“谢谢妈。”</p>
谢谢让她曾经在这段备受漠视的婚姻中，给了她关怀。</p>
也谢谢她，即使知道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也没有戳破。</p>
宋知华挥了挥手，慈祥又和蔼：“一家人说什么谢，多吃点，备考法官也辛苦了。”</p>
顾家吃饭没什么规矩，饭桌上说说笑笑，惬意又幸福。</p>
只是大多数，都是在说顾星延和沈佩雯小时候的糗事。</p>
比如顾星延以前总是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完全不管沈佩雯在后面追。</p>
比如沈佩雯被外面的混混欺负了，是顾星延去把那些混混揍的落花流水。</p>
只有楚云雾像是落入了孤岛，只能听着，一句话也说不上。</p>
气氛酣然时，喝醉酒的顾父忽然说了句：“如果不是当年沈家被红卫兵诬陷、佩雯下乡了，现在我可能都抱上他两的孙子了……”</p>
话落，饭桌上的气氛陡然冷了下去。</p>
楚云雾心口发颤，往顾星延的方向看了一眼。</p>
此刻顾星延正忙着给沈佩雯夹菜，沈佩雯一脸嗔怪，他们这副模样，比起兄妹确实更像情人。</p>
心口缓缓堆砌出酸意，楚云雾味同爵蜡。</p>
还好，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p>
她强撑着笑了笑，放下筷子：“我吃完了，我先去复习了。”</p>
接着在顾星延诧异的眼神里，起身回了书房。</p>
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就算放了磁带，客厅的笑闹声也专往楚云雾的耳朵里钻。</p>
她静不下心来，收拾材料准备回法院去睡。</p>
结果刚到门口，就撞上来找她的顾星延：“天色晚了，你也别回法院了。”</p>
楚云雾静静看着他，奇怪的情绪在胸腔里乱撞。</p>
他明明在离婚报告上签了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自然，仿佛没发生过。</p>
她没动，顾星延直接拉着她进了卧室：“爸年纪大了，喝了酒就喜欢乱说，他身体不好，别和爸计较。”</p>
大抵今天的事让顾星延有些歉疚，他罕见的主动搂住了她。</p>
“我替爸向你道歉。”</p>
字字句句都是他爸的不对，他自己的偏爱他只字不提。</p>
楚云雾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那你呢，你对沈佩雯是什么想法，如果你不同意和我离婚，又为什么……”</p>
感受到她抗拒的动作，顾星延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p>
他无奈捏了捏眉心打断她：“你怎么又开始疑神疑鬼了，我和佩雯只是兄妹。”</p>
“我也从没想过和你离婚，以后别再提了。”</p>
他不同意离婚，那那张签了字的离婚报告是怎么回事？</p>
楚云雾自嘲勾起唇角，定定看着他：“好啊，不离婚，那你从今天开始就和沈佩雯划清界限。”</p>
“顾星延，谁家哥哥会每个月都把工资津贴给妹妹？”</p>
“谁家的哥哥，会和妹妹手牵手十指相扣着逛街？”</p>
“你敢去要沈佩雯发誓吗，发誓你们之间没有一丝男女爱情，违背誓言的人全家不得好死。”</p>
尖锐的话戳破了顾星延的自欺欺人。</p>
许久，他才艰难开口：“你，你不想留在这里，就回法院去吧，我明天再去接你。”</p>
楚云雾转身出门那刻，听见顾星延狼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从没想过和你离婚，我也会和沈佩雯保持距离……”</p>
太晚了，晚到现在楚云雾听见这句话，只觉得心寒。</p>
她大步往前走，把这句话抛却到脑后。</p>
还有五天，北京高院的法官遴选考试就要开始，她就能挣脱这个泥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