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持续肆虐,伴随着银蛇乱舞,风声不断呼啸,长长的青石板桥下,被雨滴击碎平静的河面下,映出白?衫公子模糊身影。
凄哀的酗雨中,梅似雪屏气凝神,撑着油纸伞,缓步而来。
喊杀声四起,刀剑相击的刺耳响声与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交迭而生,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梅似雪攥紧了十指。
他举目望去,山巅之下,殷红鲜艳的旌旗随风招摇,黑压压的战甲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箭矢飞掠将士们的战甲,旷野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忽然,他瞥见了人?群最前方的一抹艳红,执着而又坚强。
是?赫连燕月。
鲜血溅在赫连燕月的脸庞上,刀光剑影中,他的招式犹如雪光流转,流畅而惊艳。
或是?感应到?梅似雪的目光,那抹艳红忽然突破攻围,从?混沌与迷惘中破出一道光亮来。
要是?能和赫连燕月并肩作战就好了,不仅仅是?他的后方力量。梅似雪想。
侍女撑着一柄红伞,步履匆匆地小跑过来,双手捧着不知?什么?东西,说道:
“小王妃,这条颈链掉了。”
是?赫连燕月当时?送他的那条。
梅似雪摸了下脖颈,果然摸了一手空。
奇怪,什么?时?候掉的?他好像不知?道。
“多谢,给我就好。我们走?吧。”
梅似雪抿抿唇,露出一丝笑容,将颈链接了回去。
“王妃真?的不再多看一眼吗?主上应该挺、挺想看见小王妃的。我听?说这几天主上紧念着王妃呢。”
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没想到?,原来赫连燕月在前线对他倒是?这般想念。梅似雪心中微暖。
算了。
还是?让他安心打仗吧。
无论是?为了赫连燕月还是?生母的线索,他都要前往巫咸族的,若是?让赫连燕月知?道,又要担心了。
梅似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将一封信置于侍女掌中,说道:
“什么?时?候打完仗,就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他吧。我一个人?去就好。”
“这是?什么?啊,阿雅不敢收。”
小卓玛低下头,一副不解且惊恐的模样。
或是?以为是?绝笔书,又或许是?机密文?书,她感觉掌心足有千钧重,不敢受之重任。
梅似雪回想起那日在耶律玉面前,赫连燕月为了给他解围,用字帖给他偷梁换柱,还谎称那是?情诗。
赫连燕月应该还不知?道情诗真?正的样子吧。
梅似雪思忖片刻,拣字酌句后,方才珍重地回答道:
“这是?,欠他的情诗。”
“走?吧。”
梅似雪最后留念地看了一眼赫连燕月,唇角稍稍勾起一抹弧度。
第24章(中)巫咸
是?夜。
梅似雪披着寒重的夜色离开狼族、登轿而去。
绛纱灯的黯淡辉光把轿辇的辙痕越拉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踪迹。
大抵过了两三个时?辰,已经?是?夤夜三更?,刀绞一般的萧瑟寒风与三清山的阴气拂面,冻得鬃马鼻喷乱蹄踏雪。
轿中,梅似雪徐徐转醒。
“王妃,到?三清山了。”
轿辇停下,轿夫提醒着他。
“好,我知?道了。就送到?这里?就好,多谢。”梅似雪说着。
轿夫再三嘱托道:“王妃一定注意安全。”
“我知?道。”梅似雪撑着伞,踱步走?下了轿辇。
朦胧的雾气笼罩三清山的半山腰,梅似雪看不真?切四周景象。
狂风骤起,一种令人?不安的压抑感传来,梅似雪抬起衣袖遮挡风沙,一边咕哝着:
“这什么?鬼天气。”
忽然风声偃息,周围变成?死般的寂静,静得能听?见梅似雪的心跳声。
实?在太静了,以至于他有一种连心跳这么?微小的跳动声都随时?可能被轻易抹杀的错觉。
算了,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长长舒了口气,拿着地图对应三清山的地形,仰头说道:,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来巫咸族就在附近了。”
“咕叽。”
大抵是?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梅似雪撤开脚,狐疑地向下看去,喃喃道:
“奇怪,什么?东西踩着这么?软?”
一只黑色蛊虫映在眼前,但是?已经?被梅似雪踩扁了。乌黑腥臭的血从?虫身挤出。
他该不会是?误触什么?蛊阵了吧?
正想着,梅似雪蹙起眉,连忙后撤了两步。
忽然,一个血淋淋的大红叉竟凭空出现在那只死去的蛊虫之下,将原本的虫血覆盖。
梅似雪震惊地睁大双眼,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阴恻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时?不时?伴着若即若离的轻笑,雌雄难辨,时?远时?近。
“什么?人??”
就在梅似雪疑惑时?,诡异的笑声却突然消失了,周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难不成?是?自己幻听?了?梅似雪心脏狂跳。
“什么?人?,出来!”梅似雪声调扬起了一些。
但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凄厉的调子再次传来,只是?这次不再是?虚无不定,倒像是?在梅似雪的耳边,被人?割掉声带般断续传来:
“一梳梳到?尾,”,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梳梳到?眉笑颜开,”
“三梳梳到?齐眉举案,”
“四梳梳到?你我不相离呀,永远……不相离。”
悄悄的,隐藏在暗处中的东西直勾勾地盯着梅似雪的后脖颈,半晌后,那东西无声无息地咧开唇角。
一只冰凉的手轻触梅似雪的后颈,穿过青丝拨动肌肤,酥麻之意传来。
“什么?东西,离我远一些。”
梅似雪低低斥了一声。
他迅速回过头,一张惨白?的脸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面前,本该是?眼睛的血窟窿凄凉而可怖。
“这是?……”
他愕然抬眸,嗫了嗫唇后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若不是?看到?这东西颈部的喉结,能够分辨出他是?男子,梅似雪还以为这是?女子的脸。
妖冶、诡谲,又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对方耷拉着头,背上支起的畸形的白?骨还黏连着黑翎,类似鸟类腐败的羽翼。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嘻嘻~他能和你同床共枕,他与你日日交颈,你都不介意,那我便不能碰你一下么??”
那张脸笑的更?浓了。
梅似雪不断后退:“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看着梅似雪极其可笑而可怜的模样,忍俊不禁道:
“既然已经?动了三生蛊虫,就要遵守承诺成?为我的王妃,变心的人?可要吞一千根针哦。你说是?不是?啊,小郎这到?底是?什么?变态狂?!
“你做什么?黄粱大梦,我都已经?成?亲过了。”梅似雪说罢,便往那东西的身后跑。
“选择他,你现在不也是?颠沛流离?不如选择我,我给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让无数人?对你俯首称臣。”
那人?身形岿然不动,只是?脖颈以上的部分一下又一下从?背后拧过。
要他跟一个不伦不类的人?度日,真?是?疯了。梅似雪想。
他对着梅似雪露出如痴如狂的笑容,看不见底的窟窿流出血,在地上留下一连串斑驳红点。
看见梅似雪不断逃离,他竟有些失神地笑起来,扭曲的声音让整个大地震颤:
“冒昧的擅闯者,你知?道违背承诺要付出什么?代价么??”
涂满丹蔻的长甲猝不及防地刺向梅似雪的后心,像是?要挖出心肝般。
背后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梅似雪瞬间被拍倒在地,他顺势往前一匍匐,躲过了对方致命一击。
巫咸族境内的东西,怎么?都这么?稀奇古怪!
梅似雪顾不得背脊的疼痛,赶忙撑起双手,撑住冰凉的青石台阶,一点点向前挪动。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