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转身欲走。
“等一下!”
沈南星因着他那一句“素不相识”,心里顿时就揪痛了。
上一世,他与她并未有过交集,他为何会为她做到那一步?这个问题她始终未想明白过。
或者,因她貌美,他对她一见倾心?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可笑。
他绝不是如此肤浅之人……
否则世间美人无数,他又位高权重,喜欢什么样的得不到?何苦守着她一方孤冢度过余生?甚至最后……
不敢想,每每一想到他一心求死,被四把利剑贯穿身体,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陷入上一世的回忆,正精神恍惚着,乍一回神就见那道在心里念了千百回的身影正要远去。
沈南星顿时心里就慌了,她想也没想,快步冲过去便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别走!”
“求你……”
她的声音中充斥着极端的恐慌和害怕,导致抱着男人腰身的双臂抱得极紧,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男人霎时间浑身都僵硬起来,正抬起的脚一顿,便缓缓落了下去,轻轻落于地面。
女子柔软温热的娇躯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他的腰间缠着女子柔软的玉臂,她的双手紧紧交叠于他的腹部......
她的声音软糯、无助,甚至带着哭腔......
他一双黑眸中暗流涌动,积聚又散开,终是化作了浓浓的黑雾,又厚又重,无法疏散。他死死捏紧双拳,才能堪堪忍住回身将女人狠狠按入怀中的冲动。
他不配啊!
早在多年前他进宫的那个夜晚,他就再也不配了。
他稍稍使力想将女人的手从自已腰间拿开,却眼看着她的白皙手腕都快要生出淤青,她都不肯放手,仍旧死死抱着他的腰。可他却无法做到再多使一分力来。
“傅九离......”
女子哽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甚至又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背上,让他只觉背上一阵滚烫,致使他的心也微微发颤起来。
“放手!”他冷呵。
“不放!”她答。
他没了法子,一时间只觉一股恼怒直冲头顶:“靖王妃是要让本王给你当情夫?”
一句话冷硬的响起,沈南星恍然如梦初醒。
她的脸迅速涨红,意识到自已的动作,连忙将手松开。
她连连摆手,语无伦次的解释:“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黑衣黑发的高大男人并未听她说,也未停留,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了视线中。
沈南星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人消失的方向。
直到春杏进来,给她拿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
“小姐,您......当真心悦九千岁么?”
良久,才听得小姐一声轻轻的“嗯”字。
“可九千岁他......”
后面的话她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沈南星目光并未收回,轻笑了一声:“我不介意。”
春杏踟蹰了好一会,还是问道:“那您今日回门时,为何与靖王......”
她说了一半,忽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
“哦!我知道了!小姐您是故意做给老侯爷他们看的吧?好叫老侯爷他们放心!对吗?”
她这几日都对小姐的种种做法觉得迷惑。
人人都说小姐爱靖王爱得死去活来,上赶着嫁给靖王。她以前也是这般认为的,而小姐看起来也确实是这个样子。
可自从大婚当夜靖王让小姐独守空房之后,小姐第二日就变了!变得好像不喜欢靖王了,转而喜欢九千岁了......
若不然,明明昨夜小姐有机会与靖王圆房,可小姐又刻意吩咐把沈知意那女人喊来捣乱,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把靖王带走。若是小姐还喜欢靖王,定是做不出这一出。
可说她不喜欢靖王吧,今日回门的时候她又与靖王表现得亲密恩爱......
她正纳闷呢!忽然就又想通了,小姐定是为了怕老侯爷担心她,才刻意在外人面前如此的!
沈南星收回了眺望远方的目光,浅笑着拍了拍春杏的脑袋:“猜对了一半!”
根据上一世谢廷煜的种种表现,他最在意的东西当是有两个。
一个是皇位,若是得到了明威铁骑,对他可谓有如神助,所以他一心想拿到明威铁骑的兵符,不惜为此设计她,让她死在了东莱人手里......
另一个便是沈知意,上一世他对沈知意掏心掏肺,宠爱至极,将她宠得跟眼珠子一样,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也是因着她看南阳侯府许多人不顺眼的缘故,纵着她将他们全部取了性命,这里头包括沈南星的娘许氏......
就是这两个到底哪个更胜一筹,沈南星推断不出。
所以她只能试。
他要得到明威铁骑无非有两种方法,第一种便是好好哄着她,让她主动把明威铁骑给了他,第二种便是设计杀了她,然后作为她的夫君继承明威铁骑。
但她绝不会把明威铁骑给他,也不想死。
那她就只能赌在他心里,沈知意更重要。
这也是这几日她刻意讨好他的缘由,只要让他对她好一点,再让沈知意知道。以沈知意的尿性,绝对忍不了,必然会大闹,逼着他休了她......
沈南星的眸光微闪。
今日回门谢廷煜抱她进门,以及给了她那么多的回门礼的事儿,必然已经传到了沈知意的耳朵里。
是时候再加一把火了。
第74章
抬平妻之事,可成了?
靖王府附近一座宅邸,田宅。
沈知意将房中的花瓶摆件、杯盏器具,一应用品能摔的全摔了,整个屋里一片狼藉,碎片满地。
尤不解气,她又将靖王买来服侍她的两个丫鬟拳打脚踢了一顿,看着她们头破血流战战兢兢退下,屋里只剩她一人时。
她躺在床上,躲进被子里,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
她都已经这般努力了,她日日讨好他,一应行为举止全部按他的喜好去做,她甚至不惜去模仿她最讨厌的人!
她无名无分跟在他身边八年!这八年她有家不能回,当着最令人不耻的外室。
只要他爱她,只要他只爱她一人,只为她一人着迷......这一切就都值了!
可是如今沈南星回来了。
沈南星一回来,就抢走了她求而不得的靖王正妃之位。
这便也罢了,只要煜哥哥不爱她,便让她占了正妃之位又如何?
她本以为,沈南星消失八年,这八年都是她陪着煜哥哥,与他夜夜笙歌,让他体会到了女子极致的美妙之处,令他对她永远都是流连忘返......
且她善解人意,煜哥哥自已都说最爱的便是她,恨不得把命都给了她。她便以为沈南星再也翻不起风浪......
可是今日大街小巷都在传,说靖王与靖王妃夫妻恩爱,说靖王极宠靖王妃,为她准备了三大马车的回门礼不说,连回门时下马车都是靖王亲自抱下马车的!
王妃娇羞得连头也不抬,就将整张脸埋在靖王的胸前。
还说,靖王大婚之夜怕是一时被那勾栏院的妓子迷惑,这才冷落了王妃。瞧,才成婚三日,便已知晓王妃的好了,看王妃的眼神真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可他若爱沈南星爱到了骨子里,那她沈知意算什么?
真就如那勾栏院的妓子一般么?
可她除了练习那床笫之事的个中技巧时,用其他男人练习过,何曾像伺候他一般,伺候过其他男子?
沈南星!!!
沈知意的嘴唇都被她自已咬出了丝丝血迹。
既然你如此不要脸,非要抢我的男人,那便别怪我心狠手辣!
“意儿,意儿!”
“意儿你怎么了?”
秋姨娘从外面进来时,就看到房里一片狼藉,乱七八糟,唯有床榻上被子里鼓得高高的。
她心里一痛,便赶紧绕过地上的碎片,大步跳着来到了床榻边。
伸手将被子掀开,一张满脸泪痕和血痕的脸便露了出来。
只是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迸发出的嫉恨目光,极其骇人,一时间竟将秋姨娘吓得后退一步,踩在了一片碎瓷片上。
好在她今日穿的鞋是夫君特意高价给她寻来的上好的牛皮所做,才没让瓷片刺入脚里。这等好料子,便是连许氏都是没有的。
她收回脚站稳身子,便顺势坐在了床边。
她掏出一块手绢轻轻给女儿擦拭脸颊,深深叹了口气:“意儿,你可是听说了今日靖王陪沈南星那贱丫头回门之事?”
沈知意本来已经没哭了,此时听到秋姨娘提及此事,顿时眼泪又开始簌簌落下。
“娘!”
她一把抱住秋姨娘的腰,就又开始呜咽起来。
“娘,我真的不如沈南星吗?”
“无论我如何努力,只要沈南星一回来,便可以轻易将我取而代之吗?”
“她丢下煜哥哥八年,是我陪了他八年,是我陪了他八年啊!她沈南星到底哪里比我好?这几日我忍着伤都竭尽全力伺候他,让他舒服......”
“还要让我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
秋姨娘面色一变:“意儿,让娘看看你的伤......”
“前几日娘便听说你挨了板子,可平日里娘也不敢来看你,就怕坏了你的事,今日是知晓靖王不在,娘才敢偷偷过来......”
她一边说着,将沈知意从床上小心的扶着坐起来,慢慢解开她的衣裳,就看到了她背上狰狞交错的伤痕。
那伤痕极深,有些地方皮肉甚至还往外翻着,有些地方化了脓。
秋姨娘惊得瞪圆了眼,眼睛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意儿,你竟伤得这般重,这般他还舍得碰你......”
沈知意将衣裳拢起,声音低低的:“娘,这不怪煜哥哥,是我引诱他的。”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我总不能让他与沈南星圆房......光是想想,我心里就好难过......”
“我绝不能接受。”她摇了摇头。
他每回伏在她身上亲她啃她,在她身上忘情的耕耘,挥洒汗水,一双深邃的眸动情的看着她,说他爱她......
那是她的煜哥哥啊!
她决不允许他这般对待别的女子,那比杀了她还叫她难受!所以,这点伤算什么?只要他爱她......
秋姨娘心疼的用手绢给她擦眼泪:“他就不能忍个三五日么?好歹等你好些......”
“娘,我愿意的。”
这些年来煜哥哥对她的身子喜爱极了,日日都要与她缠绵几回,若是哪一日不许他碰了,她担心他受不住会去找旁的女人。
“娘,别说这些了。您上回不是说爹要将您抬平妻了吗?此事可成了?”她眼里泛着期待的光。
若是娘被抬了平妻,那她便是侯府正经的嫡小姐了,虽娘家比不得沈南星娘家显赫,但谁人不知,沈南星的娘与镇国公府已断绝往来多年,连老镇国公去世许氏都没回去。
镇国公府早就不认许氏和沈南星母女了。
如此这般,她与沈南星的身份便是一样的了。
之后便可以找个机会,向煜哥哥说明自已的身份,日后便不必躲躲藏藏,连侯府都不敢轻易回去了。
且煜哥哥说过,他娶沈南星只是为了得到侯府沈老侯爷的支持。若是她成了侯府嫡小姐,再想法子取得祖父的喜爱,那她也有资格做靖王正妃了。
可秋姨娘却半晌没有说话。
沈知意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难看了几分。
她紧紧皱着眉头:“娘,抬平妻之事,可是出了岔子?”
第75章
走!砸场子去!
沈知意死死盯着秋姨娘,她的拳头在身侧捏得紧紧的,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掐出了血迹。
她的娘不是别人家的外室。
这是她自懂事以来最大的愿望。
若是她娘不是外室,那她就不是外室的女儿。她走在外面就能堂堂正正挺起胸膛,而不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不敢见人。
她没有朋友。
其实小时候邻里是有小孩愿意跟她玩的,她们也邀请过她一起玩,但她都板着脸故作高冷的拒绝了。
因为她害怕别人问她父亲是谁,害怕别人要去她家里玩,害怕别人知道她是外室的女儿之后那嘲讽的目光......
所以在看到沈南星可以与各家的千金小姐肆意交往,可以和煜哥哥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可以把头颅昂得高高的......她的心底是无边无际的羡慕。
有一阵子,她做梦都是她娘没有给人做外室,是某个男人的正室夫人,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家,她在梦里都是笑着跳着的,与人交往时,是坦坦荡荡的。
可每每梦醒后,这一切都会被打破。
后来,娘被爹接进了侯府,不再是外室了,可依旧是个妾。
在这些高门大户里面,妾就等同于奴婢,是没有地位的。而妾生的女儿就是庶女,也是没有地位的。
更何况她娘是个外室变的妾室,更是面上无光。
她自卑了许多年,因着这本不是她的错造成的身份。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这个身份。
爹说,沈北月已死,侯府无嫡子,便无人承袭爵位。为了让哥哥能够承袭爵位,就要让哥哥成为嫡子。
那么,就得先抬娘做平妻。
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啊!怎可能会出岔子呢?
可娘此时的反应,分明是此事就是出了岔子......
沈知意心中一片冰冷,却仍不能死心。她拽了拽秋姨娘的袖子:“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您不是说,祖父都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吗?”
“那到底还有谁能从中作梗?”
“难道是沈南星?”她的眸中迸发出愤恨的光。
秋姨娘却捂着嘴摇了摇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是陛下。”
“就在你爹准备抬娘做平妻的当天,陛下下旨封了许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沈知意面色一白,语气尖锐:“凭什么?”
“沈南星的娘是为北越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贡献吗?凭什么她能封一品诰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