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应挽犹豫片刻,答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兄。
”
顾扬已然御剑先行一步,魏以舟与他挥手作别。
待人走后,薛应挽才浑身松懈,原地怔然。
他闭目轻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如今模样,也尚未从戚长昀愿意舍弃金丹救自己中回过神来。
越辞看出他状态不好,问道:“过意不去?”
“换做是谁,都不能当做无事发生的,”薛应挽喃喃自语,“当日师尊救下我,我还问他,会不会有什么损伤,那时他回答我,没有事,让我放心。
”
“师尊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太过相信他,听他说了自己没事,才稍微放下心,只以为是什么略有损耗的术法,却从没有想过他瞒下我,是将内丹给了我。
”
从来都是薛应挽去安慰人,如今却成了颓丧那一方,他仰头望向朝华山方向,思及留在宗内的戚长昀,不禁去想,是不是当初自己再小心一些,如今结果就会不一样?
但其实,从
终局(一)
的确曾有传言,
沾染血脉之物的神器能有压制魔物之力,但这千年来,不伐丧心病狂者尝试用亲友,
爱人血肉祭剑,却无一人成功,
逐渐,便也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传言。
薛应挽问道:“为什么这时提起?”
越辞:“只是随口一问,
不过要是真有这样厉害的方法,师兄想过牺牲自己一人,
换世上太平吗?”
薛应挽顿了顿,
答道:“不知道。
”
“不知道?”
“我不相信世间危难到必须要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牺牲才能去救,
难不成天下安危与否,只会系在我一人身上吗?那兴盛宗门,
修士修炼千百年又为了什么?”
薛应挽的确温柔,
处事却从不偏颇,他有大义,更有私心,并非一堆毫无感情的数据,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
有自己的想法的鲜活的人。
“我想活着,”在越辞略微发愣目光中,他继续说道,
“我身体里带着的是师尊内丹,
这便不止是我一个人能够选择的事,倘若我随意便放弃了自己生命,
大概师尊也不会同意的。
”
“何况……就算世上真有此法,那也是恶毒至极的邪法,
需要献祭血亲爱人性命才能换来的剑,真的可以斩灭邪佞吗?在我看来,用这种方法拿到剑的人,说是没了人性,真正的魔也不为过。
”
这便是薛应挽全部想说的话了。
他背过身,忽略越辞僵硬的表情,进屋中收拾二人衣物行囊:“浔城离我们最近,应当有不少修士在城中,先到那处看看情况吧。
”
许是受了魔族肆虐影响,一路上经行过的小村落多是紧闭屋门,少有人穿行街道。
天色渐暗,乌云卷席,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经行过邬镇,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屋房檐角处或坍塌或残缺,碎石木块满目皆是。
拦腰而断的粗壮树干挡在路前,像是遭受过一番攻击,连入镇口的石碑都被外力粉碎成数块,辨认好一会才识出文字。
越辞找到一家楼房尚还勉强完好的客栈,道:“要是没人,直接进去住就是。
”
他敲上三四次屋门,正要抬脚踹,里面竟还真微开一条小缝,掌柜确认他二人是个“人”,才将其放入。
“对不住对不住,”掌柜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讲话时脸上褶子便如山壑般厚厚堆积在一处,赔笑道,“实在太久没有客人了,我一个老人,耳朵眼睛不好,也不知来的究竟是什么……”
屋外果真开始下起小雨,薛应挽摸出银钱,本想住间普通屋房,掌柜却径直将他二人带到上房,说是上房,也不过比寻常屋子大了几个身位,多了张小桌案与窗户,许是的确太久没人居住了,案上都积了一层薄灰。
老人颤颤巍巍地取着抹布替他们简单擦拭,嗓音苍哑得似隔了层湿重的厚木板:“二位就住在这吧,这么晚了,也不会有其他客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