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阿蛾护住了怀里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掉出来。
梅似雪嗅到一股糯香的味道。
是馔糕?
“从哪里拿到的糕点?”他莞尔道。
阿蛾毫不吝啬地把那油纸包裹的棠花糕放入梅似雪怀中,不好意思地说道:
“让公子见笑了,嘿嘿。这几天小的就在想,公子肯定想金陵的味道了。我便托人顺路带了些,公子赶紧趁热吃。”
“……托人?”梅似雪拆开油纸,将其中一块递给阿蛾。
“不必不必,我不饿的,公子。”
阿蛾摆摆手,没有收下。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说道:“公子,托的人肯定不是陆千户啦。”
那就好。
只要不是陆宁送的,什么都好。
“有心了。多谢你。”
梅似雪舒眉,长长吁了口气。
阿蛾拼命点点头:“能让公子开心,自然是好的。”
棠花糕入口,甜而不腻的味道登时弥漫口腔,海.棠花的香气萦绕鼻尖,依旧是金陵的味道。
庆典很快开场,场上人头攒头,是十三族内精心挑选出参与春猎的壮汉。
毕竟这场春猎由狼族与戎族共同主办,图鲁努在讲解围猎规则,具体是在卓尔山指定的三座林间进行狩猎,以捕捉到的猎物体型、数量进行划分。
三天内,捕猎到的凶兽体型最大、数量最多的,可得西羌十三族的部落长老的嘉奖,以及上任大族长的黄金挽弓。
各部落铁铮铮的汉子们听得热血澎湃:
“这次魁首说不定还是吾良部落的少主呢!他孔武有力,当时一锤子就把那大虎的脑瓜开了瓢,血浆进迸的,厉害得很。”
“胡说八道,你是不知道狼王殿下的厉害,在和大月氏打仗那时候,狼王一人便能横扫千军!”
“打仗是打仗,围猎是围猎。那狼王已经五.六年没有参与春猎了,这次估计也是如此。”
“那可说不定,这七年各族无首,好几族都对大族长的位置虎视眈眈着呢。年底就要重新选举了。”
“说不定赢的还是我呢!”
……
梅似雪也在认真倾听。
看来这次得让赫连燕月参与春猎。
若是赫连燕月成为大族长,彻底掌控西羌十三族全部事宜,梅似雪作为大夫人的话,寻找生母死因的线索会容易许多。
可怎么才能帮赫连燕月参与春猎呢?
所有人均被配备了弓弩、刺刀等物,梅似雪对围猎之事不怎么感冒,便寻了块无人之地把信笺拆开。
上面正是梅静姝的字迹:“已故王妃当年曾与狼族传过信笺,就藏于狼王赫连燕月的军营内,若真想探究真相,可先从此处入手——”
“嗖!”
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
梅似雪“啪”地一声猛地把信笺合起。
箭矢直直地穿透灌木中一只正在狂奔的稚兔,那稚兔双腿并着一蹬,旋即就没了声息。
“喔,不小心吓到王妃了呢。”
耶律玉收起长弓,佯装无辜地说道。
仆役捡起那只野兔,迅速跑到耶律玉跟前,瞥了一眼梅似雪,讥讽道:
“规矩是捉到野兽越多越好,王妃躲在此处是害怕野兽太过凶残么?我们狼族儿女,可不能如此。”
怎么又是耶律玉他们?
梅似雪蹙眉。
“这是……”耶律玉的目光落在梅似雪手上折起的信笺上,眉头微微上翘。
糟了,被发现了。
信上的内容万不能让耶律玉发现。
他一定再跟赫连燕月打小报告,搞不准会出个叛敌的罪名。
察觉到目光不善,梅似雪连忙后撤两步,将信件放于背后。
耶律玉步步逼近,一双眼睛充满戾气,语气泛着刺骨的寒意,说道:
“小王妃在看什么呢。”
梅似雪不断退步,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在他的掌心悄悄塞入一张折叠起的纸片。
“你怎么来了。”
他错愕抬眸,心虚地说道。
他正巧对上赫连燕月的琥珀色的瞳眸。
“碰巧。”赫连燕月简言道。
大黑蛋子这是给他塞了什么?
梅似雪不敢去看,握着纸片的掌心汗涔涔。
“是啊,有什么东西都打开瞧瞧,免得大家以为王妃做贼心虚。”耶律玉神气极了。
一旁的仆役也附和着:“就是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赶紧拿出来瞧瞧看。”
“那,不妨打开看看?”赫连燕月提议。
怎么连大黑蛋子也让他打开。
既然如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梅似雪空咽一口,艰难地打开赫连燕月方才递来的信札,可当他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不禁怔愣在原地。
是他当时亲手写的那张字帖。
“……”
大黑蛋子怎么把这东西塞给他了啊!那么多张字帖,居然偏偏选择这张!
梅似雪扶额。
“我知道!我知道!这句的意思是‘愿两人的情谊犹花叶,年年岁岁共春生’,原来是王妃给狼王写的情诗。”耶律玉的仆从抚掌顿悟。
赫连燕月挑眉看他。
像是在等梅似雪一个解释。
“不是的。”梅似雪无奈回答。
那仆从又悟了:“王妃害羞了,那就肯定是情诗了!王妃肯定偷偷喜欢狼王!”
“不许说了。”
耶律玉脸色更黑,他拧了仆从的胳膊肉,愤愤道。
那仆从委屈巴巴地回答道:“我觉得那诗词的释义,小的没背错啊,就是写与倾慕之人的。”
真是越描越黑了。梅似雪无奈。
耶律玉尴尬地后退几步,恨不得原地遁地而走:“赫连哥哥,那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狩猎了。后会有期哈。”
主仆二人瞬时溜走。
“我方才让你解、释、了、吗?”
离开后,耶律玉提着仆从的耳朵,咬牙切齿地切责道。
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赫连燕月望过来的目光流连在梅似雪身上,暗含几分兴味:
“王妃果然才识渊博,我之前想了这诗整夜,竟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深意。”
“呃。”梅似雪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黑蛋子该不会是以为写诗的原因,是自己喜欢他吧?
误会闹大了。
“真不是这样的。”梅似雪脊背发凉。
但赫连燕月这副模样,明显是明知故问。
他是不是为了报之前自己偷偷逃走的仇,所以才故意刁难他的?
赫连燕月很是平常地握上他的手,将梅似雪的五指搭在铁木弓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来教你射箭。免得那群人又作长舌鬼找你的麻烦。”
日暮渐冷,他瘦弱的背脊与赫连燕月的胸膛靠近,梅似雪整个人都被暖意笼罩着,莫名有些紧张。
赫连燕月眸光微动,笑意中陡现杀气,侧眸含笑:
“想要驯服猛虎作为坐骑吗?”
什么?
驯服大虎作坐骑!?
正当梅似雪错愕地看向前方,却见赫连燕月将箭矢对准了正向他们步步逼近的大虎。
梅似雪的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心中猛地一悸。
第十五章
离弦的刹那,肩胛骨中箭镞的母虎登时发出一声沉闷地痛叫,露出了极其阴寒的目光,仿佛能剜掉两人身上的血肉一般。
梅似雪向后退却了一步。
他以前只在书中听说过猛虎吊睛白额,凶煞无比,却没想过连喷涌的鼻息都能将大地震上一阵,单个利爪甚至要比成年男子的头颅都要大上一倍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