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认真的样子,实在不太像有意嘲讽。
梅似雪沉默了下。
这大黑蛋子,笔居然都拿倒了。
笔上的墨汁都快给他眼睑那里点个美人痣了。
暴殄天物啊,大黑蛋子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
梅似雪从他虎口处抽过毛笔,无可奈何地说道:
“笔要这么拿。握时要指实掌虚腕平、管要直,欸——”
一语未了,梅似雪的后背蓦地一暖。
赫连燕月绕过他的肩,把他整个手背轻柔地包在掌心。
好像是握住了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似的。
梅似雪感觉到对方掌心的一层薄汗与稍稍攀升的体温,却完全感觉不到僭越。
怎么突然靠的这么近啊。
梅似雪手下一滞。
“要写什么?”
梅似雪屏住呼吸,转过头时才发现对方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喷薄在自己耳后。
全身还就属他的耳朵最敏感。
他完全想不到那里此刻到底有多红。
那温热的鼻息扰得他忍不住腿软,往前避时却正好撞到了桌子,发出“砰”的巨响。
疼。梅似雪轻嘶一声。
一双大手扶住了他的腰,防止梅似雪碰到他处。
赫连燕月坦然迎视,沉稳道:
“从你的名姓、写起。”
“好,好,没问题。”
梅似雪有些语无伦次,迅速执起笔。
不多时,三个隽秀细瘦的字呈现宣纸中央。
赫连燕月脸上闪过意外之色,继而意味深长地看了梅似雪一瞬,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不自觉轻嗤一身。
原来是他。
他的左眉微微上挑。
赫连燕月若无其事道:“梅似雪么。是说中原人起名、都有寓意吗?”
“是啦。”梅似雪还没意识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
“娘亲很喜欢一句诗:‘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喻人如梅花细腻不染世尘,娘说寓意好,便给我起作这个名字了。”
他何尝不是想念故去的娘亲。
只是他连去哪里祭拜都无从得知。
皎洁的清辉落在梅似雪垂落的长睫上,在眼睑映下薄薄的阴影。
赫连燕月侧颜看他。
若卓尔山植上腊梅树,来年初春山花烂漫,梅似雪立于漫山的娇艳花枝旁,绝对比梅花还要娇艳三分。
赫连燕月终究没把心中所想道出,唇角笑意却愈深:
“多谢。”
“应该的。我以后多写字帖,记得临摹临摹。”
梅似雪没忘记折磨一下对方,但又怕玩过火把自己搭进去,于是佯装可怜兮兮的模样,试探道:
“今晚能不能跟你睡一张床呀?我怕黑呢。”
说完他就后悔了。
今天的月色简直是耀如白昼。
黑个毛线。
但让更后悔的是,他听见赫连燕月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当然可以。”
梅似雪睁大双眼:??
完了,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第五章
梅似雪继续“折磨”对方。
他佯装担忧道:“那我跟你睡一张床的话,你不会生气吗?”
赫连燕月眉眼微舒,舒展眉眼道:
“都是男子。为何生气?”
明明之前他还为了新婚妻子守身如玉,现在居然肯和自己同床共枕。
男人果然都是骗人的大猪蹄子。
紧接着,赫连燕月抱出一床厚实的被褥,连同榻上的一起铺好,还贴心地给梅似雪预留了位置。
他好整以暇地褪去衣物,露出肌理分明的腰身,在榻上虚眯着眸看向梅似雪。
好像在说看都看了,怎么还不赶紧过来睡。
梅似雪:“……”
大黑蛋子不该糊他一巴掌吗??
无法,他艰难地钻到被褥中,仿佛到阎王爷面前赴死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不敢褪衣入寐。
他觉得身无寸缕应该会死的更快。
很快他就听到均匀而平缓的低鼾声。
梅似雪悄悄偏过头,正巧瞥见赫连燕月的睡颜,他的薄唇微微抿起,之前鹰隼般的疏冷气息散去不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赫连燕月多了几分近人的暖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他起伏分明的锁骨继续看去,掠过紧实漂亮的腰部,其余部位皆藏于被褥。
赫连燕月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面前。
接下来的部分……梅似雪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地别开目光。
大黑蛋子居然心真大,脱得这么干净,也不怕被他暗杀了。
忽然,他瞥见赫连燕月的枕头下面放着一份四四方方的烫金帖。
难道是大黑蛋子的喜帖?
也不知何时他开席,要不拿过来看一眼,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就好。
梅似雪疑惑又忐忑,他蹑手蹑脚地凑到赫连燕月跟前,绕过对方面庞探出手。
后者温热又平稳的气息打在梅似雪的皮肤上。
很轻,又有点痒。
就在他距离那烫金帖还有半寸时,赫连燕月忽然转过身,紧紧钳住他的细腕。
“先别……走。”
模糊喑哑的话从赫连燕月的唇边溢出,反复挑抹梅似雪的心魄。
梅似雪惊得一颤。
幸好大黑蛋子没有醒来,只是皱着眉头着,不知梦见了谁。
但下一刻,他被赫连燕月顺势带到宽阔的胸.膛上,温热气息彻底包围他的颈弯,酥麻感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
梅似雪的紧张的情绪在此刻达到顶峰,心跳几乎跃出嗓眼。
救、命。
他尝试小心挣脱,可赫连燕月的力气不容他逃离分毫。
昏黄的月光斜入窗牗,影影绰绰地映出两人紧偎的身影。
梅似雪听见赫连燕月有节律的心跳。
他感受到那双手握着的坚定,以及对方滚烫的体温,正一点点地把他身上的寒意一驱走。
那方睡意正浓,梅似雪这边就惨了,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一晚上毫无睡意,绝望万分。
谢邀,人在西羌,正和把他当满汉全席的人躺在一张床,试求心理阴影面积大小。
*
翌日。
刺目的光映着梅似雪的脸庞。
他费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多了一层被褥,看来是他半夜太困,没忍住睡着了。
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感叹自己居然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没被当成登徒子扔出去喂狼。
他右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烫金帖也不见了。
赫连燕月应该又是忙去了。
他打着哈欠推开窗牖时,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都该用午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