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内侍,不好得罪,于是卞素和朱尔赤齐齐对他?拱手还礼。
互相见过礼后,言钰就将一份书函捧给朱尔赤:“日前收到朱大人请辞的上表,娘娘已经知悉,所以特命奴婢送来回函,皇上和娘娘业已允准。”
朱尔赤:……
沉默着接过:“谢皇上娘娘成全。”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很好很好,省事了,这就收拾东西?回老?家。
在?朱尔赤心里不知为?什?么,特别别扭的时候,言钰又掏出一个?书函,笑吟吟道:“同意您请辞的回函奴婢已经带到,这是皇上和娘娘新发的委任函,任命您为?新的鸿胪寺判寺事,请您尽快赴任。”
朱尔赤:……
卞素:……
“我不是刚辞了吗?”
言钰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对啊,皇上和娘娘同意了。”
“那这是什?么?”
“您走了,鸿胪寺这不就没人了嘛,皇上和娘娘又把您召回来了。”
“那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呢?”
“您要请辞,肯定有您的理?由?嘛。”
“那为?什?么又要把我召回来?”
“皇上和娘娘召您,肯定也有他?们的理?由?嘛。”
朱尔赤:……
所以是在?脱裤子放屁是不是……
不过仅存的理?智,让他?没说出口……
言钰看着朱尔赤一言难尽的脸色,对着他?微笑拱手:“娘娘说了,朱大人不是草率之人,所以他?请辞,肯定是感自肺腑,愤而发之,不允,是为?屈其心。”
“但若朱大人这样嫉恶如仇,性?情刚烈,宁死不屈,一心为?国?为?民?的人,何其少呢?”
“每失一人,便如断一臂,叫她如何忍心放人,所以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把人再召回来。”
“朱大人收到任命后,还可?以请辞,但您请多少次,她就要召多少次。”
“不是为?了和您置这口气,只?是这个?国?家,离不开您啊,请您以江山社稷为?重。”
朱尔赤:……
在?他?未开口前,卞素已经兴奋地抢先开口了:“朱兄,娘娘心诚若此,你怎好推辞啊,就像娘娘说的,就算是不为?了别人考虑,也该为?了国?家社稷考虑啊!”
朱尔赤:……
见他?还沉默不语,言钰便笑着转向卞素:“这位是卞大人吗?”
卞素连忙对着他?拱手:“正是。”
言钰笑道:“正好,奴婢这还有一封书函是给卞大人的,既然卞大人也在?,那就省再跑一趟的力气了。”
卞素:嗯?他?没辞啊?
幸好言钰接着说了:“如今皇上和娘娘要整顿吏治,重整吏部,卞大人素有俊才,识人善用,立身清正,所以皇上和娘娘召您入主吏部,主持此事。”
卞素:……
嗯?
接连的两重,把两个?人都干沉默了。
能混到如今这个?位置,就算是脾气不好的朱尔赤,也不是个?傻子,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但是和林儆远相比,宫中这位贵妃娘娘的吃相,未免有点太好看了……
……
袭红蕊毫不意外收到了朱、卞二人的谢函,就连一旁的崇文帝都震惊了。
卞素还好说,此人是个?知进退的人,朱尔赤都被捋顺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袭红蕊得意的笑道:“不管是萧党的人,还是林党的人,归根结底,不都是您的人嘛~”
崇文帝笑出声,那倒是。
就算是清流,最正的名义也在?他?那,不管是要权还是要名,通过他?,都比通过下?面的宰相快捷。
只?是那个?朱尔赤,实在?烦人,现在?可?被他?逮着机会了,他?肯定要上天。
而且不仅是他?,他?现在?既然作出了虚心纳谏的派头?,就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以后肯定有许多人合理?谏他?,真是烦死了。
袭红蕊笑着从后背搂住他?:“皇上,这只?是权宜之计嘛,咱们再忍个?四年就行了。”
崇文帝惊奇地回头?:“四年你就有把握彻底掌控朝堂?”
袭红蕊微笑,那倒不是。
只?是四年之后,你就浪不动了,所以也不用忍了。
第92章
光王世子
君对臣,
有着天然压制,这老头可不是?治不好下面,只不过他不耐烦别人管他罢了。
奸臣有奸臣的用处,
譬如他想建个园子,
清流只会像一个苍蝇一样,
嗡嗡的念叨他,奸臣却会直接掏钱,
长久下去,
谁是?朕的好宝宝,
还用说吗?
老皇帝年轻的时候玩得挺花,
完全不想人管他,
直接提拔一个萧南山,把?清流那边压得抬不起?头来,
还有人给他背奢侈享受的锅。
老了老了,
才开始想起身后名来,老实?了很多。
但终归还是?能动,能动就有很多心思,
他心里,
还是?想浪的。
四年?后,
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身体开始垮塌的他,只用面临死亡这唯一恐惧。
而在死亡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当然了,袭红蕊肯定不能这么和他说,只是?自信满满道:“那有什?么不能呢!”
“臣妾知?道,
满朝的伟丈夫们,现在肯定都小瞧臣妾是?个女人,
想着臣妾能干成?什?么。”
“但他们别忘了,臣妾可是?皇上您的女人,就算只是?一个女人,也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得任由我?拿捏!”
“哈哈哈!”崇文帝大笑。
果?然是?个心气?极高的母老虎啊,不过正合他意!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风花雪月了,就需要一个厉害的女人帮他撑起?来,老天真是?垂怜他,给他送的这个小妻子,真是?太?契合他心意了。
回手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放心大胆的干,有朕帮你撑腰!”
袭红蕊顿时开心地摇晃起?他来:“皇上,您可真好~”
……
右相一脉,在萧南山的弹压下,生存的极为艰难,终于等到萧南山倒台,分?吃胜利果?实?的时刻。
结果?没想到分?倒是?分?到了,却是?从袭红蕊手里分?过来的。
袭红蕊把?卞素调到吏部后,毫不犹豫让他主持萧党被?打下去后,职位空缺的填补,剩余萧党的任免调用,甚至吏部自己的人手选择。
不拘他用的是?“谁”的人,袭红蕊都不细究,只派一个言钰笑眯眯传信:“娘娘说她本粗人,不懂这些,只是?陛下近来身体不适,才代为分?担一些繁务,朝堂上的事,还是?要看诸位臣公。”
“卞大人才能出众,素来行事无差,自行考量就是?,如果?有问题,可以找两位相爷,或是?秦大人探讨,不必太?以她为虑。”
卞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说来很简单,但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对方怎么想,完全将大权放手一个“敌友难辨”的人,尘埃落定后,焉知?对方还的是?花,还是?刀呢?
史书上总赞颂这种用人之法,但其实?是?赌赢了,才有人赞颂。
胜利者的一切,当然都是?好的,以结果?去溯源,自然每个举动,都好像饱含智慧和深意。
但他们只是?赌赢了而已?,更多赌输了的,被?手下背刺成?亡魂的,无人在意。
人们或许还会给他找一个另外的失败理由,总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是?没错的。
但其实?只要是?一个有风险的决定,就会同时面对输赢两种结局。
所以卞素从来不觉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一种智慧,或是?高明的御下之术,它只是?一种胆量。
宫中那位娘娘,真的非常有胆量,而他自己缺的,恰好就是?胆量……
卞素被?升迁为吏部长官的事,自然很快就被?右相那边知?悉,“问罪”的人很快来了。
下朝后,季真冷笑着走过卞素和朱尔赤身边:“难怪两位大人要与我?等割席,原来是?攀上更好的高枝了~”
朱尔赤停下脚步,胸膛起?伏,怒目而视。
他最近也很憋闷,原来他和林儆远那边割席,是?真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瞧不惯他们干的事。
可袭娘娘那一辞一召,让他没有话说,知?他者自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可在那些汲汲于名利的外人看来,确乎是?成?了他改弦易辙找的借口。
朱尔赤自认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心。
可面对别人的讥讽诘责,还是?很难保持心绪平静,欲辩,瓜田李下的,又有口难言。
这个素来疾言厉色,敢说敢干的暴烈之人,竟心怀千语,而口不能言。
季真看了一眼朱尔赤的反应,正要得意,一向跟在人后,没有什?么主见,只附和他言的卞素,却别开朱尔赤一步,来到季真面前?,平静道:“季兄何出此言,什?么叫与你等割席,又什?么叫攀上高枝?”
“朱兄依然是?鸿胪寺判寺事,所以您说的攀高枝,应该是?指得卞某吧,那卞某无端受此责,可要叫屈了。”
“卞某亦知?自身才浅德薄,不堪此位,然皇上娘娘青眼相加,为臣子者,又怎能推辞。”
“原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季兄一个攀高枝,却将卞某说的,好像是?用不义手段谋利似的,不知?季兄觉得,卞某哪里做的不正当了?”
季真冷笑着看着他:“我?倒不知?道,卞大人何时有了这样胡搅蛮缠,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我?想说什?么,纵你嘴上不知?,心里也不知?吗?”
卞素却打定主意将不知?装到底,面色丝毫不变道:“这让卞某如何能知?呢,卞某正常的为朝廷效力,却被?季兄视为与你割席,是?我?与季兄割席,还是?季兄你想与我?割席,割的是?哪块席,我?与季兄同为朝廷效力,居然不是?一席之人吗?”
季真眯起?眼睛,正要再说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季真,你又在胡说什?么?”
季真看向赶过来的林儆远,不情?不愿地拱手道:“老师……”
卞素和不情?不愿的朱尔赤,也转过身来,对着林儆远躬身行礼。
林儆远看了一眼一脸郁气?的朱尔赤,扶起?他身边的卞素:“我?知?道最近大家?的心都很不稳,互相间多有龃龉,然实?不必如此,为人臣子者,为国做事,又何分?你我?。”
“季真这个人,性子鲁莽,总是?喜欢说一些意气?话,你们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安心做你们的事就行了,谁敢为难你们,本相也不会放过他。”
卞素感激地对着林儆远行礼:“多谢林相体恤,卞素愚拙,除了本分?之事,也做不好别的,还请相爷见谅。”
林儆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知?道他的难处,并让卞、季二人握手言和,和好如初。
只是?等只剩两人后,季真脸上的表情?被?焦虑替代:“老师,有卞素做例子,底下的人恐怕更躁动不安了。”
林儆远背转手,平静道:“没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个世上,朱尔赤不少,卞素也很多,如你季真这样的,才是?少数。”
季真因为这句话开心了一些,但很快又小声问道:“那老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应对?”
林儆远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目视前?方。
没有任何方法应对。
正谋奇谋信手拈来,驾驭朝局如臂使指,这样的对手,指望她自己犯糊涂,恐怕不太?可能了。
那么只有一招可以制敌,那就是?——
忍。
……
这之后的日子,卞素就像他说的那样,安守本分?,公事公办地组织吏部,安排人员调度,不管是?谁,都一视同仁地按照实?际情?况分?配。
作为能和萧南山硬抗的一个群体,右相那边的人,自然能人辈出,不容小觑,分?到了最多的蛋糕。
原本这是?一件很如意的事,但得到位置的人,不知?为什?么有点笑不出来。
还是?林儆远本人亲自宽慰他们,让他们一心为国做事就好了,众人才安下心来。
于是?一时间,又成?了原本其乐融融的样子。
林相府门前?,依然门庭若市,而宫中那位袭娘娘开始涉政的事,也并没有什?么人反对。
盘踞于整个王朝的萧党被?连根拔起?,原以为会搅弄起?滔天巨浪,却没想到刹那之间,又归于平静。
重新潜伏在水下的人,开始等待着下一个突破点的到来。
……
前?朝开始平静,后宅却开始不安宁起?来。
光王世子看着蒸蒸日上的袭家?,越想越气?,指着怀中女人的鼻子怒骂道:“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让我?在中秋宴上当众提亲,本世子早把?袭绿烟那小丫头娶进府了!”
怀中容颜冶艳的女人嗔道:“世子爷,这怎么能怪奴家?呢,奴家?出的主意没问题啊,只是?那小丫头,估计早就和瑞王世子勾搭上了,奴家?哪能想到,居然有人放着好好的世子爷您不要,要一个死瘸子啊!”
听到这,光王世子宁琮终于顺气?了,也是?,那小丫头片子就是?没眼光!
只是?——
“那姓袭的娘儿们,如今又是?封贵妃,又是?参政什?么的,将来她当皇后、太?后,是?板上钉钉的事,失去这么一个助力,也太?可惜了……”
滟姬作为光王世子的姬妾之末,原是?花楼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却最得光王世子之心。
伸出雪白的胳膊,缠住他的脖子,娇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她再厉害,也不能生啊。”
“皇上打算过继一个儿子,可生儿子的事谁能料得准,万一那福薄的小丫头和林侧妃一样,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到时候还不得靠着您。”
“所以世子爷,您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努努力,和奴家?生一个娃娃吧,哈哈哈!”
宁琮大笑,他可爱死这小妖精的劲了!
不过温存了片刻后,宁琮突然推开她:“不行,今天是?去林侧妃那的日子。”