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刚才感慨的是另一个意思。
周州“家”太冷了,没什么生活气息,完全是随时准备打包走人的感觉。
她看了眼对此毫无所觉的周州,无声叹气。
虽然这么恶意揣测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太好,但她怎么看怎么感觉周州完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注孤生。极其擅长人际关系又极度抗拒袒露自我,绝对是有成为海王潜力的那类。
……算了,她对人家还没什么了解,不要这么妄加猜测比较好。
*
长时间的炖煮并不需要全程看着火,不过出于某些个人原因,商时驹还是在厨房一直呆到了饭做完。
等他出来的时候,不由愣住。
夏乐栎等得睡着了,脸颊被抱枕压住,柔软的颊肉被推得往上,灰色的抱枕衬得肤色越发苍白,小小的一团缩在沙发上,像是第一次见到时的那样。
一个在睡觉,一个在看着睡觉的人发呆。
周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小小地叹口气——明明是自己家,这多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夏乐栎其实睡得很不安稳,周州这一叹气,立刻仓促惊醒。
还没缓过神来,就听上首一句,“醒了。洗手、吃饭。”
语气冷淡,全都是句号结尾的祈使句。
夏乐栎刚醒还没反应过来,抬眼就看见一脸“欠老子八百万”的商时驹,缓了好半天,才晕晕乎乎地“哦”了声,往卫生间飘去。
周州:[……]
好吧,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多余。指着商时驹自己来,只会搞砸一切。
笑一下会死吗?
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啊!!
*
卫生间。
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流,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手指沾染的都是鲜红的血迹。
夏乐栎瞳孔骤缩,但好在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她扶住洗手池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半天才平复了呼吸,又捞起水来使劲泼了把脸。
夏天的自来水也是温的,泼在脸上一点也不冰,她强迫自己别做什么无端的联想,捞着毛巾擦了把脸后,总算缓过来点。
又对着镜子调整了半天的表情,觉得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后,才开门走出去。
折腾的时间有点久,那边商时驹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
他瞥了眼,见夏乐栎已经出来,就自顾自地拿起来筷子。
夏乐栎:“唉,先等等!”
她连忙抢上去一步,颇为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也没管什么构图,就地拍了一张发过去。
商时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熟悉的黑色头像,熟悉的[图片]提醒。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夏乐栎一眼。
什么也没说,但是夏乐栎就是从中读出了“看傻子”的意思。
夏乐栎:“……”
刚才确实脑子没转过来。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夏乐栎强自镇定地坐到了对面,拿筷子一叠声招呼,“吃饭吃饭。”
周州提醒,[你抬头看看,时驹在笑。]
夏乐栎:你确定这不是嘲笑?
她拒绝接受现实,并顺手拖开了旁边的椅子,想让吃饭堵住对方的嘴。
这下意识的动作之后,夏乐栎也意识到不好,连忙抬头看商时驹的表情。
周州说的没错,对方刚才确实在笑。
不过这会儿笑意僵滞在脸上,餐桌上的气氛一时凝结。
夏乐栎还没想好怎么弥补,那边商时驹却先开口,“再添个碗?”
夏乐栎:“不用,他不吃。”
话一出口,她差点扇自己一巴掌。
商时驹却像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乐栎安静如鸡,不敢再出声。
周州在旁边唏嘘感慨,[好好一顿饭。]
夏乐栎:……哥,咱这会儿就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大了。
她夹了一筷子鸡肉,试图以食物抚慰一下自己的心灵。
入口却是一顿。
商时驹:“怎么了?”
夏乐栎飞快地扒了口饭,摇头,“没什么。”
商时驹将信将疑,倒没深究。
等第一筷子入口,他也动作同步地顿住了,表情十分难言,灌了一杯水后才开口,“……太久没做饭了。”
齁咸。
专程上门做饭的大厨
????
怎么会有错呢?那必然是吃的人不会欣赏!
夏乐栎一脸真诚:“味道特别,很有特色,我第一次吃黄焖味儿的腌鸡肉。”
商时驹:“……”
周州:[噗~]
……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这顿饭的气氛总算没有那么沉重。
饭后商时驹去洗了碗。
夏乐栎其实还是挺有吃饭的人洗碗的自觉的,奈何商时驹往旁边一站,再一伸手……夏乐栎觉得他不是在要碗,分明是在要账。
不敢不给。
瑟瑟发抖.jpg
商时驹洗完碗出来,看见颇为手足无措的夏乐栎。
他想了想,问:“出去走走?”
夏乐栎连忙点头。
夏天天黑得晚,吃过晚饭,外面还是亮堂堂的。
燥热的气息吹拂得人心烦意乱的,夏乐栎没多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除了热也是虚的。
她这一天又是拍照又是逃命还去了异监局做了个笔录,感觉这辈子都没过得这么精彩过,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力气,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喘着气对商时驹,“我能不能就在这儿坐着?真要想引人上钩,我只要露面就可以吧,也不用一直走。”
商时驹沉默了好一阵儿。
就在夏乐栎心里七上八下,都要站起身来表示自己一定配合工作的时候,对方浅浅地点了下头。
夏乐栎一秒瘫回去。
隔了会儿,她看着去旁边商店买水的商时驹,终于有点回过味儿来了,“这是不是在饭后散步?”
周州幽幽:[……你终于发现了。]
这两个人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第13章
第
13
章
一半责任
晚上的黄焖鸡咸得非常下饭,夏乐栎其实吃得不多,剩下的都是商时驹吃干净的。
在齁得一整个晚上都不停喝水之后,他理所当然地半夜起来上厕所。
商时驹也不是第一次留宿周州这边,太熟的结果就是,他洗完手回去差点顺路摸到卧室去。
门把手都拧开了,才仓促惊醒。
商时驹:“……”
他心情复杂地发现夏乐栎居然没锁门。
要是万一有什么意外,锁着门确实不利于营救,但是他一个才认识几天的成年男性睡在外面,对方还真睡得着?
回忆着晚上厨房的事,商时驹觉得他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保护受害人的时候优先选同性调查员还是有道理的。
明天还是让关千何过来吧。
那边周州虽然变鬼了,但大体上还是遵从着生前作息,到了晚上该睡觉还是睡觉。
甚至因为商时驹占了沙发,只能被迫二次降级,在自己家里睡上了地板。
结果半夜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商时驹扒人家小姑娘的门口。
周州:??!
他怀疑自己没睡醒。
他是看出了商时驹对夏乐栎的好感,但是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干这种事?
兄弟你这样是要被送进去的啊!!
商时驹本来都打算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了,结果听见门缝里飘出几声细细的哽咽,声音很轻但是却带着像是要喘不过气来的急促。
商时驹都差点要破门而入了,总算回神这不是什么“紧急情况”。
他往里冲的动作顿了顿,转而敲门。
半分钟后,从梦里惊醒夏乐栎打开门,顶着满脸泪痕和商时驹对视。
她是真的挺懵的,“怎么了?”
一开口,被自己都觉得嘶哑的嗓音惊了一下。
她在商时驹的注视下摸了摸脸,脸上湿漉漉的。
总算想起怎么回事,她吸了吸鼻子,勉强笑了下,“没什么,刚刚做了个噩梦。”
苍白的脸色在黑暗中近乎透明,低垂的睫毛被泪浸湿,眼尾带着湿润的红痕。
商时驹听见了自己心跳声,跳得很快。
心脏在胸腔中鼓噪,情绪随着血液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非常强烈的、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的愿望。
……
“如果我在那里,我能救下他。”
“没有‘如果’,你当时有工作在身,不可能无缘无故插手他人的行动,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该因此有负疚感。”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想叹气了,“你不可能控制每一件事,也不可能保护所有的人。保护欲不算坏事,但这么持续发展下去会出事的……”
“我没事。”
——我没事。
商时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回答,他也确信自己没什么问题。就算是数次半夜惊醒自问为什么那天没和周州一起行动,理智上也无比清楚,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插手调查组的任务。
但是当有人主动向他寻求保护呢?
苍白的、狼狈的、带着一碰即碎的脆弱,眼底却是纯澈又坦然的信任。
和周州不一样,她没法保护自己,她在向他寻求帮助,这一次他似乎终于能做到点什么……
身后的客厅一片黑暗,只有从卧室的缝隙透出明亮的光。
商时驹不自觉地抬起了手,似乎想要向着光的方向接近,也像是是想要拭去对方眼底的泪痕。
“时驹哥!”
商时驹猝然惊醒。
夏乐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夜的原因,隐约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人毛毛的。
实在奇怪得很。
要知道商时驹虽然有点“道上大哥”的长相,但气质上给人的感觉一直很有安全感。
那边商时驹抬起的手僵在了身侧,他别开视线,像是强调什么似的开口:“周州没陪着你?”
夏乐栎被问得一时语塞,“额……”
她视线下意识往旁边周州身上落。
周州倒是没注意商时驹那点异样,从刚才开始就一脸担心看向夏乐栎,[抱歉,是我疏忽了。]
他光想着案子的事了,都忘了夏乐栎白天在现场明显不对劲的反应。就算一个普通女孩子乍一见到那场面,晚上也要做噩梦,别说夏乐栎还刚刚被扔到一个新环境。
[要我陪着你吗?还是让时驹来?]
夏乐栎:“……”
大哥,你不觉得这对话有点问题吗?
这对话实在太过无语,连梦中那大片大片的冰凉血色带来的冲击感都散了不少。
夏乐栎缓了缓神,刚想说什么,头顶突然落下一只手掌。
商时驹拍了拍她的脑袋,用的是完全是撸狗的手法——
“睡不着就起来干点别的。”
一副很有经验的语气。
总之,这就成了夏乐栎大半夜的不睡觉,抱着电脑在客厅修图的原因。
一时不知道现实和梦境哪个更惨。
夏乐栎哀叹地瞥了眼坐在旁边的周州,却见后者不知道为什么一脸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她愣了下。
想了想刚才周州的满脸担心,又心生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